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難得的好天氣讓冬日里的院變得溫暖了許多。∷頂∷點∷∷,x
“娘,你怎么出來了?”唐雪玢放下手中的剪刀與紅紙起身迎了上去。
唐氏裹著皮襖,笑著:“今天日頭好,不礙事的!之前聽辰過,多曬曬太陽,對身子好!”
自打家中劇變后,唐氏的身子便落下了病根,初來長安的那個冬天,天氣嚴寒,從在南方水鄉(xiāng)長大的唐氏大病了一場,此后便更經(jīng)不得寒了。
唐雪玢跑進屋,又取了件大氅給母親披上,這才扶著母親在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唉……歲月不饒人啊!”唐氏忽而嘆道:“一眨眼,人就老了!”
唐雪玢拿起剪刀繼續(xù)剪窗花,聽了母親感慨,笑了起來:“娘,您才多大,怎么就老了?”
“怎么就不老了!”唐氏陡然將視線從手中的窗花轉到女兒身上,目光灼灼:“娘當年那些姐妹,如今一個個都成奶奶、外婆了!”
“你!能不老嘛!”
迎著老媽吃人般的目光,唐雪玢神色泰然,停了手,歪著腦袋作勢想了想,繼而一臉認真地回道:“也是哦,年紀輕輕就成了祖母,確實太殘忍了!放心吧!娘,女兒會讓您多年輕幾年的!”
“你……”
“娘,您看看,這窗花怎么樣?”
“學那么好有什么用?又沒人要你!”
“這話的……沒人要才更得學好手藝,以后餓不死啊!”
“……”
望著老媽頹然離去的背影,唐雪玢調(diào)皮一笑,然而隨即目光中卻又浮現(xiàn)了淡淡的憂愁。
少年幕艾是尋常,然歷經(jīng)大變的少女,心智早已成熟,有著自己的想法。
只是……不愿將就而已!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唐氏一進屋,便沖著丈夫叫道:“你這個女兒我是管不了了!你!你去!”
唐遠殷勤的遞過來一杯茶水,笑著道:“這話的,什么叫我這女兒,沒你我生得出來嘛!”
“沒我你怎么就生不出來了?”唐氏犟道。
唐遠額頭一黑,板著臉:“那沒我你也生得出來啊!”
唐氏一拍桌子,叫道:“喲!怎么?唐遠,后悔娶我了是吧?”
“哪能啊!”唐遠趕忙賠笑道:“咱女兒這不是像你嘛!想當年你不也跟家里犟著,死活才嫁給我的嘛!”
“我后悔了!”
“……”
“瞧你那點出息!”望著丈夫語塞的模樣,唐氏莞爾一笑,隨即卻又板著臉訓道:“她跟我能一樣嗎?我那是嫁人,她呢?再了,以前我是當閨女的,現(xiàn)在是當媽的!”
“這就是辰的立場決定態(tài)度吧?”
“你別老是辰、辰叫的那么親熱,人還不一定當你女婿呢!”
“你自己剛才不也……”
“我要再不在那丫頭面前提兩句,人就鐵定當不了你女婿了!”
“……”
唐氏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大手一揮,豪邁道:“行了,到你上了!”
……
“玢,累了吧?喝口茶唄?”唐遠笑嘻嘻的端著茶盞,走到女兒身前。
唐雪玢又一次停了手,抬頭笑笑:“爹,這回又輪到您了啊?”
“嘿嘿!”唐遠笑著坐下,道:“實話吧!當?shù)哪膫希望自家閨女嫁出去?”
“嗯嗯!”唐雪玢麻木點頭。
“可女兒家嘛!哪有不嫁人的?你對吧?”
“對對……”
“這就對了嘛!”唐遠很滿意女兒的態(tài)度,于是決定將話題深入:“辰這個人吧,你也見過,昨兒不是剛來過嘛!你覺得……”
“來過啊!”唐雪玢點頭,面無表情地回道:“他來店里,是要買瓷器,可呆了半天,沒一句話跟瓷器有關,浪費我好半天功夫,到頭來一樣也沒買,這不瞎耽誤功夫嘛!”
“啊?”唐遠一愣,好半天才問道:“他就沒點別的什么?”
“爹,您想他什么啊?”
“當然是……沒!沒什么!”
“哦!”著,唐雪玢又低頭忙了起來。
“他真的沒有……”唐遠不死心道。
唐雪玢抬起頭來,一臉疑惑:“他應該些什么嗎?”
“……”
唐遠氣沖沖走了,一邊咬著牙聲嘟嚷著:“好你個臭子!竟真的什么也沒啊!”
身后的唐雪玢眼神陰沉,憤憤將手中剛剪好的一張紅紙剪了個稀爛,心中尋思道:“這子居然鼓動我爹娘!真是豈有此理……”
渾然不知自己已被女神怨憤的許辰,此刻正為另一個女神所頭痛著。
“你!過來扶一下!”許辰指著一位少年,厲聲道。
“這……不太好吧?”少年一臉為難,帶著曖昧的笑。
“什么叫不太好?有什么不好的?啊!”許辰咬牙切齒道。
少年見大哥怒了,趕忙跑上前來,卻被身旁王琳的婢女畫屏一把推開。
“姓許的,你這個混蛋!”畫屏雙眼含淚,神色凄涼:“我家姐都已經(jīng)這樣了,你還要欺負她!”
“我……我欺負她?”許辰一臉茫然,在思索到底是何人布局的腦子此刻陡然變得呆滯起來。
“我有欺負過她?……我跟你很熟嗎?”
畫屏聽了這“極不負責任”的言語,心頭一酸,想起這些日子來自家姐受過的苦楚,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你……你別哭啊!你,清楚,我啥時候欺負過她了?不清楚,我跟你沒玩啊!”
“嗚嗚……你……你個混蛋!你不是人!姐……姐她看錯你了!嗚嗚……”
“嘶……”淡淡的吸氣聲匯到了一處。
原就是眾人焦點的許辰,這一下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惹上官司而變得心煩的酒客們此刻竟被大門前的這一幕勾出了濃濃的八卦之心。
尤其那昏厥在少年懷中的少女更是堂堂的七姓女,而那少年人看上去也非尋常人家子弟,如此有身份、有地位的八卦緋聞,可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看見的。
感受到那些洶涌而至的探尋目光,許辰有種黃泥掉進褲襠里的憋屈,雖然對于男女之事許辰的神經(jīng)遲鈍了一些,但身陷眼前的困境,他深知不能多一句,否則只會愈發(fā)坐實這些人翩翩的遐想。
突來的一場“桃色鬧劇”也讓那姓武的捕頭從乍見許辰的驚慌中緩過神來,在確定許辰并不會像那日一樣發(fā)瘋后,身為皇城根下捕頭的氣勢一下子就恢復了過來。
這家酒樓此刻或許有那么一些自己之前連得罪的念頭都不敢有的人在,然而如今,底氣異常充足的他又有著無可挑剔的理由。
狐假虎威,也就在所難免了。
“都給我聽著!這可是人命大案!在衙門一個個錄完口供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這里半步,否則以逃犯論處!”著,武捕頭便開始招呼人手,對大廳內(nèi)的酒客進行詢問。
“到底是誰?”
身旁的畫屏還在哭,只是哭聲了些,許辰想將身子從王琳下面抽出,然而剛有所動作,畫屏的哭聲便驟然攀高,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當肉墊。
此刻,耳旁的哭聲弱了,思緒又回到了方才的問題上。
“這姓武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個不懂事的,剛才他的驚慌和害怕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明知道我不好惹,可偏偏又不肯松口,是誰給了他這么大的底氣?”
“我明明是隨意選擇的酒樓,那么到底是早有預謀還是誤中副車?”
“算下來,除了太子,最近我沒得罪什么人啊!會是他嗎?”許辰搖頭:“不應該啊!太子這人不像是個沒城府的!沒道理現(xiàn)在就對我動手啊!他能得到什么?就算除掉了我,對此時的皇帝又能有多大的傷害?我沒那么重要啊!”
武捕頭見許辰只顧著低頭沉思,心中也松了口氣,他確實事先不知道許辰在此,否則就憑許辰那日在明德門的“壯舉”,這個深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的長安捕頭,是絕對不會接下這檔子差事的。
然而,差事已經(jīng)接下,那人的權勢又完不是自己能夠拒絕的,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與許辰對峙。
如今見許辰一言不發(fā),武捕頭自不會上前撩撥這頭餓虎,而是招來幾個捕快將那死去的李姓男子圍了起來:“你們幾個給我看好嘍!在仵作到來之前,不準任何人靠近這具尸體!”
“是!”
“仵作?”許辰猛地抬頭,盯著那躺在地上七竅流血的李姓男子尸體,喃喃道:“不對!既是早有預謀,為什么連仵作也不帶?他們不是早知道這里死了人嗎?既然要演戲,為什么連如此重要的演員也不湊齊?”
如是想著,舉目四望,發(fā)現(xiàn)那些正在詢問酒客的捕快一個個的表現(xiàn)似乎都有些懶散,仔細傾聽,竟發(fā)現(xiàn)這些人提出的問題中三句竟有兩句是與命案無關的瑣事。
“拖延時間?”許辰眉頭緊鎖,依舊不得其解:“可……為什么啊?”
此時,酒樓外面,朱雀大街上依舊熱鬧非凡,路過的行人偶爾向大門內(nèi)張望一眼,見門前帶刀的捕快兇神惡煞,便走遠幾步,只是談論兩句便也不在介懷。
徐番的府上,下人們正在忙碌著,陸浩早已到了,午時擺下的酒宴尚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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