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益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起身走到對面的案幾旁坐下，伸手整理了下凌亂的衣衫，慢條斯理的道：“相爺身為人臣，圣上的意思便是相爺?shù)囊馑肌！?br />
    “好好好！”中年人自從方才錢益收斂笑容的一刻便意識到情況有變，只是待真正聽見對方的言語之后，依舊驚怒不已！

    中年人雙目圓瞪盯著錢益低聲呵斥道：“錢益，你別忘了自己是誰！”

    錢益一聽，瞇著眼望著對方，語氣冰冷的回道：“我是誰還用不著你來提醒！”

    中年人見此，一時語塞，臉龐漲的通紅，正要發(fā)作，可是一想起家中的囑咐，卻又不得不將怒氣壓下，一臉無奈的開口道：“開陽啊，這回的事有多棘手想來你也清楚，征不征商稅的咱們不介意，家大業(yè)大的也不差那幾個子！”

    中年人也不是蠢人，收稅這種事哪怕天下的人都會反對，但是那些會因此受益的人卻決計不會反對！

    這些人里面，皇帝算一個，而那些稱職的宰相們自然也算一個！

    雖然不知道歷來奸詐的李林甫這回為何要做個好官，但是如今他們既然有求于人卻也無法去計較這些。并且還主動放棄了一些要求，只求阻止市舶司的設(shè)立，反正他們這些海商世家現(xiàn)如今的生意已經(jīng)部轉(zhuǎn)化成了海上貿(mào)易以及和海貿(mào)密不可分的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

    陸地上的那些關(guān)隘稅卡和他們關(guān)系不大，再他們也真不在乎那點錢！

    但是市舶司就不一樣了！

    如果這個鄒潤所的市舶司真的設(shè)立起來的話，那么所有的海上貿(mào)易便部要納入這個衙門的管轄，收些稅費倒是事，關(guān)鍵是衙門一旦設(shè)立，這個衙門就將成為懸在他們這些海商世家頭上的一把利刃，這種受制于人的感受恐怕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愿意接受。

    “但是那個勞什子市舶司卻決計不能讓它設(shè)立起來！否則我們這些人就要變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中年人憤憤不平的道。

    “唉！”錢益眼見對方退了一步，也不好再做出一副強硬的表現(xiàn)，嘆了口氣之后，便開口幽幽道：“大哥，你的這個我哪里會不知道呢！”

    “我錢益身為錢氏族人，家里的事便是我的事！”反正吹牛不用上稅，對于這個派自己出來當(dāng)間諜的主家，他錢益以前的那些對于家族的自豪，如今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凈，余下的便只剩下陌然，一群陌生人而已！

    “但是，這回的事不是相爺一個人就能左右的了的！”果然，片刻后，錢益便轉(zhuǎn)換了話頭，如此道。

    “鄒潤臘月二十九上午上的折子，大朝會之后僅僅只是幾個時辰，政事堂就將其明發(fā)天下，大哥您難道會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錢益緩緩問道。

    “唉！我哪里會不知道這是圣上已經(jīng)有了圣斷，只是……”中年人無奈的道。

    自打南邊的海商世家們收到朝廷下發(fā)的鄒潤奏折的副之后，便紛紛派人齊聚揚州想要打探一下?lián)P州這些大的海商世家們的口風(fēng)。

    只是揚州的世家們卻也早就從政事堂此次不同尋常的高效率上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沒有玄宗皇帝的點頭，這份奏折是絕不可能這么快就通過政事堂明發(fā)天下的！

    這是揚州的世家們得出的一致結(jié)論，也正是這個結(jié)論讓他們一時間惶恐不已！要是玄宗皇帝一心想要設(shè)立這個市舶司的話，他們這些人將毫無辦法反對！

    設(shè)立一個新的衙門就意味著將要多出許多的官職，這對于那些歷年來考中進士缺依舊滯留京城的士子以及那些只是領(lǐng)了個虛職卻沒有實授的官吏來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再加上他們這些海商世家們阻止此事的理由是在太過蒼白！甚至于壓根就沒有得過去的理由！

    做生意要收稅這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嘛！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市舶司的設(shè)立對于北方的豪門來可有可無，影響不大，一旦玄宗皇帝決意設(shè)立市舶司的話，這些北方豪門是肯定不會冒著惹怒皇帝的風(fēng)險去反對的，而如果不能把這些人攪合在一起共同抵制的話，光靠他們的實力是決計無法對抗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的！

    天時地利人和，沒有一樣站在他們這邊，你讓這些海商世家哪能不急呢！

    “所以家里才讓我來京城求見相爺，看看相爺能不能給我們出個主意！”中年人道，隨后便再次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錢益。

    “唉！我也知道家里面這次很難，但是相爺也有相爺?shù)碾y處啊！圣上要是有了主意，相爺也不能抗旨不遵啊！”錢益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對著中年人道。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中年人一聽，雙肩立刻便塌了下去，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道。

    只是中年人眼角的余光卻一直在注視著對面的錢益，他也不是三歲的孩童，錢益今日的話語帶著明顯的推脫，李林甫雖然身為右相，但是和他們這些人之間的關(guān)系，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他不相信對方真敢不管不顧。

    “揚州人的心可都在相爺這里啊！這要是被別人摻了沙子，這……這可如何是好啊！”中年人低著頭，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語道。

    果然，在中年人把這句話出來之后，對面的錢益嘴角輕微的抽動了一下。

    隨后便聽見錢益開口道：“大哥，要不這樣吧！”

    “開陽，你！”中年人聞言猛地抬起頭，雙目泛光，滿臉期待的看著錢益，迫不及待的道。

    錢益沉默片刻，便再次開口道：“大哥，既然咱們不在乎加征商稅的那點錢的話，不如將其放棄，廷議的時候大力支持這一條，讓圣上看到咱們一片赤誠之心，然后略過市舶司，并言明依舊將收稅和管理海貿(mào)的權(quán)力交給戶部，想來戶部的堂官是決計不會反對的。”

    “開陽，你是，咱們放棄一些利益去換取戶部的支持？”中年人問道。

    錢益點了點頭，緩緩地回答道：“其實圣上只是想要多收點稅，撈點錢來花花罷了！至于到底是誰來收，想必他老人家是不會在意這點事的！另外，這個所謂的市舶司畢竟只是鄒潤一個人臆想出來的衙門，真要增設(shè)這么一個衙門，牽扯到的人太多了！朝廷上的那些大官們大哥你也了解，這些人是寧求無過不求有功的，只要咱們讓他們意識到設(shè)立這個衙門可能遇到的風(fēng)險的話，這些大官們是不會輕易同意的！”

    中年人仔細的聽著，一邊聽一邊頷首道：“沒錯！”

    “哈哈，不愧是謀略無雙的開陽先生！”中年人大笑著贊嘆道。

    “好了！時間緊迫，開陽，我也不久留了，這就去聯(lián)系他們！”完，中年人便站起身來，向著錢益拱手拜別。

    錢益見狀，也站起身來相送。

    待錢益將中年人送出李林甫的府邸之后，隨即便轉(zhuǎn)身向李林甫的書房走去。

    書房內(nèi)，李林甫躺在榻上，額頭上蓋著一面沾滿了異香的濕巾，正悠悠然的閉著雙目，神態(tài)難得的放松。

    “走了？”待錢益悄聲進入書房，靜立片刻之后，便聽見榻上的李林甫問道。

    盡管李林甫依舊閉著雙眼，錢益還是點了點頭，方才恭敬的回道：“走了！”

    “開陽，相這回這么做，你會不會覺得我李林甫忘恩負義啊？”李林甫隨后又幽幽的道。

    錢益聞言之后卻沒有絲毫的驚慌，與剛才在書房內(nèi)的表現(xiàn)判若兩人，竟然還微微一笑，回道：“相爺身為一朝宰輔，心憂天下，遵從圣意，乃是相爺?shù)姆郑《�我錢益身為相爺?shù)牧艑伲瑸橄酄斉艖n解難也是我錢益的分！”

    “分？好一個分！”李林甫依舊沒有睜開雙眼，只是口中喃喃道：“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分，天下之人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錢益沒有在接話，片刻之后，書房內(nèi)便沉寂了下來。

    卻剛從李林甫府上出來的中年人，登上門口的馬車后，便只是對著車夫了一句：“去楊釗的府上！”

    隨后，便不發(fā)一言了。

    只是，從中年人嘴角淡淡的冷笑卻依舊能看出其內(nèi)心的情緒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靜。

    “哼！錢開陽啊錢開陽！你把老子當(dāng)成三歲娃娃了嗎？看來在宰相府待久了，你是真把自己當(dāng)成李林甫的一條狗了啊！”

    “既然你已經(jīng)忘了江東錢氏的榮耀，那也別怪我不義了！”

    中年人心中如是冷笑道。

    馬車在長安城寬闊的道路上緩緩的行駛著。

    自從八月楊玉環(huán)正式冊封為貴妃之后，在長安的楊家人便紛紛搬進了圣上御賜的豪宅里。

    其中，楊玉環(huán)的三哥楊釗楊國忠的宅院便在靠近曲江池的一棟大宅院內(nèi)。

    從李林甫的府邸趕到楊國忠的宅院要穿過大半個長安城，中年人沒有催促車夫，正好他也想借此時間好好的思考下該怎樣去動楊國忠這個潑皮無賴出身的國舅爺。

    只是，讓中年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悠閑的逛著長安城時，一個人已經(jīng)先他一步趕到了曲江池的楊府……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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