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頓從柜子下面取出一個保溫培育箱。

    在箱子里面，有一只幼小無比的動物蜷縮在角落里。它的皮膚是紫黑色的，雙手雙足類人，毛發還沒有長齊，從毛發的間隙中透露著粉嫩的新膚。

    這是一只還沒有滿月的黑猩猩幼崽。

    黑猩猩幼崽瞪大了眼睛，胖胖的手掌抓著自己的腿，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它還不知道，它的命運在已經被人為的決定。

    溫斯頓打開保衛培育箱，從里面抓出黑猩猩幼崽，讓它平臥在手術臺上。這張手術臺顯然也是特制的，五個小小的鐵箍伸出，死死扣住黑猩猩幼崽的四肢和頭部。

    一針微量的麻醉劑注入黑猩猩幼崽的體內，這條鮮活的生命一下子就癱軟了下來。

    溫斯頓取出剪刀，小心地將黑猩猩后腦的毛發剃光，然后用筆在上面小心地畫了一個方框。

    我是誰？決定某人是某人的因素是什么？

    假設一個人就是他的身體。那么，當一個人失憶了，性格變化，處事行為發生變化后，這個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更極端一點，當一個身體中的靈魂被另外一個靈魂占據了，只是因為這個身體沒有變化，這個人還是原來的人嗎？

    身體沒有變化，所以這個人還是原來的人？

    那么，這個人因為想買手機，賣了一個腎。這時候，少了一個腎的人，還是原來那個人嗎？更極端一點，這個人所有器官的更換了，身體不再是原來的身體。這個人……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再假設，如果將一個人完全克隆，克隆了身體，克隆了記憶。那么，誰能分得清克隆體和本體？

    每個人，真的是獨一無二的嗎？

    如果克隆體和本體，分別在不同的環境生活了十年，十年之后，他們有了各自不同的記憶。那么，這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

    換句話說，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一樣嗎？

    細胞每天都在更換，今天的你，在身體上已經和昨天的你發生了區別。同樣，在精神記憶上，今天的你多了一天的記憶，那么，今天的你還是原來的你嗎？

    阿魚是科研人員，可他相信人類是有靈魂的。靈魂不在科學之外，而是另一種沒有發現的科學。就如同每一個比特幣都有自己的代碼，是每個不同的靈魂決定了人類和動物的區別。

    動物可以克隆，但是人類不能克隆。人類即使克隆出了身體，也不再是原來那個人。

    正因為自己的三觀，阿魚拒絕了溫斯頓的提議。

    因為溫斯頓有著自己的三觀。

    活下去，無論以什么身份，只要有一部分來自于你，無論身體還是記憶。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三觀，在現實中，這些不同的三觀會妥協、忽視、碰撞。這也是為什么你會覺得有些人是制杖，有些人是腦殘。三觀比生殖隔離更能隔絕人與人的關系。

    溫斯頓之前已經掃描過阿魚的大腦皮層，存留下了大量的信息。這信息包括阿魚的性格、生活記憶、生活習慣、特定技能和生存技巧。接下來只要將阿魚頭顱的重要區域移植進猩猩幼崽，溫斯頓就完成了他的重生阿魚計劃。

    切割機剖開黑猩猩幼崽的腦殼，溫斯頓手指滋溜一聲插進幼崽的大腦中，手指一挽，竟然扯動一片腦花。

    溫斯頓單手持著這朵腦花，另一只手撥開尼茲交易過來的試管。

    這支試管殷紅如血，中間懸浮著黑色的如同發絲的渾濁物。

    試管靠近這朵腦花，溫斯頓抓著腦花的手猛一用力，生生將這片腦花扯了下來。打了麻藥的黑猩猩幼崽身體猛地抽搐，眼睛翻白，涕肆縱流。然而鐵箍深深嵌入它的肉里，讓它動彈不得，只能發出吱吱的楚楚可憐的叫聲。

    紅色的試劑倒入黑猩猩幼崽的腦殼中，跟煨著老酒的豬腦花似的，紅色彌漫開來，從大腦的溝回中滲透進去。只不過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根根懸浮在液體中的黑色“毛發”，一觸碰到大腦，居然猛地跳動，鮮活無比的在大腦上游走，然后找著溫斯頓扯開的大腦傷口，鉆了進去。

    這黑色的“毛發”居然是一種生物！

    溫斯頓丟到手中的半朵大腦和試管，抽出桌子下面的切割刀，原力凝聚，朝著桌面上的玻璃器皿一劃，將玻璃連著里面的冰塊切成了兩斷。

    切口光滑如鏡，

    溫斯頓取出冰中的阿魚的頭顱，小心的剜出里面的大腦。

    這冰中的大腦，在周圍生成了薄薄的隔膜，而在傷口處，居然往外已經生長出幾厘米的新皮層。

    之前那一管清水般的液體，竟有如此功效。

    阿魚的大腦里面溝壑縱橫，密布著深深淺淺的裂痕，蜿蜒起伏，顯示著阿魚的大腦發育程度。

    而黑猩猩幼崽的大腦卻不同，光潔如初，還沒多少的溝壑。證明它的大腦還沒有得到的發育。

    溫斯頓將阿魚的大腦塞入黑猩猩幼崽的頭顱中，黑色發絲一般的生物探出頭來往外看了看，在大腦接口處游走，如同銀針在缺口中縫紉，只一會兒，神乎其技般將傷口連接了起來。

    黑猩猩口吐白沫，手術臺上散發著難聞的異味。可溫斯頓就像沒看見也沒聞見一樣，靜靜地站在旁邊等待。過了大概一分鐘，可能是在紅色試劑的作用下，阿魚的大腦逐漸縮小，逐漸和周圍融成一體。

    到了這個時候，手術已經基本完成，溫斯頓將切割下來的腦殼重新安置上去，如同奶媽一般將黑猩猩幼崽的身體擦拭干凈。

    當鐵箍從黑猩猩幼崽上解開，才發現幼崽四肢被鐵箍嵌入數厘米深的傷口！

    溫斯頓將血水擦去，然后將黑猩猩幼崽抱回保溫培育箱。奇怪的時候，前后不過十幾秒鐘，幼崽身上的傷口居然已經結合成疤！

    這是什么樣子的恢復能力！

    “你的手術很成功，我沒有幫到什么忙。”尼茲笑了笑，道，“這場手術若是傳了出去，溫斯頓的大名必將響徹世界。”

    溫斯頓搖搖頭，道：“手術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要看天意。你可以離開了。”顯然他對名揚四海沒什么渴望。

    “好。”尼茲提起裝了H物質的手提箱，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你確定不加入黑潮，以你的技術和知識，我們會給你提供充足的發揮空間。”

    溫斯頓眼神晃了晃，似有意動，但很快克制住自己的內心，再次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我先告辭了。”尼茲不以為意，告辭后轉身出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作為科學家的追求，當然是無止盡的探索。而能提供給溫斯頓足夠先進的實驗器材，和龐大的科研資金的，只有黑潮。

    尼茲相信，再過幾次邀請，溫斯頓就會答應他的請求，成為黑潮的一員。

    尼茲自信地走出門來，剛走了幾十米步，突然目光一凝，似乎察覺到什么，停下了腳步。

    周圍的環境，和他進屋時，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這些變化十分細小，可能只是腳邊的石子偏移了幾毫米，也可能是地上多了一兩道難以察覺的刮痕。

    但尼茲過目不忘，觀察入微，哪怕一點點的偏差，都會讓他察覺到。

    尼茲又往前走了幾步，轉過彎來，只見一個男子蹲在廢墟里面玩石子。似乎是聽見他的腳步聲，廢墟中的男子停下手中的動作，站起身來。

    “我來找你了，英國的王。”方天從廢墟中跳了出來，看著尼茲露出笑容，一步步朝著尼茲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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