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黃杰聽了花容報來消息，倒也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要人叫了展超一道去往歸州府衙拜見府尊。

    在前往府衙的路上，倒也知道了昨夜那歸州通判遇刺的細節(jié)，只通判盧勛和知州湯富在城中醉賓樓飲宴，遭人用暗箭襲擊，兇手一連發(fā)了三箭，兩箭射偏，一箭中在盧勛左腰，卻是貼著肋側(cè)穿過，因此湯富和盧勛都是無恙。

    還有就是，如今行刺的人雖然沒抓著，但他用的弓和箭都已經(jīng)起獲，弓是普通獵弓，箭也是柳木花翎的常箭，只是用黑漆涂黑了而已，不過市井之間還是言之鑿鑿的昨夜出手的就是黑箭俠人。

    抵達了府衙，那知州湯富倒也是大開中門引接，言辭之間倒也是十分親切。這湯富乃是荊湖北路岳州認識，如今已經(jīng)是六十有二的年紀(jì)，一番寒暄后這才知道他居然和峽州的張觀是同科進士，當(dāng)年也是聽過蘇軾的幾堂課，如今雖然不敢以門生自居，卻也是尊稱蘇軾為半師，又提前得了張觀知會，自然對黃杰表現(xiàn)得很是親熱，幾句寒暄之后便改口叫上了賢侄。

    那什么謄抄圖冊路考之事自不用，這次都不要黃杰指使佛理他們，湯富早叫吏員們謄抄妥當(dāng)，只管交付就是。不過這湯富在言談間卻是沒有如張觀那邊探問三合土，反倒是張口閉口便是二蘇（蘇軾、蘇澈）的詩詞，更將至今沒能求來二蘇墨寶引為憾事。

    黃杰倒也投其所好，便叫人回了驛館取來了四物，分別是酸梅湯、菊花茶、綠茶和煎茶。都是用烙燙了蘇軾詩詞的竹筒包裝。酸梅湯用的是《南鄉(xiāng)子·寒雀滿疏籬》、菊花茶用的是《汲江煎茶》、綠茶則是《次韻黃夷仲茶磨》、煎茶上題的自然就是那“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fēng)鳴”的《試院煎茶》。

    湯富得了之后，當(dāng)真是大喜過望，雖竹筒上的字跡都是拓印。可也算是真跡的一種啊！

    而且，在聽了黃杰勸，將竹筒中的茶湯開出來飲用之后，自然是贊不絕口。尤其是菊花茶和綠茶兩味，黃杰特別在菊花茶里調(diào)了蜂蜜，在綠茶里調(diào)了∟∟∟∟，∨▼糖。味道當(dāng)然出眾。

    得此物增進了感情之后，黃杰便也大著膽子問起了昨夜遇刺的事情，湯富倒也大方坦陳：“賢侄不知，昨夜那事起初老夫也覺得蹊蹺，想老夫與盧通判的官聲，斷然惹不來什么替天行道的好漢，后來聽那刺客示警，才知事出府押司曹升一案。那曹升是秭歸縣鄉(xiāng)貢出身，在歸州府任押司已經(jīng)是十有七年之久了……”

    “……前歲秭歸至巴東一線官道遇洪崩塌多處。府衙授命與他修葺督監(jiān)，他倒也勤勤懇懇，原預(yù)計耗時至少半年的工期，僅用了四月不到便也成了。之前估算怕要用上十余萬貫的物料工費，最終善后盤算下來，也才花了八萬貫有余，此時當(dāng)時還錄入了秭歸縣志，誰成想時隔兩年。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也！”

    “……前不久，盧通判取來路考驗看。發(fā)現(xiàn)其中錯落頗多，便讓屬下書吏拿來司薄核查，這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修葺官道一時，卻有萬余貫虛賬核算有差，便叫來曹升查問。曹升來后百般推諉，令盧通判勃然大怒。便也叫人打他板子，聽也才二十大板，誰知那曹升氣急攻心竟是當(dāng)場歿了，這才惹出的事端。”

    “……不過，當(dāng)時老夫與盧通判便在現(xiàn)場。一開始也是認為曹升是因氣急攻心而歿，可是也就在命了仵作將他收殮之后，卻聽仵作來報曹升并非氣歿，而是服毒身亡的。”

    黃杰一直默默聽著，直到湯富道此節(jié)，方才驚訝道：“湯老大人，仵作可曾查出這曹升服的是什么毒？是受刑之前服下？還是受刑之中被人灌服？”

    湯富聽了撫須對黃杰笑道：“那秭歸縣的仵作連個尸格都寫不好，只是用銀針探喉發(fā)現(xiàn)有毒，至于是什么毒，是否自服，或是受人灌服，卻是無法查之。因此老夫便與盧通判會商之后，命人將曹升一家九口都下了獄，卻是暗中叫人保護起來，以防被人加害。”

    聽了湯富徐徐道來，此案的來龍去脈倒也清晰，萬余貫的虛賬虧空正是曹升死因，而他事發(fā)之后直到受刑這才毒發(fā)身亡，明顯也不可能是自行服毒，因此顯然被人灌毒的可能性較大。

    只是，黃杰聽完之后，也是躊躇起來，他不過是個的轉(zhuǎn)運使，而所謂的御敕官道使一職，職權(quán)更是只在修路方面，此外那刑偵破案也非他強項，此事他還真沒有插嘴的余地。

    倒也是在這時，在黃杰身后站立的展超與花容使了眼色，花容會意之后便開口道：“叔叔莫非忘了，展超也是仵作出身，最善驗毒，不若叫他前去驗看一番？”

    黃杰聞言看了展超一眼，又轉(zhuǎn)臉來向湯富道：“湯老大人，侄還真是忘了！這位展超展護衛(wèi)，是峽州捕快，正是張觀張老大人引薦與侄來做護衛(wèi)，聽也是有些領(lǐng)。”

    聽聞涉及張觀，湯富便也道：“既是張兄引薦與賢侄，必然有其所長，不妨一試！”

    當(dāng)即湯富便喚來下人，引了展超前去衙門殮房，而后也引了黃杰去往后堂花廳，擺酒敘話。

    摸約過一個時辰，展超便也轉(zhuǎn)來，只聽他稟報道：“回稟二位大人！人已經(jīng)驗出，那曹升所中的乃是鴆毒，且驗出他肺中亦有毒相，因此敢做斷言，他乃是被人灌毒而亡。”

    湯富聽了，也是驚疑道：“鴆毒？為何當(dāng)時不見他有中毒之相貌？”

    展超知他意思，忙答道：“大人不知，常人服下鴆毒后，十有**都不會七孔流血而亡，至多數(shù)個時辰內(nèi)會在或雙眼、或雙耳、或口鼻滲出些許毒血來，而曹升被人灌毒前后卻是受了板子，軀體受創(chuàng)之下血氣流動更快，藥力入血攻心甚急，所以毒發(fā)身亡時瞧起來更像是怒急攻心而亡。”

    湯富便問展超道：“既然你已經(jīng)查出曹升所中之毒，可能破了此案？”

    展超卻是搖頭：“來，那日審問曹升，大人與通判具都在場，且至今日大人已經(jīng)知道曹升中毒之事，并將曹升家人下獄保護，卻還破不了此案，便知真兇難辨了。可是當(dāng)日問案行刑時，府衙三班具都在場？”

    湯富便也頭，苦笑一聲道：“唉！這可如何是好？此事思來想去，老夫也是委實不安，這幫兇人既然敢當(dāng)著老夫和盧通判的面灌那曹升毒藥，指不定哪天便敢來灌了老夫……”(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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