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
隨著一聲喝令,府習武場上百名騎兵手執(zhí)弓弩,橫向排開,策馬疾馳,但見沙塵飛揚,驀然間馬背上人影側斜,“嗖!”百箭齊發(fā),箭雨撒向前方五面碩大的藤牌,“咚,咚。”藤牌似乎只響了兩聲,間隔時間極短。
“馬槊!”
弓弩手尚未退盡,就聞號令復起,頓時蹄聲大震,百名騎兵身著明亮的盔甲,一色的馬槊整齊排開,槊頂微微向上傾斜。忽見槊頭緩緩下沉,槊身漸與馬背平行,“嗷!”震耳欲聾的吼叫聲過后,“嘭!”猛烈的撞擊聲響成一片,無數(shù)個沉甸甸的沙包驟然飛起,在空中便開了花。
靠近學堂的那塊場地上人影翻飛,暴喝聲四起,數(shù)百名護衛(wèi)正捉對比拼,或徒手格斗;或身披厚甲,一手盾牌一手短刀,近身纏斗。
朱祁銘端坐于中央高臺上,目光不時掃向兩邊的訓練場,心中對即將到來的惡戰(zhàn)有分向外。
大明有火炮、火銃等兵器不假,但境劫掠的韃賊是騎兵,來去匆匆,飄忽不定,拖著笨重的火炮追擊靈活機動的韃賊,只有傻瓜才有此念頭!
而火銃在攻城掠陣、布陣迎敵時威力不,但在騎兵之間的運動戰(zhàn)中用處不大,馬背上放銃準頭太差,一銃之后,尚未填好火藥,恐怕人馬就沖入了敵方隊形里,那還不被人剁成肉泥?
想在快速運動中殲敵,真正管用的還是過硬的騎射功夫,再就是馬槊這類重兵器的猛烈沖擊。等到雙方擠成一團時,兵器往往是多余的,牙齒都比刀劍管用!這個時候,大家比的是拳肘功夫,貼身對戰(zhàn),能有效發(fā)揮威力的兵器莫過于短刀!
朱祁銘無法從京軍的訓練方式中獲得任何啟示,那不過是一些好看的花架子而已,所以他要開動腦筋,自創(chuàng)一套極富針對性的戰(zhàn)法。
眼前護衛(wèi)展示出來的戰(zhàn)法,正是為境劫掠的韃賊量身定做的!
梁崗站在一旁,四下觀望一番,轉對朱祁銘笑道:“殿下,這一千五百余人個個生龍活虎,與大明最強悍的士兵相比,不差分毫。”
朱祁銘搖搖頭,“迎擊瓦剌人,需百里挑一的勇士,這些人能留下一半就不錯了。個頭太的不留,怯戰(zhàn)的不留。”
梁崗怔了片刻,“瓦剌人大多膀闊腰圓,咱們不留個頭太的倒得通,可這些護衛(wèi)無人怯戰(zhàn)啦!”
朱祁銘遲疑起來,他一時拿不準是該管梁崗叫師傅還是官名。叫師傅似乎不妥,日后上了戰(zhàn)場以徒弟的身份號令師傅,成何體統(tǒng)?從今以后,還是盡量叫官名吧。
“梁指揮使,訓練與實戰(zhàn)是兩回事,別看他們此刻在場上叫得歡,一上戰(zhàn)場,不少人會腿發(fā)軟。還得用貼近實戰(zhàn)的兇險課目測測他們的膽氣。”
“殿下得在理,但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哪夠?京軍有數(shù)十萬之眾,莫一千人,即便從中選出數(shù)萬精兵也不是什么難事,何不奏請皇上選拔精兵良將?”
奏請皇上?王能預政么?皇上能服輔佐大臣么?再,一幫貪墨的軍官能帶出精兵?朱祁銘心中犯著嘀咕,嘴上道:“做好自己該做的,不必指望別人。”
梁崗嘀咕道:“別處不能選,從府護衛(wèi)中挑選又如此嚴苛,這哪是選兵?分明就是選士!”
“王就是要選士,選國之死士!正因為如此,王才要讓他們衣食無憂,還要善待他們的家人,這需要大筆大筆的開銷,戶部是指望不上了,還得王過緊巴巴的日子,一點一點省。”
想如今天子渴望一場極具服力的勝利,這為自己施展抱負提供了大好良機,朱祁銘覺得即便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也萬分值得,當即站起身來,吩咐梁崗、唐戟二人督訓,他自己則回去準備盤點家財。
方到存心殿門前,就見黃安領著云娘急急走了過來。
云娘低聲道:“殿下,有消息了。”
朱祁銘已將許多往事封存,可是,隨著云娘的到來,真相或許會漸漸浮出水面,他不得不提前去面對那些沉重的話題。
支走黃安,帶云娘操近道來到東苑,進了書房。
云娘掩上門,待朱祁銘落座后,立于他身前。“流言大約是正統(tǒng)四年四月傳入京城的,居京親王與三大營暗中往來頻繁,京營有異動,先是涉及靖王,后又波及衛(wèi)恭王,以致君臣震動。”
“流言從何而來?”朱祁銘淡淡道。
“百官對此諱莫如深,不過還是有人作了大膽的推測。不過,殿下,疏不間親,卑不議尊,有些話云娘可不敢直!”
“咱們之間是共過生死的人,你但無妨!”
“是!此事恐怕源于······襄王。”
襄王?朱祁銘心中一陣刺痛,他跟就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可是他的親叔王啊!
云娘怔了片刻。“其實,極力替府、衛(wèi)府話的只有駙馬都尉井源、石璟二人,勛戚與都督大多保持沉默,文官也不敢多嘴,當然,楊士奇、楊榮除外,尤其是楊榮,力勸皇上以大局為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想楊士奇、楊榮二人乘太皇太后神志不清、天子年少,勾結京外親王,抑制居京親王的勢力,這種可能性極,二人年事已高,再怎么擅權也風光不了幾年了,最合理的利己之舉無非是趕緊安插門生故吏而已,犯不著如此大費心機為難兩個參政權十分有限的親王。可是,除了上述解釋之外,還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釋呢?
朱祁銘幽然道:“楊榮為何這么做?”
“云娘探過數(shù)人的口風,看樣子他們都不知情。不過,當年先帝駕崩前后,主張襄王即位的呼聲不在當今皇上之下,這點云娘倒是聽人起過。云娘斗膽句大不敬的話,坊間盛傳輔佐大臣架空君權,引起了居京皇室宗親的不滿,若是如此,是否有人不得已打出了襄王這張牌?”
朱祁銘聞言,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正旦那晚發(fā)生在雍肅殿的一幕,皇上經(jīng)三楊一攪和,的確讓招募民壯一事不了了之。
云娘靜靜望著朱祁銘,略顯猶豫,“而襄王的圖謀正好能被人所用。請容云娘放肆揣測:太皇太后不豫,天子年少不諳朝政,京外親王被壓制了幾年的野心或許就乘機冒了出來,這個時候,居京親王就成了他的攔路虎,于是那人以謠言困住兩個親王,同時在保安州那邊一路謀害殿下,就是想斬草除根,以絕后患!只因太皇太后突然痊愈,那人的圖謀才功虧一簣。”
也是,當年的帝位之爭并未偃旗息鼓,余燼尚存,稍有風吹,就會熊熊燃燒。
想靖難之役開了一個可怕的先例,叔奪侄位,后人自會效仿,從此天子算計親王,親王算計天子,同室操戈的慘劇恐怕會反復上演。
可是,自己在正統(tǒng)元年的燈市上就遭人行刺,又在太皇太后痊愈、京中大定之后,仍被人追殺,故而此事絕非像云娘所的那么簡單!
況且,作為攔路虎的,不止兩個成年親王,還有郕王,郕王之后還有天子,而紫禁城里心機重重,皇太后、皇太妃豈會袖手旁觀!奇怪的是,皇太后、皇太妃似乎只對一個落魄的王子感興趣,對燒向府、衛(wèi)府并必將蔓延至紫禁城的那場大火好像未曾察覺,這令人難以置信,其中必定還有更復雜的故事情節(jié)。
朱祁銘望著窗外被積雪覆蓋的竹林,只覺得此時離真相還很遙遠。“楊士奇、楊榮受先帝臨終托付,是當今皇上的股肱之臣,若與別人合計謀逆,即便圖謀得逞,也勢必為天下士子所不齒,難以善終,他們何必行此下策?”
“殿下應該清楚,二楊是何等顯赫之人!又豈會輕易上賊船?云娘思慮多日,總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二楊必以為他們能把控局面,可暗助對方一直朝謀逆的方向走,卻始終不讓對方走到謀逆的那一步。”
朱祁銘搖搖頭,“都是妄測,并無實證,不足為信!”
“工部有個郎中酒后在云娘面前了一番話,耐人尋味,他正統(tǒng)三年、四年,有人三次看見兩個神秘人物在白云觀西邊十余里的地方密會,其中一人像楊榮,一人像襄王。”
朱祁銘猛然站了起來,“此話可信么?”
“云娘以為,詳查之后,方能確定是否可信。”
歐陽長史為何未提及此事?莫非父王不知此事或明知此事卻為了顧大局而隱忍不發(fā)?
抑或世上根就無此事?
盡管解開往日謎團的心情十分迫切,但畢竟事涉自己的親叔,故而朱祁銘一時間遲疑難決。
“查明此事屬實又如何?至多只能證明藩王與輔佐大臣在暗中違制交往而已,卻無法證實坊間的揣度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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