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她前半生罹歷諸劫，后半生榮華富貴，雖廣聚陰魂，年年獻祭，但也曾屠戮無辜，害人性命，今夜又令百鬼夜行，滋擾凡間，府君要收走她，無可厚非。”姬云的師父仰望著天空中的虛影，懇切地說道：“然而，她一生的坎坷和罪惡，皆是因我而起。”

    “我與她的情絲早已了斷，可情緣易斷，因果卻斷不了，我那梅花莊可以阻隔任何因果輪回，卻阻隔不了我心中的愧疚，當年若非我學藝不精，算不到那天夜晚她遭遇的折辱，可能就不會狠心離去了……府君，我知曉你的規矩，想要留下她，須得一命換一命，我陽壽本當還有30余年，府君可拿去，留下半年與我，浩劫將至，我還有一些東西要處理，半年之后，府君再來將我和她的命魂一并收去，如何？”

    天空中的山岳虛影微微一震，似乎沒想到這老者會開出這么個條件來。

    “姬康！我不需要你這假慈悲！”半空中的鬼嬰尖叫了起來，她掙扎著，對著天空高喊道：“府君，將我收走吧，這老東西不是要換命嗎？答應他，不過請您用他的命換那個小蘭回來吧！她是最無辜的……這絕情之人當年可以拋棄我，然后看著我遭遇磨難，如今可以看著自己的徒兒心魔纏身，看著自己徒兒的愛人被我這個罪人害死……他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能舍棄，不管不顧，還大言不慚地說什么‘胸懷天下’？連身邊的人都不保護，還要守護整個世界？太惡心了！”

    她明白當年如果自己和姬康完成了婚禮，她就會當場橫死，姬康離開，是為了保她不死，可她寧愿當時就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在之后受那樣的苦。

    這其中當然也有她咎由自取的成分——如果她不負氣離家出走，就不會被逃兵抓到，也就沒有后來的事情了。

    她原來恨的是姬康負心薄幸，現在恨他見死不救。

    還恨他整個梅花莊的師門，因為當時姬康的師父還活著，就如同現在姬康考驗姬云一般地，讓他出莊歷練。

    就算當時姬康沒有能力就她，姬康的師父肯定可以！

    就像一個小時之前，姬云沒有能力在眾鬼面前救下小蘭，可姬康是可以的！他本可以在一切發生之前就阻止的！

    可他沒有！

    “咣！”

    又是一聲鑼鼓聲，一個飄渺的聲音從高空中傳來：“依獻祭者，六月之后，莫要躲在梅花莊中。”

    虛影消失，天地恢復了平靜。

    “唉！”

    老者嘆了口氣，手一招，梅花花瓣卷著他和那鬼嬰，一起消失不見。

    …………

    趙旭急得團團轉，李菁的電話打不通，慕容娜娜的電話也打不通。

    趙旭的爸媽在一旁看了偷著樂，老趙更是口無遮攔：“哎呀我說孩兒他娘，想當年，我也是這樣，你一不理我呀，我就渾身難受，一日不見吶，就如隔三秋，那滋味……嗨呀！”

    “是啊是啊，小旭年紀也不小了，談個對象還是這么上心，看來這次肯定是認真的了。”老媽應和道。

    “孩兒他娘，那女娃的照片你也看過了吧？仙女兒一樣的漂亮，過年的時候請到咱們家玩兒一趟，壓歲錢可得準備好了，不能給薄了！”老趙把鍋里的紅燒肘子盛了出來，端上了桌。

    “嗯啦，我最近在做繡呢，我要用紅綢布做底子，繡出一只鴛鴦荷包出來，當做紅包！”老媽說道。

    這年頭，還會這手藝的人，已經不多了。

    趙旭沒搭父母的話，每過幾十秒就看一次手機，心想著是不是現在就趕飛機回龍滄市，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李菁打過來的。

    “喂，青青，剛才怎么回事啊？”趙旭著急地問道：“為什么手機突然打不通了？”

    “我們沒事，已經解決了。”李菁在電話里安慰道，“娜娜說，只是幾只小鬼兒而已。”

    “呼！”趙旭舒了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掉下來了：“別疏忽大意，我聽到有汽車聲，你們還在外面吧？快回家去吧。”

    “哦，你那邊怎么樣了？什么時候可以回來？”李菁問道。

    “妥了，明天就回。”趙旭答道。

    “閨女，過年的時候來玩兒啊！”老趙突然喊了一嗓子，他的嗓音洪亮，領居家的狗都被嚇得叫喚起來。

    “死老頭亂嚎什么呢？”老媽拍了老趙一下，使勁瞪了個白眼。

    等趙旭掛了電話，坐到左邊，趙母把裝著肘子的不銹鋼盆往趙旭面前一推：“吃吧兒子，嘗嘗味道怎么樣，這可是放養的山豬肉，你們大城市里不常見……慢慢吃，不夠鍋里還有。”

    這盆里裝了足足兩只大肘子的切塊，普通人非得吃撐了不可。

    “你這孩子當年青春期發育，一頓能吃三個肘子呢！可惜不長個子也不長肉，吃完了還不愛刷牙，那叫一個邋遢。”老媽絮叨道：“不過這次你回來，我覺得白凈了許多，人也更精神了，果然還是談對象好，談對象好啊！”

    趙旭嘴里啃著肘子，回憶起了小時候的生活情節，也跟著會心一笑。

    趙家村里的山豬都是正宗野豬馴化過來的，單看外表和野豬的區別不大，還有一定的野性，趙旭小時候身體瘦弱，在村子里卻沒人敢欺負，就是因為孩子們天天看見趙旭的老爹一手抱一頭黑山豬健步如飛，能把手扶拖拉機頂翻的山豬，愣是連嗷嗷叫的力氣都沒有——被勒著肺肋呢！

    “孩子，眼看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對象也談得很穩定了，有件事，我們也是時候告訴你了！”趙旭還沉浸在過去美好的回憶里，猛然聽到老媽的話，差點沒把嘴里的肉噴出來。

    什么意思？我沒聽錯吧？要撒狗血了？不是吧？

    我都28了，現在撒狗血也太晚了吧？

    “難道……我不是你們……”趙旭瞪著眼睛看著父母。

    “嗨，想什么呢！”老媽笑著道，“你當然是我們親生的，瞧你那臉盤子，簡直是從你爸臉上復刻下來的。”

    “那……那還有什么事？難道我從未謀面過的爺爺奶奶，或者姥爺姥姥，是什么大人物，我們家原來是個什么世家大族？”趙旭繼續問道。

    “你爺爺也是個屠夫，你奶奶是本村貧農家的女兒，你姥爺是種地的，你姥姥家祖上倒是闊過，當過小地主，后來打地主全沒了。”老趙喝了一口道。

    “那到底是什么事兒，您倒是說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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