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出了拂曉宮。
沈潤坐在長廊下面盯著他。
嫦曦毫不掩飾地沖著他哼了一聲,頭一甩,走了。
沈潤火冒三丈,氣呼呼地進了宮門,雖是他自己硬要跟來的,他不想讓晨光和那廝單獨相處,可她真的避開他與嫦曦密談了,她還是沒把他當自己人,她這樣著實過分。
晨光坐在御案后面,面色沉冷。
沈潤微怔,轉動著輪椅過去,輕聲問:
“怎么了?”
晨光看了他一眼,搖了搖腦袋。
她不說,他也就追問,成安捧進來一碗杏仁酪,沈潤接過來,放到晨光手邊,笑道:
“晚飯也沒好好吃,我讓御膳房做了一碗杏仁酪,你吃些,別等到睡前又餓了。”
一股香甜的味道撲鼻,晨光看了看杏仁酪,抬頭問他:“加糖桂花了嗎?”
“加了。”沈潤笑答。
晨光就端起碗吃了一口,又對他說:
“你回去吧,御醫不是說讓你好好靜養嗎?”
沈潤往旁邊如山的奏章看了一眼,笑道:“這些,你批得完嗎?”
晨光順著他的目光向旁邊看去,用兩根指頭捏起一本:“也不知哪來那么多要緊的事!”她的拂曉宮只批復上奏重大的奏章和文星閣拿捏不定的奏章,瑣碎事都是由文星閣送到沈潤的朝陽宮的,饒是如此,她只是出去了一回,現在的拂曉宮里已經堆了好幾座“山”,光是看著就覺得頭疼。
沈潤見她一臉苦惱的樣子,忍俊不禁。
晨光吃了一碗杏仁酪,開始專心批閱奏章。沈潤坐在一旁陪她,將堆得高高的奏章先閱一遍,找出重點部分給她畫出來,再分的輕重緩急分類,讓她在閱讀時能方便一些。
她是不會允許他代替她批閱拂曉宮的奏章的,他的權利只到能夠處理送到朝陽宮的那些國之瑣事,也只有嫦曦在她不在的時候可以替她批復需要緊急處理的部分,但也需要留一份等她回來之后查閱,拂曉宮里的奏章她都必須要親自過目。
每每想到這里,沈潤都會苦笑,她身上是不會有“完全信任”這種東西的,她不會完全地信任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他,還是嫦曦、司淺這些一直跟隨她的人,她都有所保留,只不過保留的程度不同,她的這個性子跟隨她的人都知道,卻依舊愿意跟在她身邊。
沈潤有時候會想,她真是天生的帝王材料。
從黃昏到深夜,宮人進來添了幾次燈,奏章山去了一半,燃燒著的燈燭突然爆了一朵燈花,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動了正在沉思的沈潤,他剛想揉一揉僵硬的后頸,抬眼時,卻見晨光單手托著腮,腦袋一點一點的,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沈潤哭笑不得,他也知道她是累了,取了一件薄披風,繞到她身后,給她披在身上,這時晨光的腦袋突然重重一點,咚地一聲趴到桌子上去了,把沈潤嚇了一跳。他擔心她是不是磕著了,然而她沒醒,他也不能去查看她是不是傷著了,他不想把她弄醒,回想起她剛剛撞在桌子上的一幕,只覺得十分滑稽,他勉強忍住,才笑出聲。
晨光正困在夢境里。
火光、黑暗,燃燒在黑暗里的火光。無數的火光,無邊無際,陰冷的黑暗,無窮無垠,黑暗與火光交織在一起,已經分不清是火光吞噬了黑暗,還是黑暗吞噬了火光。
下一刻,火光變成了云,天空中的薄云變成了火的顏色,似乎連地面的塵土都墮入了煉獄,四周仿佛聾了似的無聲無息,這樣的沉寂讓人莫名的覺得害怕,正在這時,一點明燦忽然劃過,極是晶亮,極是清瑩,極是好看
“晨兒!晨兒!”一個極好聽的聲音仿佛從天邊響起,打破了聾了一樣的靜謐,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亮。
晨光猛然間蘇醒,朦朧的睡眼定格在了沈潤焦急微亂的表情上。
“做噩夢了?”沈潤見她終于醒了過來,松了一口氣,剛剛她的睡顏看起來很痛苦,扭曲的眉頭令他心慌,她似乎是被夢魘住了。
晨光還處在半夢半醒間,腦袋渾渾噩噩,她單手撐住頭,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她的心跳有些快,但她已經記不起她夢見的是什么了。
“夢見什么了?”沈潤關切地問,這不是她第一次做噩夢了,雖然也不算是經常,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陷入一次噩夢,時間不規律,可做夢時的反應基本相同,讓他有些憂心。
晨光搖了搖腦袋:“不記得了。”
每次問,她都說不記得了。
沈潤倒了杯水遞給她。
晨光接過來喝了一口,平復了一下微亂的心跳,亦是十分疑惑:“怎么我在做了這種夢之后總是不記得?”她莫名的覺得這個夢很熟悉,但她也說不準是做過這個夢,還是真看到過夢中的情景。
沈潤在心里疑惑她總是不記得噩夢時倒不覺得有什么,她自己說出這個疑惑他卻莫名的有點不自在,心里發慌,見她還在回想,他打斷了她,笑道:
“一個夢而已,忘了就忘了,有什么好想的!”
晨光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再繼續糾結一個夢:“什么時辰了?”
“快到子時了。”
晨光看著左手邊還剩下一座高高的奏章山,有些泄氣。
沈潤見狀,笑道:
“你若累了,就明日再批,你今天剛回宮,都好好歇息。”
晨光搖了搖頭:“后日還得上朝,我離宮這么久,再偷懶,更做不完了。”
“不錯嘛,終于知道勤政了,不如再恢復了每日朝參如何?”沈潤笑吟吟問。
“不要!”晨光拒絕得斬釘截鐵,拿起旁邊的奏本,一邊看,一邊劃掉奏章上多余的墨字,“我都說了不許在奏章里寫廢話,這些人連不帶廢話的奏章都不會寫嗎?”
“對你來說是廢話,對他們來說是禮法,禮法不可廢。”
晨光瞅了他一眼:“一本正經的老氣橫秋,那么喜歡講禮法,干脆去寫禮記吧!”
“我這么說你大概不愛聽,禮法是用來區分禮儀之國和蠻荒之地的。”沈潤笑著說。
“你確定禮儀之國塌了不是因為太愛鉆研禮法?”晨光涼涼地問。
“我的意思是,既已不是蠻荒小國,偶爾也該改一改簡單粗暴的做法。”
“繁冗也好,簡單也好,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手段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這個自然。”沈潤點點頭,“營造也是一種手段,營造雍容尊貴的氣度使臣子敬服,營造勤政恤民的形象受百姓擁護。”
偽君子沈潤又冒出來和她打招呼了,雖然他說的不一定是錯的,可她就是不愿意干,晨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派人舟坊給我買一碗雜菜羹來,我好修煉一下尊貴的氣度!”
沈潤:“”她還真是說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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