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著。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以自然的方式相處，沒有刻意去規(guī)劃身份，所有的舉止和交談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可是現(xiàn)在沈潤刻意將定下來的名分帶進(jìn)兩個人的相處里，反而顯得不自然。
沈潤有點(diǎn)后悔，也不知道是在后悔自己的刻意，還是在后悔分明是自己太在意反應(yīng)過度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刻意，這樣的氣氛影響了她，讓她也怪異起來。
總之是有點(diǎn)失敗的，沈潤心想。
晨光先回過神來，她笑盈盈地問：“小潤，你吃飯了嗎，我們一塊吃晚飯吧。”
沈潤低頭看了她一眼，她比他自在來得快多了。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晨光笑著，不一會兒，司七和司八捧著食盒進(jìn)來，見沈潤也在屋里，愣了一下。
火舞并不驚訝，和司七司八一塊將飯菜擺在桌上，無聲地退了出去。
沈潤和晨光坐在桌前吃晚飯，不是第一次一塊吃晚飯了，這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了，當(dāng)然不會不自在。只是沈潤這一次和她一塊吃飯，卻總是在猶豫該說什么，談婚事吧，她大老遠(yuǎn)地來，剛剛歇下，他這么快就和她談?wù)摶槭拢孟袼麊畏矫婧苤彼频模譀]有主動提起，他就更不能太快提及了。
沈潤想和她說說箬安張貼的那張匿名告示，可他知道隱秘的太多，就不能再把那張告示當(dāng)成是惡意的謠言去考慮。這是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他想說的太多，又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才能讓她在平靜的狀態(tài)里和他詳談，他沒有忘記她的精神狀況，面對她時，他的心里始終懷著一絲謹(jǐn)慎。
“小潤，你怎么了，沒有精神，你困了嗎？”晨光見他的眸光忽明忽暗，卻不說話，疑惑地開口，問。
“你困了嗎？”沈潤反問她。
晨光搖了搖頭。
“那呆會兒出去逛逛吧，我在吉城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晨光好奇地問。
“等一會兒去了你就知道了。”沈潤夾起一片鴨肉放在她手邊的瓷碟里，“這才幾個月，比上次見你時又瘦了，你要好好養(yǎng)身子，本來身子就嬌弱，再不好好養(yǎng)著，更容易生病了。”
晨光笑笑，夾起鴨肉放進(jìn)嘴里，慢吞吞地嚼著。
“對了，南越會的事你都處置好了？”沈潤問，問出口之后他又有點(diǎn)后悔，夫妻吃飯最后卻還是繞到了政事上，雖然他的確想了解南越會的事，但這時候問出來好像他很惦記她國的內(nèi)政似的，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多心。
晨光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有多心，她回答說：“川州的叛軍都處置了。”
“你屠城了？”
“沒有啊，我只是剿滅了叛軍，處斬了投降和加入南越會的人。”
“現(xiàn)在外面都在傳你因?yàn)槟显綍呐衍娨粴庵峦拦饬舜ㄖ荩B無辜百姓都不放過。”
“外面？外面是哪一面？”晨光笑問。
“我來的時候在蒼丘國的民間聽說的。你的死刑令下的太多，這對你的名聲很不好，從前龍熙國有一陣子也在議論你。雖然你有你的理由，可悠悠眾口是堵不住的，你又何必每一次都大張旗鼓給人留下口實(shí)，讓暴政的形象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若只是想要震懾，做足一次就夠了。”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我也不喜歡‘賢明’、‘圣德’這一類詞匯，再說，我之所以努力坐到今天這個位子上，難道不是為了想處置誰就處置誰么？如果連這個自由都沒有，我干嗎要費(fèi)心思成為鳳主？”
“你想處置誰都不要緊，只是樹大招風(fēng)，外面居心叵測的人不是要管你處置誰，而是看不慣你的張揚(yáng)，太有名了，很容易會成為眾矢之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要把我當(dāng)成靶子即使我天天坐在家里吃齋念經(jīng)一樣會有箭從天而降，這和我做了什么事完全沒有關(guān)系。”
沈潤不說話。
他二人的想法不同，做事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樣，沈潤的本意是想提醒她適當(dāng)?shù)膶捤∈潜匾摹捄癫坏扔谛拇仁周洠菍?yán)懲和柔術(shù)相結(jié)合，不要一味地用簡單的殺戮去解決復(fù)雜的問題，以為把人全部殺光了就沒事了，這樣子很失民心。晨光自從當(dāng)政已經(jīng)下過好幾次轟動五國的死刑令，每一次都引起了各國的熱烈議論，她的暴君形象深入人心，這對她并不好，對鳳冥國也不好，更容易引起心懷不軌的人利用她不好的形象制造議論暗中挑撥。
但是晨光不接受他的意見，他也就不再提了，鳳冥國和龍熙國的國情不一樣，沈潤也沒辦法對鳳冥國的事指手畫腳，至少現(xiàn)在他是沒這個權(quán)利的。
氣氛變得有點(diǎn)僵，因?yàn)樵陲堊郎险務(wù)摿瞬粦?yīng)該談?wù)摰恼拢⒂纱水a(chǎn)生了分歧，造成了談話無法繼續(xù)。
不該在吃飯的時候談這個。
“你說，這次的五國會，蒼丘國會提出什么？”晨光卻順著政事繼續(xù)說下去了，她喝了一口清淡的竹筍湯，問。
沈潤半垂著眼簾沒有回答，邀請?zhí)蠜]有說，五國會議涉及面又廣，他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雖然心里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一排猜測，可她這么問他，他叫不準(zhǔn)也沒辦法回答。
“聽說赤陽國扣了蒼丘國的一支商隊(duì)，一口咬定是蒼丘國的細(xì)作，那支商隊(duì)在蒼丘國很有名氣，蒼丘國大概想把人要回去，可一對一和赤陽國說，赤陽國不答應(yīng)，蒼丘國大概想在五國會上說這事。”
沈潤知道這件事，但他沒有隨著這個話題去說，他想起來了另外一件事。
他看著她的臉，說話時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聽說，晏櫻在蒼丘國做了櫻王，晏家曾是蒼丘國的世家之一。”
晨光吃著蜜汁火腿，心想他為什么要對她提起晏櫻，她知道晏櫻封王的事，可她一點(diǎn)都不想聽他提起，從他嘴里聽見晏櫻的名字，她覺得有點(diǎn)古怪。
“你知道晏櫻是蒼丘國人？”沈潤問。
“唔，從前他提過一次。”晨光淡淡地說。
“他”……
這個字讓沈潤莫名的覺得有點(diǎn)堵，她那淡得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好像一切只是沈潤自己在胡亂揣測的態(tài)度突然讓他有點(diǎn)生氣。
“從前？從多久以前？”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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