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暮春花林，夢，憶

    暮春的花林里，恬靜的女子，坐在林中椅上。

    女子手邊的香案上，焚了清香，香氣伴隨著絲絲渺渺的花香，沁人心脾，美不勝收。

    規(guī)矩的宮女，端著茶點(diǎn)過來，瞧見椅上的嬌俏女子，開口道：“娘娘，這是御膳房特地命人送來的新品糕點(diǎn)，叫雪融糕，是從西方傳來的新鮮做法。”

    “放下。”女子淡淡的了聲，眼睛則注視著手中的舊書，這書當(dāng)真有些舊了，從泛黃的邊角，不難看出它的年頭。

    宮女如是放下，便安靜的站在旁邊，候著。

    “今個兒御書房那邊如何？”過了許久，椅上的女子，才突然問道。

    宮女老實(shí)的回稟：“回娘娘，今個兒皇上去了御書房問幾位皇子功課，三皇子回了一題，皇上夸了三皇子兩句。”

    女子聞言，這才將手中的書放下，看著宮女，蹙了蹙眉：“皇上今日怎的會去御書房？權(quán)王不是明日便要抵京？”

    宮女道：“奴婢也不知，只是聽御前的幾位公公，像是明日大宴，皇上要挑選一位皇子與太子一道出迎，現(xiàn)已確定，應(yīng)當(dāng)是七皇子。”

    女子笑了一下，重新將書翻開，道：“七皇子倒是會把握機(jī)會，與太子并齊之事，永遠(yuǎn)少不了他。”

    宮女垂眸，不再吭聲。

    女子又吩咐一句：“放課后，讓阿棱過來一趟，下個月便是阿棱母妃的忌日，得想想法子，送他出宮去才行。”

    “是。”宮女乖乖應(yīng)了聲，繼續(xù)守在旁邊。

    直到時辰差不多了，女子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一路前往御書房的方向。

    而待女子走后，異香籠罩的花林，又步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輕穩(wěn)的腳步聲，于身后傳來，椅上的女子似有所感，將那還未看完的雜書，再次放下，頭也沒回的嘆了口氣，道：“你怎的又來了？”

    椅子背后，一個面如傅粉，清雋俊朗的太監(jiān)，垂著首，慢慢走近，他立在女子身邊，恭敬的姿勢下，言語間，卻滿是隨意：“奴才來看看娘娘。”

    女子回過頭，瞧著他：“聽聞過兩日，太妃娘娘又要出宮，此時你該忙著，怎的還有空來我裳陽宮。”

    太監(jiān)往前走了兩步，待到了女子面前，才用滿是深意的目光凝視她，聲音，輕柔而緩和：“奴才想娘娘了。”

    女子一滯，瞪了他一眼，斥道：“無禮！”

    太監(jiān)垂下首，沒有作聲。

    女子看他這模樣，又道：“你最初雖是我宮里之人，但已入了太妃門下多年，早不需尊我這個主子，往后，你還是莫來了，若是讓人瞧見，倒是不好解釋。”

    “奴才前來，是向太妃娘娘稟報過。”太監(jiān)如是道。

    女子皺了皺眉：“向易，宮不要你來，你可聽懂了？”

    太監(jiān)不做聲了。

    碩大的花林，一時間除了微微的清風(fēng)，再未有半點(diǎn)聲響。

    沉默在兩人間彌漫，半晌，女子從椅上站起來，轉(zhuǎn)身，往殿內(nèi)而去。

    剛走了一步，身后的太監(jiān)快速掠來，一步擋住她。

    女子擰眉。

    太監(jiān)道：“此去觀緣寺，怕是過年之前，奴才再無法回宮，今日，求娘娘讓奴才伺候您一日，無需其他，只需像以前那般，讓奴才為娘娘布菜，服侍娘娘用膳，為娘娘研墨，陪著娘娘便好……”

    女子深深的看著他，表情并不太好：“今日阿棱要來。”

    太監(jiān)立刻道：“奴才可躲在……”

    “你是太妃的人，在我這兒，不倫不類，若是讓阿棱發(fā)現(xiàn)，只會更加解釋不清，阿棱對我尚有防備，我不想他誤會我是有所圖謀之人，你在我身邊多年，應(yīng)當(dāng)明白！”

    太監(jiān)再次沉默。

    女子最后道：“你走！”

    末了，補(bǔ)充一句：“再也別來了！”

    話落，女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那太監(jiān)，則站在原地，盯著女子的背影，直到女子身影消失，他的目光也未有收回。

    兩日后，太監(jiān)伴隨著太妃娘娘離宮，臨走前，裳陽宮有個宮女過來，偷偷塞給他一樣?xùn)|西。

    太監(jiān)付了銀子，那宮女拿著好處，笑瞇瞇的道：“這是娘娘昨日所畫，奴婢偷出來可是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向公公可記得，若是有機(jī)會，公公可是答應(yīng)奴婢，要在太妃娘娘面前，為奴婢動作動作的。”

    “你好好為我辦事，自然少不了你好處。”太監(jiān)道。

    宮女連嘴的應(yīng)著，面上一直樂呵呵的。

    待宮女走后，太監(jiān)才將那畫軸打開，這是一幅賞春圖，香花林立的園子里，恬靜而秀美的女子，手中端著書，斜倚在舒適的椅上，女子的手邊放著一個香案，香案上寥寥煙影，虛虛無無，香案旁還放了一盤糕點(diǎn)，糕點(diǎn)并未有動過的痕跡，像是只裝飾般擱在那兒。

    手指撫摸著畫上的女子，太監(jiān)眼中，滿是眷戀，半晌，他回到書房，快速研墨，用畫卷內(nèi)畫手同樣的畫法，在那女子旁邊，添了一具人影，那人影身穿太監(jiān)服，面上洋溢著高興的笑，毅然，是他自己的俊秀模樣。

    畫了許久，待終于成品，他將畫紙吹干，瞧見那幾乎如一人手筆的成圖，嘴角輕輕勾著，雙眼溢滿了柔情。

    “呼！”不大的抽氣聲，在安靜的屋子內(nèi)響起。

    是夜，向易從床上驚坐起來，伸手下意識的摸摸額頭，摸到了滿頭的冷汗，他吐了口氣，手指按壓著心臟位置，手指握成拳頭。

    門外守夜的太監(jiān)聽到動靜，輕輕的喚了聲：“公公，您醒了嗎？”

    向易看了眼門外的剪影，應(yīng)了一聲道：“嗯。”

    外頭問：“可要奴才進(jìn)來伺候？”

    “無需。”

    外頭便老實(shí)的應(yīng)下，不再打擾。

    向易重新躺回大床上，空洞的目光看著床幔的頂端，想到方才夢中，那記憶中的女子倩影。

    克制著心口的涌動，向易狠狠的閉上眼睛。

    已經(jīng)多久沒夢到過了？

    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剛開始，他總是渴望入睡，渴望在夢中回到那人還沒死之前，與她像很久很久以前那般，相互陪伴，只要看著她一顰一笑，便足夠他心滿意足一整天。

    可是后來，隨著年月過去，他發(fā)現(xiàn)他再也夢不到她了？

    無論如何睡去，無論如何思念，那人都不再出現(xiàn)，她不想見他，哪怕是在夢里，也要拒絕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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