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金曉儀垂下眼睫，略顯憂傷地望著裴遠晟沉睡的側臉，“只是……我能不能留在他身邊，并不是我自己了算的。笑笑，他很固執，對于感情，我想他有自己的選擇。任何人都無法迫使他因為同情而接受某個人留在他身邊。”
“曉儀，有句話叫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試試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呢?我想總有一天，他會被你感動的。”唐笑鼓勵道。
金曉儀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可是，若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是出于被感動而不是別的，不也很可悲嗎……但即便如此，我也會試著去做的，因為，我已經不奢求他能夠愛我，我只求能夠留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曉儀，謝謝你�！�
“謝謝我？”
“謝謝你這么勇敢……謝謝你愿意這樣做，因為我做不到，這輩子已經注定虧欠他，所以如果是曉儀你的話，我真心很感激，換成別人，我恐怕會不放心呢�！�
金曉儀苦笑了一下，但也沒有在什么。車子吃力地在山間跋涉著，除了睡著的裴遠晟以外，每個人都顯得憂心忡忡。
上了盤山公路后，行駛就更顯得緩慢，從車窗外望出去，右邊一兩米處就是深淵，若是從這里掉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即便是裝了防滑鏈，路上的狀況仍然是讓人擔憂，司機張額頭上滿是汗水，他為裴遠晟開車已經有好幾年，從沒有如此害怕過，他眼前浮現新婚的妻子，還有妻子肚子里尚有三個月出世的孩子……他后悔來C省，就算裴總給的工資再高，能換來他這條命嗎？
可是承北的房價那么高，他和妻子的父母傾盡力，拿出了副家當，才在承北五環外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妻子懷孕后就被工作三年的公司找借口辭退，家的開銷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工資支付，裴總開的薪水不少，在婚前他的生活尚且算得上滋潤，婚后卻不同了，要還房貸，還要養家，他每個月還完房貸，再給完妻子家用后，手上所剩的錢寥寥無幾。仔細想想，婚后半年間，他已經從不曾和兄弟們出去吃過飯，也從不曾給自己添置一件新衣。
可是想到總是笑容文雅的妻子，還有藏在她高高隆起的腹中的那條生命，他又好像渾身充滿了力量，所有的壓力都能夠承受。
再堅持堅持吧，妻子已經和他好了，等孩子出世，斷奶后就將孩子交給老家的父母撫養，妻子也會重新出去工作，到時候，家里的壓力將會緩解不少……
在此次離開承北之前，妻子還過孩子這幾天動靜有點大，總是趁她睡覺時踢她，他知道妻子不好受，常常背著他孕吐，他也不愿意在難得的周末離開妻子和孩子身邊，可是，最終他還是選擇到C省出差，因為他知道，裴總總是會給出差的人發一筆獎金，這筆獎金在公司那些白領眼中可能不算多，但是對他來，有了這筆獎金，就意味著又可以幫妻子多買一點營養品了……
張在心里默默祈禱著這一路能夠順利，他心翼翼地開著車，警惕著山上滑落的碎石——在行駛的途中，他已經注意到，好幾處都有落石，這些石頭有大有，倘若一個不心砸到車頂上……張不敢去想象這樣的情形，他只能心存僥幸，盡量地快一點抵達終點。
天氣是陰濕的，雨時大時，不停地落下，山間繚繞著薄薄的霧氣，山石和樹木是黑色的，天空也是那么的渺遠而蒼茫，張心中浮現淡淡的絕望，他忍不住想，這條路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興許是察覺到司機的焦慮，那個樸實的圓臉女孩梅輕輕地道：“司機大哥，過了這座山，就能看到第一個莊子了，莊子里有我嫂子他們一家，到了那兒之后，我去嫂子家拿點果子給大家吃好么？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耽誤時間的，就下車拿點果子——那是我嫂子家自己種的，就長在山腰上，可甜了，保準你們都沒吃過�！�
梅憨憨地笑著，“對了，我嫂子還會做韭菜餅，用的都是山里的野韭菜，那野韭菜細細的香香的，剁碎了放到米面里頭煎了，香的不得了，光想想都讓人忍不住咽口水呢�！�
梅想到往日吃過的韭菜餅的滋潤，竟真的沒忍住吞了一口口水，肚子還跟著一起“咕�！苯辛艘宦�。
張笑了，為這個單純的鎮女孩。他的妻子也是來自承北鄰省的鎮，臉上經常掛著和這女孩一樣善良淳樸的微笑，因此，對著這個叫梅的女孩，他莫名的有種親切感。
“梅，那待會兒，不知道咱們有沒有榮幸一起嘗嘗你嫂子做的韭菜餅啊？你的我都快饞死了�！睆執蛄颂蜃齑�。
梅捂著嘴嘿嘿傻笑了兩聲：“行啊，我嫂子肯定愿意做的，她要是看見我從這么神氣的車子上來，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來呢，不過司機大哥，”梅悄悄湊到張的耳邊，“后面那個男的是你老板嗎？他愿不愿意讓咱們停一會兒�。课铱此麄兒孟裢χ钡摹�
“咳，這個你放心吧，也就是上個大號的時間，我老板人可好了，不會不通融的，搞不好吃你嫂子幾個餅，還會給幾張大鈔呢�！睆埡敛涣邌莸貛妥约依习逯迷挘秩滩蛔∶蜃煨α诵Γ焓终泻裘窚愡^來，跟她聊起八卦來，“梅，我跟你，不管我們老板什么態度，你只管跟坐在他旁邊那個美女姐姐就好了，那姐姐長得美心地更美，肯定不會拒絕你，只要她點頭，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啊，我們家老板都得雙手奉上，更何況是這點事呢？”
梅“噗嗤”笑了一聲：“司機大哥，那位美女姐姐，是不是你們老板娘啊？”
張猶豫了一下，像是不忍掃了梅的興，也或許是真心希望唐笑和他們裴總有個好結果一樣，聲道：“現在還不是呢，不過……將來的事誰的準呢？就咱們老板這人品這長相，就算是九天玄女下凡，也會忍不住愛上他啊，你是不是？”
梅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無限向往地道：“真好……那個美女姐姐，命可真好，能有一個你老板這樣的人喜歡……我要是有那么好的命就好了，哎……”
張笑了笑：“人各有命啊，梅，他們有他們的活法，咱們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活法，對吧？你看我，就一個的司機，長得普普通通，錢賺的也不多，可我老婆還成天擔心我被別的女人勾跑了，哈，也不想想就我這癩蛤蟆樣，除了她誰能看得上�。俊睆堊猿暗刂�，平淡無奇的臉龐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在我老婆眼里，我就是那吳彥祖，當然了，在我眼里，我老婆就是那下凡的仙女，這輩子啊，能跟我老婆在一起生個孩子平平凡凡過一輩子，也就圓滿了，我誰也不羨慕，哈哈。”
梅聽得入了神，也低著頭不知不覺間羞澀地笑了：“司機大哥，你這么一，我突然覺著我也挺好的，我男人雖沒你們老板長得那么好看，但也高高大大的，跟他在一起我特有安感，雖他比我大了**歲，今年都奔三了，可他平時特寵我，什么好吃的都先想著我，每個月去縣城，也都曉得給我買新衣裳穿，我們鎮上的人，都我老公對我好得不得了，她們都羨慕我呢……”
“這不就完了?”張呵呵一笑，“就吧，咱們誰都用不著羨慕誰，不是有句話叫什么……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么？”
“司機大哥，那是啥意思��？”梅歪著頭一臉不解，她從長在深山里，村子里唯一的學校，離家有十里遠，中間還要經過一條吊橋，她讀到學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回山體滑坡，吊橋被沖斷了，學校的一位來支教的老師為了救學生，還從山崖上掉了下去，尸體直到半個月后才被人找到……自那之后，也沒人敢去修橋，橋這邊的孩要想去學校，還要在十里路上再加上六七里，碰上下雨的天氣，就算天還沒亮就動身，也要到中午才能到學校。上學這件事，對于梅這樣的孩子來太難了，學校里的老師也是來少，于是自那之后，梅就再也沒上過學了。
所幸，鎮上的女孩也大都只讀完學或者初中，梅還不至于因為只讀了四年學而被婆家嫌棄。
“這句話的意思嘛，就是，每個人是過得好還是不好，只有每個人自個兒心里頭清楚。人啊，不能光看表面上好還是不好，得問問他自己的心�！睆埬托牡貫槊方忉屩�。
路上不僅沉悶，還讓人時刻提心吊膽的，他也樂得有一個單純天真的梅陪他話，使他放松了不少。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梅認認真真地念叨了兩遍，開開心心地，“謝謝司機大哥，我記住啦�！�
坐在他們后面的金曉儀低著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她心里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可不是么？外人眼里她和裴遠晟多么光鮮，實際上，卻都是愛而不得，真真不如司機張，還有這個叫梅的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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