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瘡藥分兩種。
一種治內(nèi),一種治外。
治外的金瘡藥極易購買,因為原材料配制簡單,效用直接,治療跌打損傷,刀槍磋傷都可以,還能止血化淤。
尤其是獵戶山民等人家,更是家家都備,一點傷痛,能自己在家擦金瘡藥解決的,絕不特地跑去醫(yī)館找大夫。
而另一種治內(nèi)的金瘡藥,則要稀罕許多。
第一,因為人的內(nèi)臟經(jīng)脈氣,一個不注意,擦拭不當(dāng),或者療法不對,就容易傷上加傷。
第二,則因為能真正通過涂抹的方式,從外部滲透進內(nèi)臟的藥,煉制太過費勁,通常要不就沒有醫(yī)館賣,要不就是貴得普通人家根買不起。
一些豪貴府中,治內(nèi)的金瘡藥,卻是有的。
云想現(xiàn)在手上這瓶金瘡藥是治內(nèi)的,在受傷的地方涂抹少許,能令藥效通過血液傷口,盡快的滲透傷勢最嚴重的中心地帶,從而達到快速的療效作用。
因為容棱內(nèi)臟受損,所以云想與云席都是想用這藥先將他的內(nèi)臟滋養(yǎng)愈合,等到內(nèi)臟好大半了,藥就可以停了,從而轉(zhuǎn)為口服藥靜養(yǎng),而傷口處則會換成外傷藥,用以愈合皮肉。
這種治療手段,云想做得并沒有錯,甚至她給容棱用的藥,絕對是最好的,至少在這片大陸,找不到比這更好的。
可偏偏,藥是好,用法卻完錯了。
黎是個大夫,他從跟著娘親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雖然自己是個半吊子,但下起定論來,卻是老道得很。
他盯著容叔叔胸口那黑紅色傷口看了一會兒,又嗅了嗅云想手上的金瘡藥,道:“傷口位置距離心臟好近,用這個藥,就算能強勁脈搏,修復(fù)經(jīng)裂,可傷口不會自己愈合,需要動手術(shù)人工縫合。”
“縫合?”云覓是聽過這個詞的,在哪里聽過卻記不清了:“什么意思?”
黎道:“就是要先做開胸手術(shù),把胸口打開,微調(diào)里面內(nèi)臟的位置,同時在臟器周邊破裂的地方做人工彌補。”
他著,還去把了把容叔叔的脈,然后嫩白的手,掌心向內(nèi)的貼著容叔叔心臟的位置:“看,心臟離傷口這么近,稍微扯動就滲血,明顯是心臟邊緣已經(jīng)破了,但容叔叔還能活著,且能保持清醒,明臟器應(yīng)該只是被刮了一下,沒有傷到內(nèi)里,可是就這么讓它自行愈合肯定不行,要人工彌補的。”
云覓聽傻了:“打,打開胸口?怎么打開?”
黎仰頭看他:“切開啊,用手術(shù)刀。”
云覓目瞪口呆:“都盼著容公子傷口能合攏,你還要把他切開?”
黎愣了一下,理所當(dāng)然的道:“要是真的就干等外面皮肉合攏,不管內(nèi)臟破損,也不作任何彌補措施,那容叔叔至少要在床上再躺三年,或者更久。”一到這里,黎就忍不住想到以前發(fā)生的事:“曲江府的劉婆婆也是,都告訴她了,她腿里的瘤子必須人工切除,否則等到轉(zhuǎn)惡,只有死路一條,她非不肯聽,每天疼得不行,還是讓我娘親給偷摸著打了麻醉做的切除手術(shù),大腿切開的時候,里面的毒瘤都病變了,周圍的經(jīng)脈都壞死發(fā)黑了,我娘親了,再晚半個月,等到病源擴散到身,她就只有死路一條,而手術(shù)后,她雖然走路會一瘸一拐的,但命是保住了,身體也好了,所以該治病的時候,不能老想著害怕就不肯治,動手術(shù)的時候就疼一下,放著不管,那可要疼半輩子啊,而且打了我娘親制的麻醉,根也不疼啊!”
黎的很激動,哼哧哼哧的,鼻尖還在冒氣。
云覓讓他這氣勢給鎮(zhèn)住了,半天不會話。
云想則在此時低下頭,沉默了許久,站起來道:“我去叫三哥。”
她著,便走了出去,臨走前還深深打量了男孩好一會兒。
云想去找的時候,云楚正好將在房內(nèi)翻看醫(yī)書的云席硬拉出來,一看到四姐她就問:“四姐,四姐,黎弟弟呢?”
云想隨口了句“容公子房里”,云楚立馬麻雀似的撒歡跑過去。
云楚離開后,云想便走近云席,在他耳畔低聲了幾句。
等她完,云席愣了楞,片刻反問:“你,有人提出容公子的傷,需先開胸?”
云想點點頭:“大伯治一些大病時,也會先開皮,再診內(nèi),但容公子是外傷,我并不覺得這種治法有用,那孩子還了縫合,這個我聽父親提過,祖父當(dāng)年,不就是將先帝的斷手縫上去的?”
云席沉默起來,過了會兒,抬腿,朝前走去。
云想跟在他身后,等兩人進到容棱房間時,正好看到白白嫩嫩的男孩,拉著傻乎乎的大姑娘,坐在床榻邊緣。
云楚已經(jīng)跑進去了,和云覓并排坐在凳子上,而男孩就一板一眼的伸著手指,跟對面的云楚云覓講解著什么。
他話的時候,床上的傷重男子,便用溫和的目光盯著他,只是間或大概因為傷口疼痛,他眉頭會稍稍皺一下。
注意到兄姐進來了,云楚先看過去,然后睜大眼睛:“三哥、四姐,黎弟弟懂的東西好多好多啊,他能出我們家金瘡藥里的藥材誒,能對一半呢!”
被夸獎的男孩卻并不開心:“我明明都對了,怎么會只有一半?”
云楚就笑嘻嘻的道:“很多錯了哦,什么白齒桔梗,我們聽都沒聽過,我們家藥里也肯定沒有的。”
男孩很委屈,道:“性味甜,形若獸齒,梗葉有舒經(jīng)活絡(luò),散瘀化血之效,多生長于南方與西南交界,某些大漠綠洲也有此草,但乃為變異種,梗筋更強,葉效足,花蕊卻含毒,不是這個嗎?”
學(xué)渣云覓一聽這個詳細的描述,立馬咋咋呼呼起來:“錯了錯了,這不是什么白齒桔梗,這叫焦石草,額,我們家的藥里,倒的確有這個草……”
男孩哼了哼鼻子:“百草大里就是叫白齒桔梗。”
云覓抓抓腦袋:“那是不是,咱們這邊的法,和你們那邊的法不一樣,黎弟弟,你是哪里人?”
黎抬著下巴:“松州曲江府人。”
云覓想了好一會兒,沒想到這個地名,就看向云楚。
云楚也是個沒什么見識的姑娘,將腦子里已知的所有地名聯(lián)系了一下,問:“是公羊府那邊嗎?”
“是曲江府啊!”黎跟她辨:“江南松州,曲江府,曲江府可是江南最大的州府呢。”
云楚表情很尷尬:“我沒聽過這個地方,不過江南不是京都嗎?云覓,我們家是住江南嗎?”
云覓點頭:“是啊,我們家就在京城,比鄰天陽江啊。”
黎有點呆:“我沒聽過天陽江,曲江府在兩江邊,唔,名字就叫兩江,因為聽以前那邊只有一條江,后來發(fā)洪水,一條江變成兩條江,就叫兩江了。”
云楚就:“我們這兒也有兩條江,叫天陽江和安江,安江可長可長了,我們之前就是橫渡安江去的外祖父家,容公子也是在安江上救上來的。”
聽著完陌生的江海名字,傻傻的男孩扭頭看向身后的容叔叔。
容棱之前就已經(jīng)猜到了,但他沒有問過,云家姐弟也沒有提過,直到現(xiàn)在,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他也確定了。
那天的龍卷風(fēng),將他們帶到了另一個與青云國截然不同的地方。
不是國度不同,而是,地域不同。
這里仿佛是另一片大陸,另一片天地。
向來沉穩(wěn)精明的男子蹙起眉頭,他身前的男孩卻在片刻的遲疑后,又朝云家姐弟打聽起來:“難道,這里就是魔鬼海的另一面嗎?我娘親所的……海外?”
云楚云覓不知道他的是什么,睜著大眼睛。
“此地,可有建國?”
半晌,這話卻是容棱問的。
和孩話與同大人話不一樣,云楚云覓立馬就鄭重起來,理解了一下容公子口中的“建國”之意,云覓就道:“此地,為仙燕國境。”
云家便是仙燕國居民,而提到自己的國家,家伙們與有榮焉。
云楚特別道:“傳,仙燕國的由來,是因始祖皇帝與一只會人話的燕雀,那燕雀識人性,通人心,幫助了始祖皇帝創(chuàng)國立世,成就不拔功業(yè),也因此,有了仙燕國之名,我們仙燕國已經(jīng)建國上千余年了哦,江外的別的國,都以我們仙燕國馬首是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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