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直門,就到了京城的外城,在離西直門三里遠的北街,有處二進院落,這里是霓娘的家。
霓娘的父母和廬兒已于昨日被接入府,此刻。府兩百名精壯的便衣護衛守在宅院四周,宅內只留梁崗和云娘二人。
“昨晚先后來了五撥人,其中三撥人極難對付,有數名高手混在其中,可是費了我好大的功夫,害得我徹夜未眠,困死了!”梁崗望著門外愈來愈疏的飛雪,嘆道。
云娘仍在為三妹被害而哀戚,聞言后戚然離座,淡淡道:“那三撥人想必都是楊稷派來的人,若是抓住了三妹的父母和廬兒,肯定會痛下殺手。另兩撥人則不同,遇阻后知難而退,必是錦云閣派來的,錦云閣的人顯然不敢把事情鬧大。”
梁崗茫然搖搖頭,“我有些糊涂了,早上又來了一撥人,竟自稱是楊稷派來的,要唐戟他們把人交給楊府,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這并不奇怪,他們以為府的便裝護衛是錦云閣的人,所以就敢開口要人。王殿下雖然年少,卻心思縝密。”云娘咬牙道:“這次殿下肯定能為三妹報仇雪恨!”
“聽楊稷快五十歲了,如今楊士奇大人在家里是太爺爺,而楊稷則是大老爺,都兒孫滿堂了,還充什么京城惡少?”
這時,正門外數人朝唐戟等人走來,唐戟邁著沉沉的步子,快步逼近來人,伸手一攔,沉聲喝道:“來者何人!”
來人頗為忌憚地急忙駐足,當先一個瘦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擠擠眉眼就想端出笑臉,大概是牽動了某根受傷的面部神經,頓時嘴一咧,一臉苦相,“等等,我們是楊大老爺的手下,奉楊大老爺之命,前來要人。”
唐戟不屑地撇撇嘴,“楊大老爺,你是楊元輔家的長子吧?再敢打著楊大老爺的旗號,信不信我把你一身的骨頭給捏碎了!楊大老爺是何等風流倜儻之人,豈會有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手下!”
“這不是被你們打得嗎?”瘦猴不無委屈地道,隨即掏出一張紙,“你看,這有楊大老爺的手跡。”
“爺我早上是打過人,原來打的是你呀!”唐戟奪過那張紙條,撕碎了一把扔在地上,“咱們只識得楊大老爺的尊容,何曾見過什么手跡?這年頭,什么人都敢打楊大老爺的旗號,甚至還敢偽造手跡,真是膽大包天!”唐戟猛推了瘦猴一把,“去去去!再敢胡言亂語,心咱們廢了你!”
瘦猴一屁股坐在地上,起身時又在雪地里摔了幾跤,好不容易站穩身子,卻也不敢使性子,“你們護著這家人做什么!”
“護這家人?”唐戟搖搖頭,“像你這樣的蠢貨真是世間罕見!聽好嘍,這戶人家有個女子是咱們的人,她私自潛逃,不知所蹤,咱們要把她的家人扣為人質,爺我也沒耐心久等,她若再不現身,等會馬車一到,咱們把她的家人帶走,到時候由著你們鬧騰去!嘿,莫非你們覬覦人家姑娘美貌,便想搶人?兄弟們,上,揍這幫雜碎!”
瘦猴帶著隨行人落荒而逃,途中回首狂舞雙手惡狠狠道:“你等著!錦云閣的人算什么東西!一會兒楊大老爺一到,你們求爺爺告奶奶也來不及了!”
······
白云觀門前,朱祁銘身著親王冠袍,在一身便裝的徐恭的護衛下,緩緩走下臺階,張天師親率一群道人以道家禮作別。
下得臺階,朱祁銘回首拱手施禮,隨即登上馬車。徐恭親自駕車,“駕”的一聲,馬車啟動,近百名護衛護在馬車兩旁,動作齊整地跑起來。
朱祁銘貼身披著軟甲,覺得很不自在,動動雙臂,搖搖頭,舉目看向馬車蓬壁。見后、左、右三面都加裝了鐵板,前方車簾之后,裝有兩片鐵板,左邊的那片鐵板開著,貼于蓬壁上,只需他舉手一推,那片鐵板也將閉合,如此一來,馬車四側都是鐵甲,可謂刀槍不入。
不過,此刻還用不著關上那片鐵板。
透過車簾縫隙,朱祁銘見徐恭正熟練地駕馭馬車,技藝比方才被支走的那個府車夫不差分毫,不禁略感詫異。
“殿下回京以來,京中甚是平靜,一直不見有人欲對殿下不利,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許是覺得自己車技不錯吧,徐恭的語氣中透著分得意。
回京之后日日出入平安,對其中的原委朱祁銘當然心知肚明。想當初自己在北境被人追殺時,幕后主使一定是乘太皇太后神志不清,暗中離了藩地,隱伏于京郊坐鎮指揮,太皇太后一醒,他哪還能呆在京郊?自己入京前路遇的殺手可能就是那人留下的最后一批死士了,被剿滅之后,京中自會從此安寧!
而另一股勢力就是瓦剌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控制了韃靼諸部,恐怕喜不自勝,對自己這個親王不會再有興趣,大明不提前事,瓦剌人樂得裝糊涂,豈敢橫生枝節!
不過,朱祁銘還不想翻這些舊賬。“徐千戶,辦正事要緊,不可分心。”
“是,殿下。在下當年曾暗查過楊稷此人,他若想出門,必須經他父親點頭,要是楊元輔不在京中,他就會命人請示楊榮大人,如今二楊都在京中,楊稷恐怕不會拋頭露面。”
涉及天子的事朱祁銘不便對人透,只能閃爍其詞,“輔佐大臣甚是勤勉,也不能總顧著家里,若無人管束,楊稷爛人一個,什么狂妄事做不出來?”
徐恭還想什么,卻見前方一名便裝護衛策馬疾馳而來,當即馭馬靠邊停下。
那名護衛翻身下馬,跑到車旁稟道:“殿下,楊稷已坐馬車出門,正向西直門那邊趕去,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出西直門。”
“你快去霓娘家中,吩咐梁指揮使,等會外面一旦鬧將起來,要他率人乘亂離去,一個人都不許落下。”
“是!”那命護衛轉身上馬,策馬離去。
“徐千戶,你踩著時辰趕路,快慢要恰到好處。”朱祁銘吩咐道。
“殿下,您這不是為難在下嗎?罷了,盡力而為吧。”徐恭嘆口氣,“誒。殿下,梁崗是京中熟面孔,他可不能露面。”
露臉的事不是還有唐戟去做么?朱祁銘也不搭話,從容地伸手合上那片鐵板。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朱祁銘乘坐的馬車到了霓娘家門前,透過車簾縫隙,見前方一隊人馬遠遠而來。
楊稷!朱祁銘心中竊喜,忽聞南街那邊有人站在一口大鍋旁叫道:“施粥嘍!”
北街那邊無數逃荒的男女老少正聚在幾處廢棄的木棚內,聞聲蜂擁而出,在朱祁銘乘坐的馬車與護衛之間擠出一條道來。
不消,一切都是云娘策劃好的!
眾護衛看似為了躲避人流,連連后退,與馬車拉開了很遠的距離,而馬似乎受了驚嚇,在徐恭慌亂的叫聲中,馬車從側門駛進了霓娘家的后院。
等馬車再次從后院駛出來時,守在正門口的唐戟等人跟了過來,而前方數百人攔住了馬車的去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高處,那個瘦猴急急跑了過去,手指唐戟道:“就是那個鐵塔一樣的家伙,一再為難的,想必那個女子的家人就在這輛馬車上。”
旁邊一名老者躬身道:“大老爺,的差人四處打探,卻不知道太爺去了何處,也找不到楊榮大人,您還是趕緊回家吧,太爺有吩咐啊!”
楊稷狠狠瞪了老者一眼,“住嘴!錦云閣一幫雜碎不把楊家放在眼里,老子如何咽得下這個氣!找不到太爺正好,老子自己做主,放眼整個京城,看誰敢為難老子!”
朱祁銘透過車簾的縫隙,見前方高處站著一個錦衣人,心想此人必是楊稷!只見他身材并無特別之處,高矮胖瘦適中,臉色發暗,眼泡浮腫,一看就知他酒色過度,此刻楊稷正叉著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馬車從一對母女身邊駛過,二人的笑聲清晰地傳了過來,一種莫名的祥預感縈繞于腦中,朱祁銘頓感心頭一緊。
忽見楊稷脖子一揚,就見十余人身形一閃,露出了十幾柄明晃晃的飛刀。徐恭快如閃電地跳下馬車,避到一旁。
想楊稷的手下不敢在京城公然操刀劍等兵器行兇,也只能用飛刀傷人了,可自己乘坐的馬車有鐵甲相護,你們豈能傷得了王分毫!
飛刀?飛刀!朱祁銘心念電轉,腦中驀然浮起一段故事情節,它出自王魁之口,在多年前的某一天,一位母親喪命于飛刀之下,留下一個幼女痛哭哀嚎。
莫非同樣的慘劇又將在此刻上演?
朱祁銘飛快地打開那片鐵板,掀簾跳下馬車,朝母女二人身前奔去。
但聞破空聲響起,回首一望,真有一柄飛刀偏離了目標,朝母女二人立身的地方飛來!
朱祁銘身無兵器,但他手臂上裹著軟甲,于是揮臂朝飛刀擊去。飛刀受滯回旋,擦著他的手腕飄向另一邊,他微皺眉頭,又有銳器劃破肌膚的詭異感覺掠過心底。
片刻后,殷紅的血漬順著他的手腕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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