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了書|記家。
向榮新剛從地里回來，今年夏糧收成不錯，稻谷還沒部入庫，就和去年的產量持平了。粗步估算，今年起碼人均能多分一擔糧。
加上插秧也很順利，沒下雨沒刮風，水田里的秧苗筆直得跟列兵似的。向榮新心里高興，連在院子里沖澡都哼著曲兒。
“榮新叔�！毕騽偺嶂米油群蜕诫u肉邁進來。
“喲嘿！剛子啊，快進來坐。”向榮新絞干毛巾飛快地擦了擦身子，進屋換了條褲衩，背心拿在手上，赤著膊出來了，“咋地？上叔家還拎東西啊？”
向剛笑著把分量相對重的那份兔肉和山雞遞給向榮新：“今兒上了趟山，無意中逮到的，分點給叔嬸嘗嘗�！�
鄧梅聽到動靜，匆匆從灶房出來看了一下，見是向剛，驚喜地“喲”了聲：“是剛子��！嬸子正做飯呢，招呼不周�。∠雀闶辶�，一會兒開飯了陪你叔喝倆盅。”
“不了嬸子，張爺爺那邊還等著我開飯呢。我就是送點肉過來，給你和叔打打牙祭�！�
“那怎么好意思！”鄧梅客氣了一番，見伙子確實是誠心誠意來送肉的，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向榮新拍拍向剛的肩，“你子行啊，才回來就弄到肉了。不過聽叔一句話，坡林再往前別去了，有狼，別為了吃點肉把身家性命給搭上了�！�
向剛問出心里的困惑：“叔，山里真有狼嗎？我今天在外圍轉了一圈，沒看到有狼的痕跡�！�
“有！怎么沒有！”向榮新言之鑿鑿地道，“月圓夜狼嚎聲響著咧。不信過幾天就是月中了，你親耳聽聽。對了，部隊真給你放長假了？能住幾天？”
“嗯�！毕騽倯溃耙獩]意外，月底才走�！�
“那確實很長的假了�！毕驑s新琢磨了下，“一會兒走的時候提二十斤大米回去，不夠吃了再來問叔拿。老張老倆口這兩年不下地了，口糧指定緊巴，可別把他家吃空咯�！弊詈笠痪湓捈儗俅蛉�。
向剛一正經地拱拱手：“謝謝叔！那我就不客氣了。回頭我帶著糧票來提糧�！�
“去去去！就這點米要啥糧票！你子膈應我哪！趕緊地走吧，知道你還有別家要走�！敝�，向榮新踹了向剛一腳，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另外那份兔肉和山雞。
向剛一臉坦然：“那我去了，還得找社長工分不能扣的事。”
向榮新愣了一下，笑了，指著向剛笑罵道：“你子出去闖蕩了幾年，倒是比時候滑頭多了！”
送走向剛，向榮新吸著鼻子嗅了嗅灶房傳來的肉香，不愧是山里跑的野味，真香�。�
哼著曲兒踱進灶房問媳婦兒：“那子送來的兔肉你打算咋燒？”
“還能咋燒？醬油燜燉唄。”鄧梅系著圍裙在灶前忙活，沒回頭地問，“剛子走了？真不留他吃飯�。俊�
“他還有事要辦呢�！币蝗荒芊潘嶂硪话肴庾�？向榮新捏了條脆蘿卜丟到嘴里嚼著，“那子八成聽老張了扣工分的事，去江口埠替那丫頭打抱不平去了�！�
“是嗎？那倒是個有心的孩子。向老要是還活著，得多欣慰啊。”鄧梅感慨了一番，驀地想到什么，拉過向榮新神秘兮兮地，“哎你，剛子在外邊有對象沒？要是沒的話，把盈芳介紹給他咋樣？那丫頭不了，過年有十八了吧？我十八那會兒啊，老大都學走路了……”
向榮新噎了一下，無奈地：“終身大事總不用咱們操心吧？”
鄧梅瞪了他一眼：“虧你還是書|記呢，一點也不關心底下的社員。她爹娘要是還在，確實輪不到咱們操心�？扇缃衲阋部吹搅耍逡患夷堑滦�，能不欺負她就不錯了。舒老太也一心幫襯著兒子，張口閉口‘撿來的丫頭’，你還能指望誰？”
向榮新想想也是，就舒家剩下的那攤子人，沒一個靠譜的。
“那行吧，改天我找剛子探探口風，要是有對象了，這事兒咱就閉口不提，沒的話，正好問問他意見�！�
“問意見可以，但別把盈芳的名字透露出去。姑娘臉皮薄，禁不住你們大男人掛嘴上�！编嚸凡环判牡囟冢ǹ终煞蚝眯霓k壞事。
“好好好，都聽你的�！毕驑s新伸長脖子看鍋里，“火夠旺了吧？兔肉啥時燜熟�。俊�
鄧梅好笑不已：“瞧你那饞樣！”
“嘿嘿嘿……”
……
走在村道上的向剛，忽覺耳朵一陣發燙，伸手捏了捏，依著老大夫先前指給他的路線，前往社長馮七順家。
馮社長是江口埠人，家自然也在江口埠。好在兩個村子離得不算遠，穿田畈、繞近道，要不了半時就到了。
當年他離開村子的時候，雁棲公社的社長還不姓馮，這位完是靠著他那當紅兵的兒子到處破四舊而水漲船高、并攀上了縣委干部，這才當上社長的。
許是來路不是那么名正言順，身又沒多少文化，馮七順當上社長后，別的建樹談不上，倒是吹牛拍馬的風被他帶起來了。農閑的時候成天和一幫慣會奉承拍馬的懶漢們窩在大隊部打牌、搓麻將。
幸而有個公正嚴明的書|記壓著他一頭，兩支生產隊的隊長也比較實誠，不懂吹捧那一套的社員們，只要勤勤懇懇參與勞動了，總算還能得到相應回報。因此，即便大多數社員們心里不喜姓馮的當社長，倒也沒人去縣委鬧。
再馮七順，名叫七順，心里卻不爽、不順得很。
怎么也是一社社長，撇開向榮新那個古板老頭兒，整個雁棲大隊理應歸他了算才對，可底下兩名生產隊長總不聽他的安排，他今兒摘棉花，生產隊長卻不到火候，最后改犁地；他搶收累死人、收完了休息幾天再插秧吧，生產隊長又七八月的天變就變，還是趁早把秧苗插了、稻谷離穗曬干入庫了才放心……得！啥事都你們幾個了算，要老子到底干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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