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儁乂!”袁紹這回倒是理智在線,他看著張郃那擔憂的神色,明白張郃冒失勸諫的用心良苦,但是他就是承受不住這一份恥辱:“我們還沒輸!”
他的一句沒輸,說明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那一份濃厚的戰(zhàn)意,始終沒有熄滅,他是不會甘心退兵的。
哪怕他拿不下關(guān)中。
這一戰(zhàn),他必須要把河北的榮譽,他袁紹勇氣給拿回來了。
只有滅了明軍。
他才繼續(xù)抬起胸膛,當河北之主,不然他會感覺很憋屈,很難受,甚至會質(zhì)疑自己,合不合適當一方霸主。
“既然大王一心要戰(zhàn),末將唯有為大王護駕!”
張郃不在勸諫了。
他深知道袁紹的性格,雖還不至于到一個剛愎自用的地步,但是多少有些自負,容不得他人三番兩次的否定。
“去準備吧!”
袁紹擺擺手,輕聲的道。
“諾!”張郃拱手領(lǐng)命。
………………………………
下午。
懸掛天空之上的那一輪烈日,已經(jīng)開始稍稍的向西偏移而去了,不過陽光倒是依舊的毒辣,曬的人火辣辣的。
北邙山地勢起伏平緩,高敞而空曠,中間高而四周低,黃土土層深厚。
而山巒重疊之間,平原也不少。
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戰(zhàn)場。
山多,平原多,峽谷多……
游擊作戰(zhàn),這里是一個天然的地方。
明軍主力往這里撤,是早就想好的事情,過了好幾個時辰之后,總算是在一個山坡之中,會師成功了。
當張遼看著昭明第一軍稀稀疏疏的隊列,心中不忍,甚至一陣絞痛。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是戰(zhàn)場常規(guī)。
戰(zhàn)場,哪怕你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最后打起來,你還是要付出傷亡,沒有傷亡就沒有勝利。
這就是戰(zhàn)場殘酷。
“黃中郎將!”張遼目光帶著歉意,看著黃劭,想要說什么,但是卻說不出口。
“沙場征戰(zhàn),自古以來,宿命就是馬革裹尸!”
黃劭負傷了,臂彎有刀痕,戰(zhàn)甲前胸有一個很大的槍痕,披風已經(jīng)破碎,頭盔也被咋開了一個鐵塊。
這一戰(zhàn)慘烈,可以從主將上看得出來了。
但是他卻沒有多少悲傷。
或許是習慣的。
又或者是勝利沖淡了這一份悲傷,畢竟這一戰(zhàn),明軍是打贏了,以少勝多,先防御,然后反攻,在以身為誘餌,再來突襲。
此戰(zhàn)可入武備堂的教科書了。
“我只希望,我昭明第一軍的兒郎,能死得其所,吾便無憾也!”黃劭咬著牙,低沉的回應(yīng)張遼。
“你放心!”
張遼鄭重的保證:“這一戰(zhàn),我定叫他袁本初后悔!”
“將軍!”
斥候沖上來:“燕軍好像出兵了,正在向我們趕來,最多明日早上,會加入圍剿的陣列之中!”
“燕軍?”
張遼眸子森冷:“好一個張飛,真有膽子啊!”
張飛會出兵,預料之外,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想要做黃雀的人不在少數(shù)。
但是黃雀沒有這么好做的。
“而且也算了一個好時候了!”張遼拳頭攥緊。
這時候張飛出兵,倒是打了一個明軍突然,畢竟他只要再拖幾日,袁軍必敗,帶時候回頭收拾他們,保證他們不敢作妖。
“將軍,魏軍好像也渡過孟津口,向北而去!”
“什么意思?”
“感覺好像想要抄我們后路,畢竟我們往北撤往北邙,渡河北上也能逃出此戰(zhàn)役,他們要是抄我們后路,以上黨和河內(nèi)堅守,我們就等于困獸而斗!”
一個參將分析說道。
“魏軍也敢出兵摻合?”
張遼頓時感覺不對勁了。
“將軍,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袁紹給出了條件,不管是幽州燕軍,還是魏軍,都心動了,所以才出兵,不然他們定然會看著我們的拼命,等我們分了一個勝負,再來出兵撿便宜!”
這個青年參將本是張遼族人,名為張榕,也是從武備堂出來了,兵法和知識都很好,推演能力很強,分析能力也算是不錯,深的張遼信任,就是經(jīng)驗不足,所以沒辦法放下去領(lǐng)軍,只能當一個參將。
“你說的不無道理!”張遼點頭。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時間不多了!”
這時候開口的是黃劭。
黃劭本乃謀士出身,謀劃全局,他更加擅長,這時候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提醒張遼說道:“一旦他們形成合圍,我們就插翅難逃,三方夾擊之下,不說我們已經(jīng)苦戰(zhàn)一場,戰(zhàn)斗力十不存七八,哪怕完整的戰(zhàn)斗力,都未必能打贏,畢竟兵力相差太過于懸殊,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們合圍之前,先把周軍主力徹底的擊敗!”
“談何容易啊!”
張遼來回踱步。
擊敗周軍,他們做到了,但是想要徹底的擊敗,把他們趕出戰(zhàn)場,這倒是有些困難啊。
要是能拖三五天的,倒是還有機會,可如今,周軍正在處于一個哀兵的階段,要是再進攻,恐怕會引起他們哀兵必勝的反應(yīng)。
“再等等!”
張遼半響之后,決定說道。
他不敢硬碰硬。
這樣打贏了,都是慘勝。
“不能等!”
龐德開口了。
第二軍作為昨日吸引仇恨的主力,如今也傷亡不輕,包括龐德,龐德雖然武藝強大,但是面對鞠義,也討不了好,他的手臂被擦傷了,額頭也有擦傷,雖都是皮外傷,不損戰(zhàn)斗力,但是包裹白紗布,看起來就是一個傷兵。
他悠然的開口:“將軍,等下去的結(jié)果,你我都清楚,一旦左右兩側(cè)兵力合圍,我們的戰(zhàn)意士氣都會下沉三成,畢竟我軍的將士雖勇,卻依非鐵打的人,也會害怕,一旦害怕,就會失去平常的水準,到時候軍陣會亂,戰(zhàn)斗本能會不足,這些都會影響我們的戰(zhàn)斗力!”
“可現(xiàn)在我們不能打!”
張遼何嘗不知道,他竭斯底里的道:“現(xiàn)在打了,那就是拼命了,和袁紹拼命了,打贏也好,打輸也好,最少折損超過五成戰(zhàn)斗力,到時候我們那什么應(yīng)對燕軍和魏軍的兵力!”
“話雖然如此!”
閔吾神色平靜,安靜的站著,等到各軍中郎將都發(fā)言了,他才開口:“可不戰(zhàn)就是等死,戰(zhàn)了,我們還有希望!”
張遼聞言,陷入了一陣的沉思之中。
戰(zhàn),還是不戰(zhàn)……
這是一個決定。
關(guān)乎他麾下昭明第一軍第二軍第三軍,三個軍數(shù)萬兒郎的生死存亡。
“報!”
這時候,外面一個青年沖進來。
他不是斥候,而是景武密探,負責傳遞消息返回軍中的。
“將軍,戲參政在黃河岸邊的渡口上,擊潰了周軍五千精銳,斬殺周軍主將的蔣義渠,繳二千車糧食!”
密探稟報說道。
“什么時候的事情?”張遼神色大振。
“一個時辰之前!”
“好!”
張遼大喜,在這絕望之際,算是喜出望外,戲志才還真是他最還的拍檔,關(guān)鍵的時候給他送上這一份禮物。
周軍不是還有希望嗎。
他就要把周軍最后的希望給滅殺了,只有這樣,才能讓周軍的軍心徹底的崩潰。
“告訴戲志才,讓他立刻把糧草押送南下,然后把周軍大將的頭顱帶上!”張遼心中已有了戰(zhàn)略部署,他低沉的說道。
“諾!”
密探下去傳信。
“黃劭,龐德,閔吾!”
“在!”
“本該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膭倮缃褚驗檠嘬姾臀很姷慕槿耄覀円崆皼Q戰(zhàn),哪怕冒險,背水一戰(zhàn),亦要戰(zhàn)到底!”
張遼道:“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整合本部主力,傷兵留下,精銳決戰(zhàn)!”
“傷兵亦可戰(zhàn)!”
閔吾皺眉。
“不至于!”
張遼搖搖頭:“此戰(zhàn)我有信心,加上戲志才的兵力,只要能擊潰周軍主力,必勝,無需讓傷兵犯險!”
“是!”
三大主將對視一眼,既然張遼胸有成竹,他們也放下了不少心情。
“龐德!”
“將軍!”
“你親自跑一趟,跑一趟周軍營寨,宋山我軍戰(zhàn)書!”張遼揮筆落紙,一個字,戰(zhàn):“日落之前,黃土原上,我恭候他們!”
“是!”
龐德領(lǐng)命。
以他武藝,送一份戰(zhàn)書,還真是簡單的事情,要是其他人,武藝太差會被人逮到,哪怕不傻也會侮辱一番,以泄脾氣。
……………………
“戰(zhàn)書?”
袁紹是真沒想到,明軍會在這時候,給他送出戰(zhàn)場。
“戰(zhàn)?”
這龍飛鳳舞的一個字,讓袁紹感受到了明軍主將的哪一個猖狂。
“可惡!”
袁紹暴怒:“你意欲戰(zhàn),吾便戰(zhàn)!”
“大王,稍安勿躁!”
眾將左右列站,本來沉默的,畢竟鞠義勸諫,差點被斬,很少人敢當面對袁紹開口了,不過還有有些忠義大將忍不住。
開口的是文丑。
文丑可是袁紹嫡系大將,他倒是有資格勸諫:“明軍此事叫戰(zhàn),無非是知道我們已經(jīng)請援了,知道只要等到明日,不管是燕軍還是魏軍,都會趕上來圍剿他們,所以我們不能如他們所愿了!”
“大王,他們來送戰(zhàn)書的人,還留下的一句話,若我周軍兒郎不敢戰(zhàn),他們也不勉強,今夜便會渡河北上,撤出河南!”
袁紹本來想要冷靜一下,但是這么一聽,哪里還忍得住,拍案而起,怒喝道:“戰(zhàn),不管如何,決不能讓他們跑了,傳我軍令,各部圍黃土原!”
黃土原,乃是北邙東南,那里的山巒交替,卻在中間呈現(xiàn)出一片黃土的平原出來了,所以稱之為黃土原。
軍令一下,各部主將對視一眼,雖有不甘,但是只能拱手領(lǐng)命。
周軍主力開始向黃土原突進。
…………………………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時候的晚霞,把整個北邙都映照的一片金燦燦的,特別是黃土原上,黃泥土在這夕陽光芒,顯得如同黃金鋪地。
南北兩軍對持。
明軍主力列陣,中營,左右兩翼,拉開超過將近兩公里的戰(zhàn)線。
而周軍。
周軍的主力呈現(xiàn)一個個方陣,十余萬的精銳列陣之下,并沒有彰顯兩戰(zhàn)兩敗的頹廢,反而有一種的絕地反擊的氣勢。
周軍面對明軍,在望月山上一戰(zhàn)而敗,在中營被突襲之后,第二戰(zhàn)再敗,算得上是兩戰(zhàn)兩敗了。
如今還能維持不算很穩(wěn)定的士氣,已經(jīng)可以從側(cè)面說明,周軍的精銳還算是不錯了。
踏踏踏!!!
馬蹄聲在黃土原周圍都響起,不管是周軍的還是明軍的騎兵,都在繞場而踏步,這是一股戰(zhàn)意的沖勢在點燃。
“周王袁紹何在?”
突然,明軍陣型之中,左右分開兩列,露出了中營的位置,張遼騎在馬背上,高喊這。
周軍陣型,文丑看了一眼袁紹。
“無妨!”
袁紹冷冷的說道:“萬軍之中,他若能傷我,那就是我周軍兒郎無能!”
“是!”
文丑擺擺手,前軍左右讓列,然后中營護衛(wèi)也推開,把袁紹的身影拉出來了,而他寸步不離跟著袁紹,此時有人就算想要狙殺袁紹,也必須先過他這一關(guān)。
“孤乃袁本初!”
袁紹策馬飛揚,怒喝:“張文遠,孤今日不斬你頭顱,決不罷休!”
“周王,大戰(zhàn)在即,某先送汝一份禮物!”
張遼一擺手,左翼讓出了位置,露出了中間的擺設(shè)。
兩千車的糧食,整整齊齊的擺在了哪里,還有戰(zhàn)旗,破損的戰(zhàn)旗,那是周軍主營的戰(zhàn)旗,而主帥的名字,一個蔣。
在一桿斷旗之上,還掛著一個頭顱。
蔣義渠。
“義渠?”
袁紹目瞪欲裂,更讓他膽裂心寒的是,他等著救命的兩千車糧食,卻被明軍給截胡了。
“周軍兒郎們聽著,你們的望月山糧庫被我們燒掉了,百萬軍糧被燒的干干凈凈,如今這兩千車,是你們唯一救命的糧食,也被我截獲了!”
張遼高聲怒喊,聲音隨著他的罡力而爆發(fā),綿綿而傳出去:“如今你們最后的希望,也將會失去,給我燒!”
“燒!”
“燒!”
明軍將士異口同聲,把這這一股氣勢給點燃起來了。
一把火,兩千車糧食,全部進入了火海之中了。
“不要啊!”
“我們的糧食!”
“是不是沒有糧食了!”
“糧食都沒有了,不管輸贏,我們都是輸了!”
“怎么辦啊?”
周軍最后的斗志,被張遼的一把火,給徹底的燒掉了。
張遼,最善于撲抓戰(zhàn)機。
“沖鋒!”
就這么一瞬間的動亂,讓張遼抓住了機會,他立刻下令,各部沖鋒。
“殺!”
“殺!”
明軍如同猛虎下山,戰(zhàn)意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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