薛翀雙目猩紅。
在爆炸的一刻,他根據(jù)方向就知道是火器房著火了。他咬著后槽牙,陰厲地望向司九,怒聲質(zhì)問:
“你做了什么?”
司九看了他一眼,開口,他終于聽到了她說話時(shí)的聲音,沙啞,難聽。
“龍熙國必亡,我的殿下才是這片大地的主人。”她說,不是挑釁,而是在宣告事實(shí)。
薛翀怒從肝起。
遠(yuǎn)處爆炸聲不斷,火勢已經(jīng)開始向這邊蔓延,接下來,薛翀又隱約聽到城墻外十二萬鳳冥軍的沖殺聲。焦躁與憎怒交織在一起,他將這一切都發(fā)泄在了司九身上。
“找死!”他厲聲喝叫,一道罡風(fēng)掃來,重重的一掌拍在司九的心口。
司九已經(jīng)沒有玄力了,她的玄力在最后一場打斗中全部耗盡,對于武器人來說,沒有玄力就等同于死亡。她生生地受了一掌,噗地噴出一口血,向后飛了出去。
后方包圍她的士兵舉起長槍,在她飛過來時(shí),狠辣地從后面插穿她的身體,一左一右,兩根長槍,將她穿在槍頭上,向上一挑,緊接著,正面,同樣是兩根尖銳的長槍刺進(jìn)了她的胸腔。
司九再次噴出一口血。
薛翀卻不解氣。
陳天低聲勸道:“將軍,這女人活不成了,現(xiàn)在不是管她的時(shí)候,鳳冥國人打進(jìn)來了,火器房燒起來這火肯定滅不了,將軍要快些想個(gè)對策才行!”
薛翀冷冷地看了司九一眼,滿是憎惡:“便宜她了!”他啐了一口,憤然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士兵們將長槍從司九的身體里拔出來,不再理睬她,緊跟著薛翀走掉了。
司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能夠感覺到土地因?yàn)檫h(yuǎn)處烈火的熱度,熊熊的火光映紅了她的眼,她知道,大火很快就會燒過來。
她艱難地偏了一下頭,離開火光,望向天空,她看到了滿天星斗。
她曾無數(shù)次想過自己的死法,卻總也想不明白,不過,今天的這個(gè)死法還不壞,她想。
大火燃燒過來,點(diǎn)燃了道旁的木制建筑,升起濃煙滾滾,熾烈的熱浪在將她最后的一絲氣力從身體里抽離。
她覺得疲倦。
一只眼皮顫抖了下,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shí),馬蹄聲響起,貼著地面聽十分清晰,正要合閉雙眸的司九強(qiáng)撐著睜開眼,她的頭腦早變成了空白的,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一匹馬跳過火圈落地,接著,一只手將她從地上提起來,放在馬前。
那匹馬也不怕火,跳出火圈,向前方的黑夜狂奔去。
后面,街道已經(jīng)被大火吞沒。
前方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身后烈火如一頭兇獸,張開血盆大口,追趕著,想要將他們吞掉。
從熾熱突然掉進(jìn)冷夜里,司九的頭腦奇跡般地清醒了幾分,她嗅到了一絲清爽甘甜的風(fēng),這一生她從未覺得風(fēng)是甘甜的,可這一刻,她竟覺得風(fēng)是甜的。
她知道抱著她的人是誰,可她已經(jīng)無力睜開眼睛了。
“真狼狽啊。”嫦曦低著眼簾,望著她,輕聲嘆息。
司九笑了一下。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終于不再吝嗇她的笑容,她不再去想她笑起來很難看這件事,她笑了起來。
“殿下會傷心的。”嫦曦輕聲對她說。
司九微抿了嘴唇,不語。
“有話要我?guī)Ыo殿下么?”嫦曦問。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沉默。
司九是個(gè)不合群的姑娘,她沉默寡言,不擅表達(dá),總喜歡一個(gè)人呆著,即使是殿下召她們一塊玩耍,其他人都熱熱鬧鬧時(shí),她也只是僵硬地坐在一邊,不問她就不開口。
嫦曦想,她是不會回答的。
“就說,只要在殿下身邊,我就是活著的。”司九突然開口,她的聲音輕而軟。
嫦曦看了她一眼。
“好。”他答應(yīng)了。
……
一把大火將安白府燒成瓦礫,成了一座廢城。
龍熙國軍隊(duì)因?yàn)榇蠡鸨黄瘸烦霭舶赘P冥國軍隊(duì)趁亂將龍熙國人殺了個(gè)痛快。
待大火燃盡之后,鳳冥國軍隊(duì)接管了安白府。
他們終于跨過了十璞峰。
……
破曉時(shí)分,一隊(duì)人馬向著安白府的城門狂奔。
守城官立刻警惕起來,剛想喝問來者何人,在看清當(dāng)先一人的相貌時(shí)驚出了一身冷汗,把“來者何人”四個(gè)字咽回肚子里,大聲喝嚷:
“開城門!快開城門!去稟告將軍,鳳主殿下駕到!”
士兵們忙不迭地打開城門。
司晨的馬也不停頓,順著敞開的城門奔進(jìn)去,火舞、司七、司八、司十緊隨其后。
安白府被燒得遍地瓦礫,撥出來守城的士兵正和幸存下來的百姓以及被拋下的俘虜整理城中的殘磚碎瓦,作戰(zhàn)軍則已經(jīng)駐到了城外。
司淺和嫦曦對司晨的到來很是意外,因?yàn)檐妶?bào)他們才剛發(fā)出去。
二人急忙回城迎接。
司晨勒住馬,從馬背上下來,她的神情平靜,跟平常沒有兩樣。
司淺二人也沒說別的,規(guī)規(guī)矩矩地請過安,嫦曦含著笑問:
“殿下怎么來得這樣快?”
司晨沒有回答,她看著他們,沉聲問:
“停哪里了?”
司淺知道她問的是司九停哪里了,答了句“殿下隨屬下來”,在前方領(lǐng)路。
司晨一言不發(fā)地跟上他。
其他人走在后面,嫦曦輕聲問火舞:
“殿下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殿下聽說龍熙國人用了赤陽國的火器,就趕來了,快到這里時(shí)正好接到你們送出來的軍報(bào)。”火舞低聲回答。
……
城西一座未被燒毀的小房子里,狹窄逼仄,濕氣沉沉,一口薄棺靜靜地放在中間,泛著陰冷的死氣。
天氣轉(zhuǎn)冷,在離開陽光的照耀進(jìn)入低矮的屋舍之后,十分寒冷。
司晨沒有停頓,她在進(jìn)入屋舍后,徑直走到棺木前。
司淺沉默地打開棺蓋。
司九靜靜地躺在那里。
身上的血跡勉強(qiáng)被擦拭干凈,也換了干凈的衣裙,是她最喜歡穿的女鬼似的白裙。一頭烏黑的長發(fā)仍舊牢牢地遮蓋住半邊臉,只是另外的一只眼睛是閉著的。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看上去安詳,然而她身上的傷口再也沒有愈合的可能了。
司晨沉默地望著她。
火舞等人圍在棺木前,同樣靜靜地望著。
他們是一群怪物,即使是朝夕相伴的人死去了,他們也不會流淚。
他們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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