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五年夏末。

    晨光再次收到嫦曦放出來的信鴿，嫦曦帶著五萬人苦苦堅守西南，薛翎手底下則是十五萬大軍，嫦曦有點撐不住了。雖然他在信上沒有明說，但詢問東部戰(zhàn)事時急促的語氣可以感覺出他有點著急。

    晨光沒有回信。

    大軍啟程，從盧興府出發(fā)，前往龍熙國中部的三陽府。

    三陽府是一座大城，不是軍事要塞，但很繁華。

    三陽府建在吳江邊上，吳江是龍熙國第二大河流，自古臨近水源的地代都很發(fā)達，三陽府也不例外，出了許多文人墨客政商名流。

    據(jù)徐茂德說，一旦三陽府集結(jié)周邊的駐軍，守衛(wèi)三陽府的士兵大概會有七八萬，這個數(shù)量還只是普通的地方駐軍，三陽府城中的百姓最少五萬，且三陽府的觀察使熊毅十分難纏。

    說這話時徐茂德正在床上養(yǎng)舊傷加新傷，他被他父親打了個半死，不過到底是親生的，他父親沒有活活打死他，老頭子自殺殉國一次被救了回來，之后大概想開了，也就消停了，只是再不肯和徐茂德說話。

    晨光因為徐茂德有傷，把他留在盧興府，讓他養(yǎng)好了過后自己回家去，順便也把徐川留在盧興府，沒給他軍權(quán)，但是讓他管理盧興府的戰(zhàn)后重建。

    徐川諷刺了她一句，說她殺完了人還要假惺惺地給句安慰，太虛偽了。

    晨光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回他說：

    “以前這不是我的地方，我想怎么禍害就怎么禍害，現(xiàn)在這里是我的地方，只能我禍害，你好好重建，不許禍害它。”

    徐川氣得吹胡子瞪眼。

    三陽府加上百姓的人數(shù)，龍熙國很有可能會出十萬人對抗她，這讓晨光再次惱火龍熙國的物產(chǎn)豐富、人口充足。她砸了多少銀子連帶上龍熙國的俘虜，也只搜羅到總數(shù)不夠二十萬人，龍熙國三十萬大軍派出去打仗國內(nèi)竟然還有駐軍，鮮明的對比讓人生氣。

    鳳冥國五萬士兵在西南，再加上戰(zhàn)時的損耗，晨光的手下只剩下十二萬人。用這些人和三陽府的駐軍對抗，不是不能打，而是真刀真槍地打耗費時間不說，還會消耗戰(zhàn)力。

    現(xiàn)在鳳冥國的士兵每一個都很珍貴，因為死一個就是死一個，后面沒有人能填補。

    由于這一點，晨光決定不對三陽府發(fā)動正面進攻，她帶領(lǐng)十二萬人轉(zhuǎn)道去了吳江上游榮林村附近。

    三陽府在吳江下游。

    吳江水勢兇猛，含有大量泥沙，三陽府這片又雨水充沛，每年春秋兩季都會發(fā)生洪汛。

    據(jù)在盧興府偶然遇見的老者說，從老人的祖輩開始，吳江便連年水患，百姓苦不堪言，直到新帝登基在榮林村附近駐壩，水災(zāi)才有所緩解，但雨水充足時，還是會有洪水漫過堤壩，在那個時候為了保護三陽府，衙門會向三陽府周邊的農(nóng)田泄洪，以防三陽府被淹。

    盡管新修的堤壩穩(wěn)固，這種情況只是少數(shù)，可老人家里還是遇過兩次泄洪，老人的兒子因為受不了這樣的狀況，再加上聽說鳳冥國人打進來三陽府有可能會變成戰(zhàn)場，便在半年前舉家搬去盧興府謀生，沒想到搬了那么遠還是沒能躲過戰(zhàn)亂。

    ……

    晨光到達榮林村時天氣還晴朗，榮林村距離三陽府有一段路程，不遠，但也不近，她先命令將附近的村落控制住，隨后和司淺繞著吳江上游轉(zhuǎn)了一圈。

    在回到原點時，晨光站上高高的堤壩，火舞用一把漂亮的小紙傘替她遮陽。

    晨光面向下游三陽府的方向，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跺了一下腳下的夯土，她轉(zhuǎn)過頭，對站在堤壩下的司淺道：

    “挖吧。”

    “是。”司淺輕聲應(yīng)了。

    ……

    命令傳下去之后，十二萬軍隊一部分在挖榮林村大壩，另外一部分去堵附近吳江的分流水口。

    如徐茂德說的，此時三陽府內(nèi)，熊毅已經(jīng)集結(jié)周邊駐軍共計五萬人守護盧興府，除此之外，三陽府的百姓亦被集中，三陽府軍民共十萬人在熊毅的動員下已經(jīng)下定決心誓要給鳳冥國軍隊一記重創(chuàng)。

    然而鳳冥國軍隊沒來。

    三陽府人斗志滿滿地等待著鳳冥國軍隊的進攻，直到最初的斗志差不多快瀉光了，鳳冥國軍隊還是沒有來。

    之后，經(jīng)過查探，熊毅終于知道了鳳冥國軍隊沒有往三陽府來，而是一直駐扎在三陽府上游不動地方。

    熊毅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敵方這是想做什么，起初，他先試著出了一次兵，警示鳳冥國軍隊三陽府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位置了。

    鳳冥國軍隊沒多大反應(yīng)，只是防守，用了一點力氣將他們趕走，之后又靜止不動了，讓熊毅懷疑他們是不是正在等待援兵。

    熊毅因為鳳冥國軍隊奇怪的行為心神不寧，原本想再打一次試探一下，卻不料秋汛到了。

    一到秋汛，三陽府上空雷雨不斷，這種天氣不適宜動兵。

    三陽府還好，有遮擋，熊毅在心里歡悅地想，三陽府地區(qū)一旦春秋兩季，下起暴雨來那可不是普通的暴雨，而是暴風(fēng)雨。在暴風(fēng)雨天里連營都很難支住，鳳冥國軍隊又是駐扎在上游暴風(fēng)雨最強的地帶，那里的地勢更不利，要是不想被暴風(fēng)雨打敗，鳳冥國軍隊只能撤退，過后再來。

    就在熊毅心中竊喜并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場他預(yù)料不到的天災(zāi)人禍驟然降臨。

    因為連續(xù)的暴雨，再加上支流的水口被堵住，吳江的水位持續(xù)上漲，終于在某一天沖垮了被挖松的大壩。

    吳江決口，滔滔洪水順流而下，如從地獄之河騰空而起的巨獸，在電閃雷鳴中張開血盆大口，于一瞬間，殘忍地吞沒了三陽府。

    三陽府中的人來不及反抗，甚至有些人還沒明白過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洶涌的洪水奪去了性命。

    暴雨兇猛。

    晨光站在高處，望著洶涌的洪水眨眼間吞掉了三陽府。離得太遠，她沒能聽到慘叫聲。但她知道，城中死掉的十萬人即使下了地獄都會狠狠地詛咒她。

    “我真壞。”她一眨不眨地望著前方，過了一會兒，小聲咕噥。

    為她撐傘的火舞望了她一眼。

    然而晨光只是說說，在說完之后，她愉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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