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頓下身形,只見他被勁裝包裹著的身體如巖石一般有棱有角,頭上的黑巾開著兩個洞孔,一雙深沉的眼眸映在燭光里,中有奇異的亮光閃動,幾縷發絲散落于臉上,被鼻息鼓動。森森殺氣無須刻意凝聚,只消一聲劍嘨,便隨寒光潑灑開來。
眼前的情景與記憶中的影像在重疊,蒙面人的身形、劍式與當年出現在彩樓中的刺客如此相似,以至于朱祁銘乍見之下,還以為是死人復活呢。
八名錦衣衛校尉率先涌進來,但他們與蒙面人相比,身形顯慢,無法阻止蒙面人的凌厲一擊。
朱祁銘卻不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經年不輟地習拳讓他氣力漸長,而九華三幻每每在夜深人靜時,為他排遣心中的孤寂,那分嫻熟已不在話下。
身形一蕩,如柳棉般輕盈,蒙面人的長劍刺到時,朱祁銘的人影已在數尺開外。
八名錦衣衛揮刀圍住蒙面人,后者虛刺一劍,旋即縱身而起,一道寒光閃過之后,頂上的樓板頓成無數碎片。乘錦衣衛紛紛躲避“木雨”之機,他落下身來,一柄長劍朝朱祁銘迅疾刺去。
“大膽賊子!”
隨著一聲斷喝,方正閃到朱祁銘身前,身邊跟著一個身材粗壯的錦衣衛,看裝束,應是一位百戶。
“牛三,這里用不著你,速去外面警戒!”方正對那名粗壯的百戶道。
“礙手礙腳的,躲到一邊去!”牛三粗魯地將朱祁銘推到兩名校尉身后,轉身朝門口走去,中途停了下來,隱在一片暗影中。
方正揮刀撲上前去,一陣猛烈的金屬碰撞聲過后,二人的身形倏然分開,方正捂著左肩,蒙面人捂著左臂,顯然二人都掛了彩。
蒙面人深深望了方正一眼,轉身就想逃走,卻見牛三從暗處現出身來,地上的鋪地磚隨即咔咔作響,似要碎裂一般。牛三手上的繡春刀帶著尖厲的破空聲兜頭砍下,只一刀,蒙面人的半條右臂便赫然掉在了地上。
幾名校尉一涌而上,轉眼間,蒙面人便死于亂刀之下。
牛三淡淡掃了朱祁銘一眼,轉身離去。
“將賊人拖下去查驗!”方正吩咐眾校尉帶走蒙面人尸首,轉對朱祁銘道:“殿下受驚了在下失職!”方正屈膝跪在地上,隨即嘴一咧,伸手捂住左肩。
朱祁銘上前扶起方正,“多虧方大人冒死相救,座幸得平安無事,方大人無需自責。”
“多蒙殿下體恤,在下誓將以死相報!”方正又是泫然欲泣。
錦衣衛里有牛三那樣的高手,何須以死相報!朱祁銘心中方閃過此念,突然,一道疑惑闖進了他的腦海。
“四周戒備森嚴,何以有賊人入內?”
“哦,進來時在下粗粗看了一眼。”方正舉手邀朱祁銘移步,“正門邊竟有一處暗道暗門,在下千防萬防,到頭來還是失察了!”
朱祁銘隨方正來到門邊,發現這里果然多出了一條暗道。暗道約有數尺寬,很深很深,筆直通往外面的長街,暗道口有亮光,依稀可見不少錦衣衛守在那里。
再看暗門,只見它顯然被人推動過,大部隱在墻縫里,露在外面的只有尺許,表面樣式、色澤與內壁無異。
心中還有一絲疑惑,卻見方正左肩上濕了一大片,便不忍再細究,勸道:“方大人快去療傷吧。”
“是。事發倉促,在下無從去找良家女子前來伺候殿下沐浴更衣,便叫了兩個伶人,卻被殿下攆了出去。哦,在下找來了一個婆子,是否讓她前來伺候?”
朱祁銘點點頭。
“請殿下移步另一間內室!”方正作禮辭去。
當時,喝令那兩名女子出去的又是何人?朱祁銘心中疑惑又生,那道聲音肯定不是出于方正之口,語氣倒有些像牛三!正琢磨間,忽聞一陣血腥味飄來,他連忙捂住了鼻子。
血腥之地,不宜久留!朱祁銘快步出了內室,來到院中,迎面碰上了一名婆子,那婆子的姿容顯得甚是恭順。
數名校尉領著朱祁銘來到另一間內室,婆子邀朱祁銘入座,就在那里替朱祁銘梳理頭發。
片刻后,一個光彩照人的王子的形象便出現在了院中,早早侯在那里的方正雙目一亮,趕緊迎上前來。
“殿下,內院備有樂班,不知殿下是否還有雅興,肯去賞光?”
朱祁銘點頭應允,抬眼掃向一旁的牛三。牛三面色淡淡的,令人看著覺得別扭。
高人嘛,脾氣都很古怪,何況他姓牛,牛脾氣肯定不!想到這里,朱祁銘也不管牛三是否理會自己,沖他一笑,便隨方正走向內院。
“方大人,蒙面人是何來路?”朱祁銘隨口問了一聲,心中也不抱什么指望,覺得此事與兩年前紫禁城外的刺客一案相似,勘驗之后,必定是一無所獲。
“生面孔,在他身上找不出任何線索。”方正無奈地搖搖頭,隨即話鋒一轉,道:“在下已派百余騎人馬趕赴京城,以將喜訊盡快稟報給皇上、太皇太后、王和王妃殿下,圣諭一至,必有更周的籌謀,到了那時,想必無人再能對殿下圖謀不軌。”
“如此來,座在保安州將不止歇息二日?”完此話,朱祁銘心中似有暗火被人吹燃了一般,對父王、母妃的思念之情由淡變濃,直至情不能已,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有賊人突然出現,在下惶恐,不如待報訊之人傳回消息后再作定奪。”方正在道旁引路,不曾留意到朱祁銘的神情有變。
朱祁銘掏出一塊巾帕在臉上、眼角擦拭一番,恍恍惚惚隨方正來到內院,至于一路上方正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也不知是如何入座的,片刻后,有簫聲縈繞耳際,隱隱似《鳳凰臺上憶吹簫》。
陣陣幽咽的簫聲入耳,朱祁銘心中的離愁別苦在加深,而泣意反倒淡了下來,幽然緩過神來,回首看向身后的方正,卻見方正傾耳聆聽,已然入神。
回過頭來望向前方,只見丈遠處,一片牡丹、芍藥花前,一位比鮮花還要嬌艷的女子正捧簫吹奏,蹙眉凝目,似沉浸在樂曲的意境之中。
吹簫女身邊還站著幾個手捧琴、琵琶等樂器的女子。
朱祁銘正要感嘆人面牡丹自成景,清曲雅姿兩相宜,卻早早迎來了曲終,身后旋即響起了方正的喝彩聲。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姑娘的簫聲中有離懷,卻少愁苦,不合詞意,不過,姑娘的簫聲縹緲通透,倒合了詞牌之意,隱隱有簫史、弄玉乘龍鳳而去,遨游太虛之狀。”
朱祁銘再次回望方正,沒想到這個美男子竟是文武雙,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大人謬贊。”那女子盈盈一福,眼波幽幽投在朱祁銘臉上,“這位公子雖然年少,卻姿容不凡,想必出于貴室之家。”
“放肆!這話是你該問的嗎?”方正雖在喝斥,卻斂著中氣,故而語氣輕柔,倒像在打情罵俏一般。
朱祁銘方要出言寬慰女子,忽聞穿堂那邊傳來一陣騷動聲,轉眼間,一名校尉慌慌張張跑來稟道:
“方大人,兩個狂徒闖將進來,傷了許多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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