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悠揚(yáng)的牛角號聲，狩獵營地當(dāng)中頓時響起了震天的哭聲。

    完顏阿骨打的一生，可以算得上是戰(zhàn)斗的一生和光輝的一生，自政和四年（1114年）起兵反遼，短短的數(shù)年之間，以一個人口都沒過萬的部落起家，最終重創(chuàng)了幅員遼闊的大遼帝國，列土分疆三千里有余，這樣的人生如何不能稱之為傳奇？

    而讓黃杰更為在意的是，阿骨打他老先生在世之時至少對大宋是抱有善意，不但許諾嫁出公主與大宋和親，也嚴(yán)守了大宋的軍事盟約，令金軍坐守大定府等候大宋進(jìn)軍，甚至……阿骨打的手上也并沒有沾染哪怕一滴宋人的鮮血。

    所以，當(dāng)悲涼的牛角號聲在營地之中響起之時，黃杰也是忍不住走出帳外，著漫天飛散的雪花，默默望向了阿骨打的大帳。看著帳前代表阿骨打的命大纛戰(zhàn)旗被放到，看著愛戴阿骨打的金人們一個個打散頭發(fā)，用刀劃開自己的額頭和臉頰，任由血流滿面為阿骨打送行。

    只是很快，卻見一個戴著鹿角面具，身穿皮毛的巫醫(yī)跑出了大帳，拿著一面造型奇特的戰(zhàn)鼓狂敲了起來，隨后也就見得阿骨打的兒子們一個個都是狂叫著拿著刀劍沖進(jìn)帳中。

    完顏宗弼在沖進(jìn)大帳的時候倒是慢了半拍，與幾個親隨交換了眼色，待他沖進(jìn)去后，親隨們便也迅速來到黃杰和馬政跟前，便要二人隨他們離開。

    雖然不明就里，黃杰還是從了，在幾個親隨的帶領(lǐng)下慢慢走出了阿骨打大帳所在的核心圈，很快就來到了營地邊上。待見著幾個親隨牽來了戰(zhàn)馬，黃杰倒也明白這是完顏宗弼要送他們逃回大宋，只是……黃杰卻認(rèn)為自己此時還不能走。

    當(dāng)即，黃杰便也把牛尾節(jié)杖和文書取來交與馬政，道：“俺是此次迎親使團(tuán)正使，使命未達(dá)，萬不能走。馬副使且速速歸國，將此間消息傳與官家為要！”

    馬政聽來一驚，忙也道：“萬萬不可！駙馬豈能留下犯險……不若，馬某留下，駙馬歸國去吧！”

    黃杰哪有時間與他閑扯，便也將他抓過，一面將節(jié)杖與文書硬塞進(jìn)他懷里，一面笑道：“俺有武藝傍生，真要想走又有何難？”

    馬政聽來還要話，也在這時黃杰卻是在他頸脖間一撫，便也見他當(dāng)即暈厥了過去，黃杰忙也將他扶上馬背，與完顏宗弼的親隨好好交代了之后，便也由二人護(hù)送著馬政向西南而去。

    送走馬政之后，黃杰也不啰嗦，便也返回了自己的營帳，在經(jīng)過阿骨打大帳的時候，但見大帳的四壁都已經(jīng)被刀劍割開，帳中火光熊熊，包括完顏宗弼在內(nèi)的一大票人，則都是個個披頭散發(fā)鮮血滿面的舞著刀劍在里面跳著儺舞，顯然如今他們并不是準(zhǔn)備火拼，而是在進(jìn)行女真人的祭祀。

    一場儺舞，足足鬧騰了一夜，黃杰也是自顧自的吃喝之后倒頭便睡，待他翌日一早起來，便也發(fā)現(xiàn)大帳之前豎起了一桿嶄新的大纛戰(zhàn)旗，只是上面的圖案看起來很是陌生，也不知即位之人是不是金國太子。

    之后整個營地又是喧囂了整整一個白天，只是見得營中金人忙亂不已，卻難打聽得什么消息。甚至往日撥來服侍黃杰和馬政的遼國女俘也不見了影子，不得已黃杰只能自己尋了些肉干充饑，又鏟了些帳外的積雪解渴。

    待到這里的晚間，黃杰正百無聊賴的坐在火塘前撥弄篝火，想著雜事的時候，卻也見完顏宗弼提著一口斗大的酒袋，滿身酒氣的闖了進(jìn)來，入內(nèi)后直接在火塘便一坐，便將酒袋抵到了黃杰面前，沉聲問道：“為何不走？”

    黃杰接過酒袋灌了一口，卻發(fā)現(xiàn)不是馬奶酒，而似乎是大宋的米酒，便也不以為意，答道：“使命未達(dá)！”

    黃杰喝過后將酒袋還回，完顏宗弼接過后又灌了一大口，便也紅著眼睛來盯黃杰，好一會后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足足笑得二、三十息的功夫，險些上氣不接下氣，這才笑道：“先生以為，俺父王去后……宋金還能和親？”

    黃杰微微瞇眼，便也反問：“為何不能？”

    完顏宗弼苦笑一聲，伸手一指大帳方向，問道：“你可知道，何人坐了虎榻？”

    瞧著完顏宗弼的表情，黃杰頓然有所領(lǐng)悟，道：“莫非，不是太子？”

    完顏宗弼苦笑一聲，答道：“父王將虎榻傳給了四叔，四叔他……他要攻遼了！”

    黃杰聽來頓時色變，這完顏宗弼的四叔也即是完顏吳乞買，且前不久得到的消息顯示，他作為金國西路軍的副帥，如今與主帥不和，原因是主帥完顏宗翰聽令守約，收束軍隊在大定府等待宋軍北進(jìn)，而完顏吳乞買卻是希望出戰(zhàn)。

    雖然黃杰有些無法理解，為什么阿骨打不將大位傳給自己兒子卻給了弟弟，但對于完顏吳乞買這人，這幾個月來他還是收集了不少消息，因為此人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不但可以算做是阿骨打真正的左膀右臂，甚至這如今大金國的江山有三分之一還得算在他頭上。

    吳乞買乃是完顏劾里缽的第四子，與阿骨打是同母兄弟，生于遼太康元年（175年），初為劾里缽弟弟完顏盈歌的養(yǎng)子。

    遼天慶五年（1115年），在女真族抗遼斗爭初獲勝利的基礎(chǔ)上，他與完顏宗翰、完顏希尹等力勸阿骨打稱帝，建立金朝，任諳班勃極烈。這個官職既是首席大臣，又是儲嗣，實際上是阿骨打的主要助手和繼承人。

    而在金天輔五年，也即是今年夏天，又授命奉詔知國政，并任金國西路軍副帥，凡西路軍中軍事、司法之事皆由吳乞買從宜處之，簡而言之也就是監(jiān)軍。

    而且，此時的金人還未“漢化”，所以還保留著游牧民族的習(xí)性，比如家中財產(chǎn)講究的是“兄終弟及”，這漢人政權(quán)“父繼子承”的嫡長子繼承制可以在金朝初期還沒有市場，所以在金人看來由他繼承大位來就理所當(dāng)然。

    再，吳乞買如今正好是四十五歲上下，雖然身體狀況不如年青人，但經(jīng)驗和膽略、見識，卻是比阿骨打的兒子們要強(qiáng)上太多，不然阿骨打又怎么會任他為諳班勃極烈，給他實質(zhì)上儲嗣的身份。(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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