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背抵在門板上，聽不到有腳步聲的西蒙這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西蒙叔叔，你真的不舒服嗎？”絲黛拉茍薩扇扇翅膀在西蒙的面前原地轉了個小圈，歪著頭擔憂地看著西蒙。

    “哈……”西蒙不想讓小星星看穿他的軟弱。他順水推舟地向床走了過去。“是有點不舒服，我先睡一會。小星星要不要也來睡會。”

    絲黛拉是個好孩子，出門聽大人的話這個意識還是有的。于是她乖乖地趴在了西蒙的臉邊。

    其實，哄小星星睡覺的主要用意也是怕絲黛拉別趁他一個不留神就跑到外面去。看絲黛拉茍薩對麥迪文毫不提防的樣子，西蒙怎么可能讓小星星離開自己的身邊。別一個沒看緊，藍龍寶寶就變成迷你夜之魘，那西蒙可萬死難贖其罪了。

    只是啊，有過哄孩子經驗的人都知道，哄孩子睡覺這種事，往往是精力旺盛的小鬼頭還沒睡著，不濟的大人先呼啦呼啦了。

    這簡直是帶孩子鐵律之一！

    西蒙自然不知道有這種奇怪的鐵律，但這完全不妨礙這條鐵律發揮其恒定的作用。

    在小星星還哼哼唧唧的時候，他已經先睡著了。

    從船艙里小圓窗上進來的陽光亮亮的，透過光能甚至能看見光中靜靜飛舞的灰塵。

    慢慢地，光漸漸地暗了下去，再照進船艙里的是銀色如水一般的月光。

    西蒙睜開了眼睛。

    他的身體一動不動，只是睜開的眼睛默默地朝著臉頰邊的絲黛拉茍薩看了一眼。

    雖然磨磨唧唧但是現在終于睡得香甜的小星星當然是沒有半點察覺。

    西蒙的眼中閃過一絲金光，好像那片金色是從他的眼底深處蔓延上來的，將他的眼眸染成了一片金色。

    金色在眼眸中又被壓縮成了一點，那一點小小的金色從西蒙的眼中掙脫了出來，而西蒙的眼也瞬間成了一片幽暗的黑色。

    小小的金光下一個瞬間就無聲的炸裂了開來，金色的光一霎那籠罩了整艘船。

    金光閃過的地方，絲黛拉茍薩微微起伏的身體停止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靜止了。

    不止這個小小的船艙，整條船的時間都靜止了，連船下的水波都停止了流動。

    只除了一個地方，一個人。

    一手支頭的麥迪文看了眼靜止了的燭火，露出了笑容，另一只手單手啪地一下將手中的書合了起來。

    “終于肯出來了？真是謹慎的性格。”他打了個響指，面前的茶盤里自動飛出了一個杯子，茶壺也被看不見的手高高舉起，向著其中輕輕注入了紅褐色茶水。“說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的場景，真是令人懷念。”

    黑暗的角落里，穿著黑袍的人影默不作聲地走了出來。

    麥迪文又替自己的茶杯也滿上了一杯。他笑著舉杯致意，然后輕啜了一口。“你說是嗎？”

    黑袍人從黑暗中走到了燭光下，靜止的火光依舊能照亮他絕世姿容。只是臉上沒有西蒙不時會流露出的天真憨傻，有的，只是如月光一樣的清冷死寂，冷得仿佛他這個人都是死的，仿佛他比活人多的不過是會說話這一點而已。雖然他說出的話語也冷漠地就像是一段編輯好的程序的自動回應。“這么短暫的時間哪有什么值得永恒的泰坦薩格拉斯大人懷念的。”

    他的情緒他的反應，這些麥迪文怎么會在意。麥迪文自得其樂地注視著茶杯中的紅茶，自顧自地接著之前的話題。“說起來，你連真名都不曾告訴過我。真讓我很傷心。”

    “被薩格拉斯知道真名的威脅有多大，我是知道的。”

    麥迪文一臉好心當做驢肝肺的表情扭曲，側了側頭。“你想太多了，以你現在的力量，知不知道你的真名對我來說并不差什么。”他微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不過是兩只手指捏死和一根手指捏死的區別。”

    “對于隨手就可以捏死的存在，叫什么你會在意我也是很意外。如果你堅持的話，Simon這個名字就很好。”

    麥迪文故作嘆息，放下了茶杯。“那么好吧，賽門。作為卡拉贊喚醒我的報酬，我想我們目前為止合作得還是挺愉快的。”他的嘴角揚起。“現在，既然交易結束了。那你再給我個理由好讓我放棄捏死你的念頭怎么樣。或者……”隨著他的語音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意彌漫了開來。“就此選擇服從我？”

    墮落泰坦的威壓之下，名為賽門的龍族即使神情依然不變，但臉色卻不由自主地蒼白了起來，他的額角有薄汗溢出，可以看到蒼白皮膚下隱藏著的青筋不受控制的微微跳動掙扎。

    “我是不會背叛我的主人的。而且真要殺我，你豈會容我到現在。”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嘴里迸出來的掙扎。但說得卻很清晰，也很穩。

    “活得久的小東西就是不好騙。”麥迪文撇撇嘴，氣勢一收，又變成了人畜無害的姿態。“那么，為什么要去奧特蘭克？而且還非得搞得和你沒有關系一樣。以你的智慧，想誘導那孩子去奧特蘭克不是一句話的事，何必要花費欠我的人情，繞這么大圈子。”

    “謹慎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是種過失。偶爾，也是有人會很聰明的。”

    麥迪文哈哈笑了。不多時，他收了笑聲，意有所指。“不過，聰明人也總是會死得更快一些。”

    賽門微微點頭，對他的評價不予否認。

    麥迪文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袋子，丟在了桌上。袋子的口倒了下來，里面的東西歲沒有掉出來，但卻可以在并沒有扎緊的袋口看見一絲綠色的光澤。“對于對我有幫助的人，我一向慷慨。這些是給你的。”

    “非常感謝，薩格拉斯大人。”賽門道一聲謝后，袋子就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抓起，朝他飄了過去。

    在他收起這個袋子的時候，麥迪文又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塊綠色的圓形糖果樣的東西，伸出舌頭舔了舔，笑道：“我懷疑你是不是知道我會這么干，所以才會那么大方的告訴我修補殘缺靈魂的秘方。”

    “方法好用就行了，薩格拉斯大人難道會在乎螻蟻的性命。”

    “哈哈……”麥迪文笑而不語，他又舔了一口，嘀咕道：“可惜不能插根棒子做棒棒糖，而且也沒有糖果來得好吃，算了……”他將那綠色糖果漫不經心地丟進嘴里，唇齒咬動間發出嚼碎糖果咯吱咯吱的聲音。“哎，說起來，好像每個人的味道都不一樣。這方面你可有什么心得沒有？”

    “對我來說，能補充能量就好，我可沒有薩格拉斯大人這樣的大手筆。”

    麥迪文瞇起眼睛，也不知道他對于這句恭維是滿意還是不滿。“那么，你準備什么時候吃了這孩子？”

    “感謝大人的恩賜，一時可能還不用。”

    麥迪文像是想起了非常有趣的事情，忍不住嗤笑出聲。“他就一點都不曾懷疑過嗎？”

    賽門指了指自己。“在他們看來穿越送個空間系統老爺爺什么的，好像是完全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只要看見你——偉大的薩格拉斯的人間化身，知道一些底細的那孩子就已經嚇得不輕了。腦子一多半都放在怎么從你手底下逃出生路了，剩下的也就是擔心怎么去挽救上古，哪里還有功夫去懷疑其他。”

    “怪我咯？”麥迪文瞪大了眼睛，托了自己的下巴一臉無辜。“難道你不是應該好好謝謝我么？”

    “我提供的感謝就是為薩格拉斯人間化身的無聊時光提供一些樂子，這還不夠嗎？”

    “雖然樂子我很喜歡，但是如果你成為我的寵物的話，我想樂子會更多。”麥迪文不置可否的笑，笑得瞇起了眼睛，但是賽門并不接話讓他覺得有些無趣，于是他意興闌珊地再度追問：“所以，樂子在奧特蘭克王國？那里有什么？”

    “劇透不是美德。未來失去神秘的話，那可就不能稱為樂子了。”賽門看似畢恭畢敬地回答，但是麥迪文只是瞥了他一眼，眸色深沉。

    “那么你最好祈禱我不會失望……”

    “讓偉大的薩格拉斯失望，這樣的后果即使是我也是不愿意想象的。”

    “是啊，光是等待你什么時候吃了這孩子，對我來說就已經算得上是一件很有期待的事情了。”麥迪文伸了個懶腰，拖長了聲音。“讓一個外來者使用自己的身體，是我的話，一秒鐘都忍耐不下去。所以，想到你那隱藏在忍耐背后的故事，我只覺得這樂子又加倍了，就好像在冰激凌上又抹了一層巧克力糖霜。真恨不得能馬上看見那孩子被你吃掉時的表情，哈哈哈。還是說，你只是敷衍我，并不會真吃了他？”

    “只是時機尚未成熟而已。”

    聽了這個回答，麥迪文聳肩攤手道。“其實作為‘穿越者’，那孩子既沒有野心，實力也欠奉，再給他一萬年他也不會出息到哪里去，為什么偏偏會是他？我想不出。他特別的地方是在哪里。”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對我來說，不過是多賭一次而已。”賽門微微垂了眼。“反正已經輸過那么多次，多這一次也沒關系。這孩子就不勞您費心了，可以么？——他對我還有用。”

    “好吧，好吧。難得你低頭。”麥迪文笑著應允了。“那作為暫時不破壞你計劃的小交換，幫我做件事。”

    “我的榮幸。”

    他回答得爽快倒讓麥迪文有些不爽。

    “你都不問問是什么事。”

    “我能幫得上忙的，大概也只有那件事。”

    “和知道未來的人打交道，果然是件無聊的事。”麥迪文揮揮手，表情有點無奈。“那就這樣吧。”

    賽門微微欠身，然后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燭光再次搖曳了起來。

    麥迪文注視著跳動的燭光，目光深邃。他慢慢露出笑容。“未來……”然后沒有半分預兆地，噗地一口氣吹滅了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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