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木門被輕輕推開。
房間里沒有點蠟燭,黑沉沉的光線順著紙窗戶透進來,一片昏暗。
李驍站在門口適應了屋內視線的兩秒過后,就看到床上一個微微隆起的黑影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沉默地將那碗面條放在了木桌上,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邊上,并不言語。
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像是時間被定格了一樣。
要比耐心誰都沒辦法和聶然比,一個能不吃不喝不睡站九天的人,李驍自認為比不過,所以她坐在那里,看著那道隆起的背影,直接開了口。
“我們之所以會答應替他們打海盜,是因為當時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受傷太重,急需救治,這才答應下來。”
其實早在一開始他們就沒想打海盜,他們又不蠢,先不武器裝備沒有,就看看這些人,一個個不是這兒裝傷了,就是被石頭給割破了,那一副傷患的樣子,哪里打得過那些兇悍的海盜。
無論是裝備還是人數,擺明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時嚴懷宇他們幾個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各種拜托求救,也和他們分析現在的情況,但那群人卻還是偏執地要求他們解決海盜,而且如果他們不殺海盜,就不讓他們進島,更拒絕救援。
在那種情況之下,他們只能無奈地答應了下來。
好在,島民們的傾力救治之下,總算他們都康復了起來,但這也意味著,他們必須要履行承諾,替島民們去打海盜。
可面對這種沒槍沒人,連信號彈都被河水沖走的情況下,那不是打海盜,那是去送死啊。
所以趁著出海的海盜們暫時還沒回來之前,他們就開始偷偷私下商量是不是早點離開。
但苦于聶然一直不醒過。
于是他們就找借口,要等聶然醒過來才會依照諾言去打海盜。
李驍一直坐在那里盯著聶然的身形看,希望能察覺出些許的蛛絲馬跡,她知道聶然沒睡,也不可能會睡,所以靜靜地看著。
但很可惜,床上的人并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的眉眼間不禁冷然了幾分。
李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言語間從剛才的平淡轉化成了孤傲的冰冷。
“不是因為我們蠢的不知道自不量力四個字怎么寫,而是因為我們不想看著你死。所以聶然,我們并不欠你什么!”
她面色不善地完后,轉身就走出了木屋。
“砰——”的一聲,木門再次被關上了。
站在院門口的眾人們原正在猜拳,只等一等翻桌子砸椅子的聲音響起,就找個人進去勸架當炮灰。
結果還沒來得及比出個輸贏來,就看到李驍冷靜地從木屋里走了出來,期間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出。
什么翻桌子砸椅子的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好像這兩個人就沒話一樣。
“那個……驍姐,你還好吧?”嚴懷宇和喬維覺得這里面也就何佳玉算得上勉強能在李驍面前的了話,所以聯合起來就把她齊齊推到了李驍面前,何佳玉被臨時推出去,既怕又好奇的,干癟癟顫巍巍地問了這么一句。
結果,卻看到李驍神色冰冷如刀鋒,徑直丟了一句,“都休息去吧,爭取早點離開這里。”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雖然何佳玉并沒有像想象中的自己被當成炮灰一樣一頓炮轟,但憑著剛才李驍那冰塊一樣的語氣,何佳玉憤恨地甩了個眼刀給嚴懷宇,都是這混蛋,害得自己在驍姐那里碰了壁。
要知道驍姐從來沒有這么和她過話,那語氣冷的就像是浸在了冰河里一樣。
“都怪你!”在李驍那里吃了癟的何佳玉頓時怒氣沖沖地走到了嚴懷宇的面前。
嚴懷宇聳了聳肩,裝得一臉無辜的樣子,“我怎么了?”
何佳玉氣得咬牙切齒,卻又沒辦法,只能恨恨地道:“驍姐肯定不喜歡我了!”
嚴懷宇一聽,立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作驚訝地道:“哇,原來你對李驍有這種感情啊。”
何佳玉當場一腳飛過去,“滾蛋!”
但眼明手快的嚴懷宇立刻一個閃身,避讓開來,甚至還得意地沖著她笑,“哈哈哈,這算是狗急跳墻了?”
“你才狗,你家都是狗!”
“是啊,我是狗啊,單身狗不行啊!”
“你滾啊,你少侮辱單身狗了,你就是條癩皮狗。”
院子里,嚴懷宇和何佳玉兩個人的打鬧聲漸漸透過木窗戶傳進了安靜無聲的屋子里。
一片昏暗下,床上的聶然聽著窗外的動靜,眼睛慢慢地睜了開來。
剛才李驍什么?
他們之所以會答應下來,完是因為看她快死了,而他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掉。
她不明白了。
因為無法看著她眼睜睜的死掉,而賠上自己,這筆買賣根不劃算。
難道就為了所謂的集體榮譽感?
這時候的聶然,真的不懂了。
當李驍完話的時候,聶然不是沒有反應,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反應。
是驚訝?驚訝他們那群人為了自己做的決定。
是后悔?后悔自己醒過來的那一刻在沒有弄明白情況之下就發了一通大火。
可后來她覺得,不,不是驚訝,不是后悔,而是不解。
不解他們為什么要做這種決定,而且還能如此義無反顧。
為了一個人,而賠上所有人,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如果是以前的她,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來聽這件事的時候,她一定會嗤之以鼻。
因為這種做法實在是太蠢了。
但現在……
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的緣故,又恰好作為當事人。
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茫然。
是的,這輩子的第一次,茫然,不解,疑惑,部一股腦的充斥著她。
在她的思維模式中,就沒有感情這兩個字,但凡要是在任務之中欠了人情的,必須要還,哪怕以命抵命,但只要換了人情,她依然可以對那個人拔槍,所以她從來不為感情所累。
可這回,她總覺得不止是欠了人情那么簡單,可哪里不簡單,又不上來。
剛才李驍和她完之后,她放在被子里的手就一直緊握著,手指甲陷在自己的手心也渾然不覺。但又怕李驍看出異樣,故作裝作沒有反應的樣子。
論欺騙,她可是比霍珩都棋高一著,不然也不會那么順利的一槍打在了霍珩的胸口。
順利的騙走了李驍后,屋子里終于又安靜了下來,但她的腦袋里紛亂一片。
那群人還在院子外頭繼續,嚴懷宇和何佳玉的吵鬧聲中偶爾還摻雜了幾句其他人的勸架聲,而漆黑一片的屋內,浮動著面條的麥香氣。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院里的聲音來輕,逐漸恢復了平靜。
屋內的聶然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桌上的那碗面已經早已變得冰涼。
是入夜,海島上的風是猛烈,那呼嘯的聲音鉆過窗戶的隙縫,聽上去滲人而驚悚,唯獨聶然卻對這聲音帶著莫名的熟悉和安心的感覺。
前世,她就是聽著這樣的風聲長大的,一聽就是十八年。
她閉著眼眸,靜靜地躺在床上,腦袋里紛亂不已的思緒還在飄揚。
突然聽到門外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她耳朵微動,屏住呼吸仔細一聽,只聽到自己屋里的那扇木門發出“咯吱咯吱”的細微的聲音。
難道是海盜來了?!
聶然心頭有了這個認知后,心里頓時一沉。
就她現在這個身體狀況,遇到海盜,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聶然依然躺在床上裝睡,等著那人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進。
從外面偷偷摸進來的人見床上的人身影一動不動的,以為聶然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于是握緊了幾下手中的刀,眼睛里閃過一道濃重的殺意后,當下就舉起了手中的刀往聶然的脖子上砍去。
一刀還未下去,忽然看到床上來應該處于熟睡狀態的聶然睜開眼睛,頭輕松一偏,刀就這樣插在了枕頭上。
“你要殺我。”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聶然還躺在那里,只是那雙黑眸正冷冷的看著那個暗殺的人。
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是那眼眸里陰森而又冷酷的神情,以及那寒冷而又肅殺的聲音讓那人忍不住面露出一種驚恐。
他知道,這群人都是兵,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
一旦偷襲不成功,那意味著什么他很清楚。
當自己會死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之中時,那個人的眼中立刻換上了一股狠厲之色,握緊了刀柄又再一次地沖了上去。
對付這種只會用蠻勁來砍的人,聶然根不費吹灰之力,她的手擋住了那人的攻擊,一條腿一個利落的高抬,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后腦勺上,將他打蒙了那么一瞬。
聶然乘此機會從床上一躍而起,順勢從他手里奪過匕首,擱在了脖子上,冷冷地道:“,要干什么!”
那人一開始嘴硬不肯,但他忘記了聶然畢竟是專業的,對付那些老手們都有一套,更何況這種普通人。
只不過是在他脊椎骨上輕輕扣了一下,那種整個脊椎都疼得要瘋了的感覺讓那人馬上跪地求饒道:“疼,疼!別按了!你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別按了!”
“我再問一次,你們要干什么!”
聶然在剛才第一刀的時候就感覺到,這人不是海盜!
雖然拿刀的姿勢挺像會事,但是砍人的動作太不專業,而且哪有海盜在砍人的時候閉上眼睛的。
明顯就是太過害怕。
所以基可以斷定,這人不是海盜。
這島上不是海盜那就剩下島民了。
只不過,這群島民為什么要殺她呢?
好不容易費勁心思的救回來,現在卻要偷偷殺掉她……這顯然并不合理。
“殺……殺你們……”那人畏懼她的手段,結結巴巴地回答。
“我……們?”聶然危險地瞇了瞇眼。
那人忙不迭地點頭,“是……是的……你們……”
“**!”那一個們字頓時讓聶然了然了過來,她低咒完了之后,將他一把丟在了地上,下意識地就快步朝著院的另外一邊快速跑去。
才一到門口,她也顧不得其他了,一腳就暴力地踹開了木等,“砰——”的一聲巨響過后,只聽到門后面傳來了一聲“哎喲喂!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敢撞爺!”
聶然身體虛又跑得急,累得有些喘。
她顧不得嚴懷宇,快速地環顧了一圈里面的情況,和她那邊一樣,只是她是單人房所以就派了一個人,而他們這里是大房間,有兩個隔間,男女對半著住,所以派了四個人來。
只是那四個現在被捆綁在那里,嘴里還塞著抹布,不停地掙扎著。
“然子,你怎么來了?對了,你那里沒事吧,有沒有遇到偷襲之類的?”嚴懷宇在看清了來人后,捂著被撞疼的腦袋,又驚又喜地問道。
剛才他來正要打算去聶然那邊看看的,結果這人還沒走出去呢,就被結結實實的撞了一把,眼門前只見星星在飛。
“我沒事。”聶然皺著眉努力平復著喘息,簡短地回了三個字。
李驍原先看到有人踹門,還以為是島上的人來了,心里頭正發緊,結果沒想到是聶然。
不過,她來了,也明剛才自己的話她都聽進去了。
李驍看出她的匆忙,但語氣還是冷颼颼的,“我們這里也沒事。”
“燒都退了?神智恢復了?”一旁的喬維笑瞇瞇地雙手插在口袋里,若有所思地問道。
聶然的喘息聲一窒,停頓了幾秒后道:“欠你們的,我會還。”
一群人聽得莫名其妙,欠他們?聶然欠他們什么了?
唉,怎么燒到現在還沒清醒過來。
那些人自動的又將聶然的話歸為失常后的胡言亂語。
唯獨只有李驍和喬維聽明白了她的話。
這應該算承他們的情了。
“其實我還挺希望你一直欠著,這樣至少和顏悅色點。”他笑著走了過去,順勢將床邊的一件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欠著不欠著,你們到底在什么啊?”一旁被撞得捂腦袋的嚴懷宇皺著眉頭,一臉懵懂無知地問道。
喬維怕聶然會惱羞成怒,于是轉移話題對嚴懷宇道:“你還是顧好你自己腦袋上的包吧。”
順勢還用食指戳了戳嚴懷宇腦門上被撞腫的地方,當場嚴懷宇疼得跳了下來,“啊!喬維你個混蛋!很疼啊!”
他的呼痛聲才結束,就聽到門外一陣陣匆忙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踏踏踏——”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依安德帶著一群島民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們每個人身上綁著箭,手里拿著點了火的木棍,在火光下他們每個人都冷著臉,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屋內的人都都收起了剛才的玩笑之色,警惕地看著眼前的每一個人。
嚴懷宇這時候也顧不上腦袋上的疼了,自動地站在了聶然的面前。
“你們要干什么?”嚴懷宇率先問道。
但依安德根不理睬他,而是沉著臉色,將手輕輕一揮,鏗鏘有力地道:“部射殺!”
所有人瞬間擺好了架勢,舉著弓箭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所有人。
被圍在包圍圈里的那群人在部隊里都只是訓練,就算是實戰訓練也知道自己不會死,何嘗見過這種陣仗,在火光下那泛著陰冷寒氣的箭頭讓人看著心頭就發涼。
這里面也只有嚴懷宇這個一班的好歹見過點市面,頓時怒喝了起來,“你們誰敢!別忘了,你們的人還在我們手上,是不是打算同歸于盡啊!”
身后那幾個人急忙從屋里把那幾個暗殺他們的人給提留了出來,那幾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嘴里的抹布被松開后,還是吭也不吭一聲。
“族長……”那個被聶然丟在屋里,后來去打報告的人,這時候看著同伴變成這樣,禁不住聲地沖著依安德輕輕地喊了一聲。
依安德卻十分平靜地道:“我在挑選這些人的時候,就已經把后果告訴他們了。”
他掃過了那群人一眼,語氣和眼底都露出了一種悲痛和決絕,“你們都是好樣的!放心,你們的家人我會盡力的保護,你們是族里勇士,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那群人聽到這番話后,神色這才動容了些許,為首的那一個沉重地道:“族長,一切就拜托你了!”
身后那三個整齊劃一地托付道:“拜托了!”
依安德咬著牙,用力地點了點頭,沉沉地道:“放、箭!”
“等一下!”忽然,一個冷傲的聲音響了起來,讓那群拿著箭的人不由得愣了愣。
只看到,李驍從里面走了出來,神色嚴肅地問道:“我想知道,殺我們的原因。”
身旁的那個男人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出爾反爾!”
“我們什么時候出爾反爾了?”嚴懷宇一臉莫名。
那男人不屑地嘲諷道:“你們別裝了!下午你們在廚房燒軍裝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還以為你們軍人話做事講信譽,結果,也不過是個卑鄙無恥怕死的膽鬼而已!”
眾人大吃一驚。
廚房在院子里面,他們是偷摸著燒得,按理他們不會知道才對!
但當時,除了他們自己之外,還有一個外人……
“難不成是伊舍的?”何佳玉有些驚詫地道。
不會吧,伊舍看上去天真可愛的很,不像是那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啊。
“哼,我當時就不要相信那女的!”施倩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那個女孩子,不知什么原因,就是看著不順眼,這回逮到機會,當然要落井下石了。
“怎么樣,這回還有什么想解釋的嗎?”那男人看他們一張張難看的臉色,又是一聲冷哼,對著身后的人道:“拉弓!”
那一聲聲繩子拉緊之后發出的聲音讓那十幾個人有些心驚膽戰了起來。
可那個放字還沒從嘴巴里吐出來,就聽到院子外面一聲呼喊響了起來,“阿爸!”
“伊舍,你怎么來了?”依安德看到自己的女兒飛撲到自己面前,不由得驚訝問道。
伊舍抓著自己阿爸的手,懇求道:“阿爸,你別殺他們,你不能殺他們!”
依安德一瞬間的驚訝后,又再次恢復成了剛才面無表情地樣子,冷冷地道:“把伊舍給我帶回去!”
身后那兩個人一人一手抓著伊舍就往門外拖去。
“不,我不走,阿爸,你別殺他們,我求求你!”可伊舍哭喊著,手死死抓著依安德的衣服不放,眼看著要被拖走時,她“撲通”一下,竟然跪在了地上。
這讓在場的人一愣。
題外話
唔,然哥又要霸氣側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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