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
赴宴的馬車準時啟程,向蒼丘國皇宮進發。
沈潤獨坐一隅,晨光則占據了大半個車廂,她窩在火舞懷中,橫臥車內,寬大的雪白色裙擺平鋪,天已經熱起來了,她的人卻在車廂四角點爐取暖,讓封閉的車廂溫度直線飆升,堪比盛夏,沈潤熱得心煩,用余光瞥她,見今日的她妝容比起平常時濃艷許多,雙頰的紅潤完全靠胭脂暈染,細看時,蒼白的肌膚下隱隱透著慘青色。
他的心微沉,卻沒開口詢問她是否不適。
就在這時,嫦曦的聲音自車外響起:“殿下!
晨光沒有立刻回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呼吸促了兩下。
門邊的司八見她睜開眼睛,立刻打開車門,嫦曦登上行駛中的馬車,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拆開來遞給晨光。
只有事情重大時司淺才會用信封規規矩矩地送一封信來,晨光在火舞懷里慢吞吞地調整了一下靠姿,接過書信閱讀,讀過最后一張,罕見地沉默起來,她盯著信紙看了一會兒,轉手遞給沈潤。
沈潤未料到她會將密函給他看,以他二人現在的關系,他說不出“她沒有提防他”這樣的話。他接過,讀了一遍,很吃驚,亦沉默起來。
晨光見他讀完了,從他手里抽回信紙,遞給嫦曦。
信上的內容可以說是令人震驚,鳳冥國在短短一個月內竟有三地接連發生暴徒當街持刀殺人事件,暴徒非作奸犯科者,都是底子清白的中青年,砍殺的也不是仇人,就只是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突然亂砍,不分對象。因為是人多的地方,誰都沒防備,兇手有備而來,死傷許多。三件案子有一個共同點,兇手在行兇之后官差趕到之前全部自盡了。
案情惡劣,兇手是鳳冥國本國人,又查不到復雜的背景,司淺說,他覺得這些人應該是有組織的,最近一陣鳳冥國內突然出現一股來歷不明的民間勢力,隱藏極深,至于是否是所謂的“巫醫堂”所為,并沒有確定的信息,至今鳳冥國內尚未有“巫醫堂”這個組織,但也不排除“巫醫堂”改頭換面在鳳冥國內作惡的可能。
鳳冥國民間有不少反對晨光的勢力,她是靠侵占別國擴大領土,靠不停殺戮來穩固統治的,就算她也做過不少惠利平民的事,可那些抹不去她天下皆知的暴虐,就算惠民政策是她下達的是她擬定的,人們最后感激的也只會是那些素來名聲正直的執行者。被人厭惡受人憎恨是理所當然的,晨光不在乎,自然也不會去和臣子們爭功勞搶名聲。對于反對勢力,她一直是有用的留沒用的殺,基本上反對她的那幾波人她心里都有數,可這次冒出來的這群人就像是從地底下突然跳上地面,反對她的人自詡正義人士是不會對平民進行無差別屠殺的,這些人到底是誰,究竟是個什么來歷,她不知道,這件事不在她的掌握中。
“殿下,雖說目前沒有在國內發現巫醫堂的蹤跡,但這種不分對象當街屠殺平民的行為和在蒼丘國、赤陽國發生過的差不多,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巫醫堂所為了,一方面能綁架朝臣之女意圖干預朝政,一方面又唆使百姓狂殺百姓,這巫醫堂的幕后之人恐怕來頭不小!辨详氐恼Z氣里多了一絲凝重。
“在三國都做下了這種案子,分明是在告訴人們他們不屬于任何一國,恨我的,南越、北越、雁云、龍熙、赤陽、蒼丘”晨光數著手指頭,“烈焰城也是我滅的,估計也不會太喜歡我,恨赤陽國和蒼丘國的,七國時可沒有哪一國喜歡這兩個愛凌弱的國家!
“但也不能排除自己人恨自己人,這么看來哪一國都有可能,可不好清查!辈椴缓眠會引起更大的騷亂。
晨光軟下腰脊靠回到火舞身上,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兒,她重新合上眼睛,仿佛睡著了。
嫦曦見狀,退了出去。
沈潤看了晨光一眼,他能感覺到她今天的狀態有點不對,卻不知她是真的不適還是有什么企圖。在她身邊越久他就越難相信她的行為是沒有目的的,猶豫了一會兒,他向著她的額頭伸出手,在即將觸上時,晨光突然出手擋住他的手,并迅速坐起,緊接著她用手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潤驚了一跳,用復雜又有些無措的眼神望著她。她這樣,他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她又要耍什么花樣,拿自己的病體去算計她絕對做得出來,可下一刻他又覺得難受起來,不管她是不是在;ㄕ,她的身體一向不好,就算她頭腦再狡詐,她的身體病著是事實,這不是騙人的。
火舞等人顯然很有經驗,倒水的倒水,拍撫的拍撫,過了一會兒,晨光漸漸平靜下來,臉色比之前越發蒼白,似連頰上的脂粉都褪了顏色。
沈潤將手放在她的額頭,心里咯噔一聲,不是想象中的發熱,竟冷如冰,冰冷的溫度讓他覺得恐怖,在觸碰上的瞬間冷得他差一點立刻收回手。
“怎么回事?怎么這么涼?”他不禁詢問,語氣有些慌亂,又去摸她的臉頰頸窩,不知為何,那冰涼的觸感竟讓他想起從水里釣起來已經死去了的魚。
晨光搖了搖腦袋,接過火舞遞來的熱水飲了兩口才回答:“受了涼,不打緊。”
沈潤不信她的回答,對外面吩咐:“付禮,傳御醫!”
晨光窩在火舞懷里大笑起來:“御醫能診出什么!”
沈潤不答。
在隊伍行進時召見御醫,此舉引起了些騷動,雖然隊伍繼續前行著,可這樣的舉動落入有心人眼中,不知又要被怎樣揣測。沈潤卻顧不得想這些,她的體溫太不正常,若她高熱他還不至于這么慌張,畢竟那還算正常,她比死尸還要冰冷的體溫讓他感到了一絲驚慌。
御醫果然什么都診不出來,晨光的身體不是正常人的身體,連御醫也不知道這種不正常的體溫是因為什么,可又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只能給沈潤掉書袋,將“氣滯血瘀”用各種方法解說了一遍,把晨光都說樂了,沈潤的臉沉得厲害。
最后還是晨光將人遣走了。
“不然,今天還是休息吧?”沈潤思索了片刻,提議。
晨光搖頭:“只是身上有些涼,不冷,不要緊!
今天休息確實不算是好主意。
沈潤將晨光從火舞身上提過來,圈在懷里,用一條厚斗篷將她裹住,想讓她暖和一點。
晨光不意外他的動作,雖然他的懷抱不如火舞柔軟舒適,可她沒有抱怨,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冰涼的唇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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