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劍?”
白衣少年念了一句,憶起了公羊辰的劍,那驚艷的一劍百鳴,那決絕的十步殺。
公羊辰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然后輕聲問道:“我的劍,你如何看?”
問劍,這是他第一次向人問劍,在此之前,只有別人問劍于他。
白衣少年眼中流光溢彩,輕輕念道:“快……極快……一劍……殺……”
公羊辰微微點頭,他的劍確實如此,‘快’是第一,第二就是‘一劍殺’,這些他都知道的。
“殘……”
少年嘴里又蹦出了一個字,公羊辰的眼睛突然亮了,殘!
“你的劍都不,太快,走的太快,所以走的路徑極簡,看似一劍一套劍法,實則不是,你每一套劍法都不,只取了殺傷力最大的那部分,所以你的劍不對。”
不對!
白衣少年眉頭微皺,他真的在仔細思考公羊辰的劍,對于和劍有關的事他總能神投入,非常認真,也可以叫癡。
因此,任何一把名劍落到他手里都不會蒙塵。
他懂劍,愛劍,是真懂,真愛。
他尊重每一把劍,對于眼前的這把人形名劍,他亦是如此。
少年沒有被劍的快所迷惑,他透過快,看到了名劍的質,是殘劍,為了快,他破壞了劍法的完整性,所以是不對的。
核心只有三個字的評價,卻令木乃伊一般的少年激動的站了起來。
“對!對!太對了!比我看的清,殘!好一個殘,萬千兄好見解!弟佩服!
木乃伊一般的公羊辰施禮,他品味覺得這個殘字恰如其分又意味深長。
“陳茉?你怎么看?”
柳萬千看向了白衣女子。
陳茉微微一怔,她沒想到柳萬千會突然向她問劍。
柳萬千的劍及其劍道見解都是極為高明的,是她見過和聽過最為精辟的見解之一,除了那些前輩高人,同齡人中恐難出其右。
至少她自己沒有看出那個殘字,一個殘字,令她心悅誠服。
陳茉微微一笑,開口講道:“兩位公子的劍都極為高明,卻又極為不同,柳公子的劍,一劍畫龍,神形具備,而公羊公子百劍畫鱗,纖毫入理。”
柳萬千和公羊辰都被她的論述吸引住了,眼神灼灼,待聽高論。
“一劍畫龍,重在龍意,龍的神,龍的氣,龍的形,甚至龍的云,柳公子的每一劍都是一種形態的龍,從頭到尾一條龍,其實只是劍的軌跡,看不到龍頭、看不到龍尾,沒有龍爪,更沒有龍鱗,可任何人都覺得它就是龍。”
柳萬千低頭沉思,公羊辰點頭,確實如此,簡單的一劍就是一條龍,神態皆備,活靈活現,不管是睜眼看,還是閉眼感覺都是龍。
“而公羊公子的劍,卻是百劍一鱗,千劍半爪,你的劍極為細密,只取一鱗半爪,這一鱗半爪卻要出百劍,甚至千劍、萬劍,可即使這么多劍畫出的,卻沒人認得,即使你的龍鱗畫的再好,再形象,那終是鱗,不會是龍!
一鱗半爪,終是鱗,不會是龍?
陳茉雖然沒有出不對兩個字,可意思卻表達的非常清楚,一鱗半爪,不得龍,已落下乘。
公羊辰沉默,柳萬千依舊在沉思,陳茉看了公羊辰一眼,不再話。
公羊長耕、公羊耀、公羊星、兀童,他們一直都在旁邊靜聽。
云里霧里他們看不清卻令他們心驚膽戰的劍法,原來是龍,劍如龍,柳萬千公子的每一劍都是龍,原來那龐大怪物是龍。
少主那快的不可思議的劍,殺傷力駭人聽聞的劍,也被解析的一清二楚,極快的劍,殘招畫龍鱗,一鱗半爪。
四人只覺瞬間茅塞頓開,片刻受益匪淺。
他們又不約而同看向了呆立當場的少主,有擔心,也有幸災樂禍。
他走錯了,即使劍的威力大的驚天動地,卻依然是錯了。
公羊辰想起了兩種畫作,大寫意的水墨丹青畫和寫實的工筆畫。
水墨畫,重寫意,一筆成山,一筆成水,一筆花開,一筆大河奔流,一筆飛龍在天……
而他的劍卻不是大寫意,而是寫實的工筆,細細的畫,百劍一塊石,百劍一滴水,百劍一花瓣,百劍一浪花,百劍一龍鱗……
水墨畫意境高遠,大家揮毫潑墨,瞬息可成,所成之畫價值連城,登堂入室,送入殿堂,為瑰寶,眾人贊頌。
而工筆之畫,費時費工,幾無意境可言,一筆一劃苛刻死板,千筆萬畫才能成一物。
一條栩栩如生的龍,要畫數月甚至數年,可成畫之日,依然褒貶不一,因為太像,也可以太不像,每個人對龍的定義都不同,即使對一根胡須,一千個人,都可能有千人搖頭。
即使畫一朵花,畫的以假亂真,可依然難逃匠氣十足的評價,假的終究是假的,缺少意境的鱗爪,正是他的劍。
“我若十劍一鱗,百劍十個鱗呢?”公羊辰抬頭笑問。
白衣陳茉一愣,就連柳萬千都抬起了頭,疑惑的看著他。
“我若百劍十鱗呢?”公羊辰又問了一遍。
柳萬千皺眉,陳茉搖了搖頭,道:“那也只是十鱗,不是龍!”
“為什么要是龍?”
“為什么要是龍?”
陳茉重復了一遍,她被問糊涂了,糊涂的不止她一人。
公羊辰輕笑一聲,道:“一鱗可以殺人,為何非要龍?”
一鱗可以殺人?
陳茉沉默了片刻,反駁道:“一鱗可以殺人,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真人和真龍!
“那我百鱗是否能殺真人,屠真龍?”
“不行。”
“千鱗?萬鱗?千萬鱗呢?”
“你沒有那么多時間,柳公子一息一劍,便是一龍!
“那我要是畫一片龍一樣大的鱗呢?”
“那得數萬,乃至無數劍!
公羊辰點了點頭,“也對,大與多并無區別,關鍵在于出劍的速度!”
陳茉對公羊辰的固執有些失望,她有些不想呆下去了。
“既然走錯了,就要改正,豈能一錯再錯!”
這是她最后的忠告,她對柳萬千和公羊辰一禮,“打擾了。”
白衣遠去,柳萬千又低頭想了很久,他抬頭道:“陳茉的沒錯!
陷入沉思的公羊辰抬起了頭,他搖了搖頭,道:“改不了,我也不會改,我的劍陷入了瓶頸,卻不是錯了。”
“你……”
柳萬千也有些動怒,不對就是不對,再走,只會離大道去遠。
“我是地靈。”
公羊辰再沒有解釋。
他只有劍,沒有墨,他畫不了水墨,但他也不愛水墨。
因為那不是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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