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笑,看著端木冽問:“你這么急拉上嫦曦,是為了私情,還是為了拉回去一個得用的,助你復興雁云國?”
端木冽森然地望著她。
晨光含著笑道:“歐陽家過去是雁云國四大豪族之首,這沒有錯,可是現在,歐陽一族已經扎根在鳳冥國的土地上了。”
“你果然是覬覦歐陽家!”
“富可敵國的豪族,誰不感嘆?我不是覬覦,歐陽家的財富依舊屬于歐陽家,只不過歐陽家將繁盛在我的國土上。”
“你一直都在利用他!”端木冽冷冷地道。
“這話可笑,我是君,他是臣,臣不受君利用,做什么臣?”
“在你心里,他只是一個供你驅策、任你利用的臣嗎?”端木冽皺著眉問,他心中其實是有答案的,可他還是這么問了,他只是覺得不甘心,替嫦曦不甘心。
晨光用嘲弄的眼光看著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不明白,每次你與我談起嫦曦時為何總用不平的語氣?好像我虧欠了他似的。我雖沒有給他官職爵位,但是我給了他在鳳冥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我給了他先斬后奏的權利,他能夠以非皇族之身監國,歐陽家在鳳冥國可以長久地繁榮下去,而你,若他追隨了你,蒼丘國的云山王府他就得陪著你一塊去了,亡國之君的家奴難道會比嫦曦大人這個稱呼更好聽?”
嘲諷,**的嘲諷,每一個字都在錘擊端木冽的心臟,讓他雪白的臉一點一點地漫上青黑色,一口怒氣堵在喉嚨里,瀕死似的。
晨光似笑非笑地道:“你們雁云人,做買賣的時候百般諂媚,待買賣做成了,就翻臉不認人了,真不知道你們那股子傲慢勁究竟是從哪里來的。贊你一句富可敵國那是抬舉你,你還真以為只憑錢財雄厚就能夠翻手云覆手雨?我沒有殺雞取卵是我仁慈,我屠了你們雁云國搜刮了你們的財富再開戰,旁人也不過罵我一句暴君,我本來就是暴君。端木冽,人也好,國也罷,貴在自知,你雁云國彈丸之地,注定了只能依附于強國生存,認清現實,老老實實地盤著,才能長久,是我給了你立足之地,你自己尚未站穩,還想拉著已經站穩的陪你一塊搖擺,不可笑么?”
端木冽咬著牙,赤紅的臉逐漸紫脹,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句:
“是我僭越了。”
晨光輕笑了一聲,頓了頓,道:“當然,若你是為了私情,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我對你的癖好不感興趣,不過,嫦曦是喜歡女人的。”
端木冽因為她緩和下來的語氣稍微平復了焦躁,他半垂著眼,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只望他平安。”
他略帶一絲傷感的語氣讓晨光的心突然軟了半分,她淡聲道:
“他,我自有安排。”
端木冽抬眸,用嘲弄中又帶了點哀怨的眼神看著她,他冷笑了一聲,緩緩搖頭:
“不,你不懂他,他對你”
他沒繼續說下去,那一刻晨光猜測,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繼續說下去應該說什么,但她又覺得,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若鳳帝無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辭了。”端木冽接著說。
晨光在恍了一下神之后,看了他一眼,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
端木冽便轉身,跟著出列預備領路的太監離開了水榭。
晨光靠在欄桿上,盯著碧綠的湖水發愣。解決了軍費問題,她松了一口氣,然而跟端木冽的對話又開始讓她覺得煩躁和沉重。她不太清楚,或者說她不太想去想清楚這份煩躁和沉重的來源,她只是覺得心煩,她想“死亡”本就是一個人的事,是亡者自身的事,如此想來“一個人”應該是很輕松的,可是活著的人偏偏一個又一個地壓過來,那些沉重的感情壓得她身心俱疲,心煩意亂。
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癱在提籃里的大貓,眼望著活躍地爭食的鯉魚群,她想,多了,果然就會很混亂。
火舞從水榭內退下之后陪著司八回到住所,司八神情萎靡,她小腿上的潰爛在逐漸增大,她并未失去痛覺,潰爛的傷口日夜疼痛,導致她寢食難安,精神狀態每況愈下。
火舞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猶豫了半天,才說了句:“雪還膏是巫醫族的靈藥,試試看,也許有效呢。”
司八笑了笑,雪還膏是巫醫族的靈藥沒有錯,可是巫醫族對她們的身體也不起作用啊,不然陛下也不至于屠了巫醫族全族。她不想讓火舞太操心她的身體,笑著問道:
“你說,雁云帝一個雁云人,又是雁云國的皇帝,他為什么會懂巫醫族的醫術?”
火舞想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之前問過陛下,陛下說不知道,陛下也沒問過雁云帝,倒是司十”提起“司十”的名字,她明顯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說,“司十說巫醫族過去內斗嚴重,指不定是哪個受迫害的從巫醫族里逃了出去,流落中原,機緣巧合傳給了雁云帝醫術。”
司八的眼皮子一抽:“她又胡謅!”
火舞卻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說:“我現在細想她的話倘若真有人能從巫醫族逃出去,一定是智慧膽量過人的,你說這樣的人,會不會就有法子治好陛下,還有你?”
司八笑道:“智慧膽量過人,也不一定醫術拔群,頭領都派不上用場,脫逃的小魚小蝦會有作用?”
火舞無言以對。
司八笑笑,說:“都是命。”
火舞看了她一眼,心想,她過去從來不信命的。
“你要和付禮說嗎?”她問。
“我還沒想好。”司八笑著回答,“他又不會馬上回來,容我先想一陣。”
火舞不知道該說什么。
與司八分開后,火舞往鳳凰宮走,剛跨過一道宮門,一個人低著頭極快地沖著她走來,差點與她撞到,幸好她及時剎住腳,定睛一看,來人居然是秦朔。
秦朔抬眸見是她,笑了,露出兩行極白的牙齒,一雙桃花眼瞇成了一對月牙:“火舞姑娘,這么巧!”
火舞無語。
不用看也知道,這人一定是守在附近,不停地徘徊,直到發現她過來了,才轉身沖上來裝作偶遇。
別問她是怎么知道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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