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楓也是為人子的，自然是理解父親胡正國此時的感受。

    胡雪楓緊跟隨著父親的步伐，一邊往位于霞山石頭村的胡家老宅行進，一邊則帶著回憶打量此時的湛江。

    湛江，舊稱“廣州灣”，別稱“港城”，位于中國大陸最南端的雷州半島上，地處粵桂瓊三省區交匯處，南瀕南海隔瓊州海峽與HN相望，西臨北部灣，背靠大西南，東與茂名相連。

    此時的湛江，還遠不是后世海陸空交通發達的港城，和大多數的城市一樣，這里，依舊還處于貧窮和落后。

    從湛江火車站到霞山胡家老宅的路上，胡雪楓鮮少看到汽車，更多的是一輛輛自行車或者拉貨的三輪自行車，街道兩邊的建筑，也都是低矮的老房子，臨街的那幾棟高樓，也還是蘇氏的筒子樓。

    沿途，能夠聞得到從海上吹來的咸澀的海風，帶著漁船歸港的鳴笛，以及一船船滿載而歸的海產。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里的人依托著資源豐茂的南海，自然世世代代向海討飯，向海求財。

    回到胡家老宅的時候，胡雪楓就看到爺爺胡茂林還有奶奶常玉清直直的矗在老宅門口，瞧情形，怕是已經在家門口站了許久。

    “爸，你們怎么出來等！”

    胡正國看見老父親頭上又多了白發，看見母親的身體也漸漸佝僂，心中的慚愧，瞬間溢出，強忍著心中的酸澀，胡正國板著臉既心疼又不無埋怨的道，“以后，可不許在這樣，我們回來，自曉得進屋。”

    胡茂林老人是個話語不多的，老人家瞅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那是一個勁兒的高興，不過當發現沒有胡雪梅的身影，老人瞬間有些著急的問道，“雪梅呢，這妮子怎么這次沒有跟回來？”

    “爸，雪梅今年參加工作了，分配到了羊城下面的郊區醫院當護士，這次忙，沒時間回來。”鄭秀麗一邊攙扶著婆婆常玉清，一邊給胡茂林解釋道。

    胡茂林聽完這話，顯然有些失望，就是不怎么待見孫女的常玉清，也微微嘆了口氣，顯然，再怎么不喜歡孫女，卻還是時時刻刻想著念著，這一年若不見一兩次，那心中定是有些失落的。

    “爺爺，奶奶，你們別難過，等這次回去的時候，我們帶上你們一起，到時候去了羊城，就能見我姐了。”胡雪楓拎著這次回來買的大包件，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給兩位老人笑著道。

    可沒成想這話音才落，就聽見一個刺耳的聲音生硬的傳了過來，“爸媽，這你們可聽見了，你們寶貝孫子要帶你們去羊城住，去見識大世面，你們到時候可一定得去，別讓街坊鄰居總咱們老胡家，只有我們正軍一個人孝順，得讓他們也知道知道，正國他們也是有孝心的！”

    “趙紅紅，你個婆娘，都亂什么呢！”

    胡正軍黑著一張臉，沖著站在臺階上的妻子趙紅紅就懟道，“這正國、秀麗兩口子才回來，你就不能消停一點兒嗎？”

    趙紅紅顯然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她抓著胡雪楓剛才的話，就死氣白咧的道，“你個大老爺們，沖我發什么火？我有錯嗎？這不是雪楓剛才自己的嗎？”

    “你……”

    胡正軍還想同他吵，卻被胡正國攔了下來，胡正國當真有些羞慚的對趙紅紅道，“大嫂，我們回來了，又給你添麻煩了。”

    鄭秀麗臉色也不好看，可還是盡量陪著笑，但胡雪楓能夠看得出來，母親這陣兒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胡雪楓暗自無語，一方面，自責著自己嘴巴快，害的父親母親被伯母擠兌，二來，則是想著或許從趙紅紅的角度來，她也沒錯什么，畢竟，爺爺奶奶一直以來都是大伯家在奉養。

    從做子女兒孫的來，胡正國的沒有盡到孝心，包括胡雪楓也一樣，這年年回家，倒像是在走親戚……

    胡雪楓也不愿意同大伯母糾纏什么，只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把爺爺奶奶接到羊城去住。

    胡雪松和胡雪蓮似乎也覺得母親在二叔家才回來就這些有些不近人情，于是連忙拉著趙紅紅進了廚房。

    胡茂林跺了跺腳，長嘆了口氣，也很是不高興。

    常玉清就沒好脾氣了，罵罵咧咧著，就準備走進廚房要和大兒媳婦理論。

    自古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在胡茂林和常玉清眼中，兒子胡正國雖然沒有侍奉膝下，可再怎么樣，那也是最親最近的。

    鄭秀麗拉住了婆婆，帶著幾分尷尬的神情，就道，“爸媽，這次回去的時候，就跟我們過去住吧。”

    不管是兩位老人還是胡正軍都以為這是客套話，也都沒往心里去，胡正軍不想讓家里人團聚的第一天就變成這樣，于是連忙招呼道，“今天才回家，不這些，走走走，進屋進屋，你們趕了那么久的火車，有什么事情，吃了飯再。”

    晚飯，是大伯母趙紅紅一手操持的。

    雖然趙紅紅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可是心性也沒多么壞，盡管埋怨叔子一家，可還是盡心盡力的燒了一大桌的菜肴。

    胡正國把胡雪楓上次在友誼商店買的兩瓶三大革命茅臺拆開，拉著老父親還有大哥就舉杯拼酒。

    或許在男人的世界里面，沒有什么話，是酒不能包含的，一杯**辣的美酒咽下，什么話也都不用了，因為該的話，都在那酒中。

    女人間的交談，就要顯得謹慎得多。

    可能是因為下午進門的那一幕，趙紅紅也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怎么話，就是鄭秀麗寒暄了幾句，問了問家里面的情況還有胡雪松、胡雪蓮，家長里短，來去，也都是這些。

    胡雪蘭則纏著奶奶常玉清，嚷嚷著晚上要和她一起睡，還要讓常玉清給她講故事，常玉清是不喜歡女娃兒的，認為女娃兒終究是潑出去的水，可是抱著老舊思想的她還是擺脫不開孫女的胡攪蠻纏，到最后，只能無奈地答應。

    胡雪楓也不知道什么，只好一邊吃飯菜，一邊想著自己的事情，中間，倒是堂姐胡雪蓮問了問他羊城的生活，顯然，已經從初中畢業了三四年的胡雪蓮，也耐不住在湛江毛巾廠的煩躁工作，想著去羊城闖一闖呢。

    畢竟，每個年輕的生命，都會有那些屬于青春的不安和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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