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柔給閨女夾了塊又粉又糯的南瓜：“別擔心，向能干著呢！他能在高手云集的選拔賽勝出，明實力杠杠的。再到了邊境，不會讓他一個人挑大梁的。老爺子走前不了么？各軍區(qū)都在派部隊支援前線。軍隊一多，這仗也就好打了，別擔心了，啊？”

    “你媽難得分析得這么到位。”蕭三爺笑著打趣自個媳婦兒，無奈話音剛落，腰間的軟肉被狠狠擰了一把，忙不迭道，“我你分析得對還不好么？乖囡你評評理……”

    盈芳坐在她娘隔壁，垂眼就能看到爹媽的動作，笑而不語。

    經(jīng)這么一鬧，緊張的心情緩和不少。

    爹媽得對，她應(yīng)該對男人有信心。

    看著這一幕，吃得津津有味的杜迎娣眼底流露羨慕之色。

    要是這就是自己的家人該多好？不是冒名替得來的便宜親戚，而是真正的家人。那樣的話，自己哪里還用住在知青站受各種苦。

    福嫂先吃了，然后在東屋看三胞胎，見寶貝醒了，東張西望地找媽媽，就抱出來給盈芳。

    “啪！”

    豈料才到盈芳懷里，晏晏寶貝揮著肉乎乎的胳膊，準確無誤地打中了思緒跑得快趕上天馬行空的杜迎娣。

    寶貝力道，但架不住距離近啊，且正好揮在她臉上，活像挨了記巴掌。

    “哎呀你個家伙，怎么又調(diào)皮了？”盈芳連忙錯開身，將寶貝抱到另一邊，轉(zhuǎn)頭看表妹的臉，“春妹，我瞅瞅，打疼了吧？”

    “還、還好。”杜迎娣松開捂著臉頰的手，心這么疼，臉頰不定被打紅了。這家人應(yīng)該會個自己一些補償吧？

    豈料看不出異常，大伙兒也就放心了。握著寶貝的拳，教他不能亂揮、會打到人的。

    “咿呀！”一向懶洋洋的寶貝難得賞臉，張嘴飆了個高音。

    杜迎娣心里不高興，趁大伙兒不注意，狠狠瞪了寶貝一眼。

    “唔——呀——”

    寶貝睜著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瞅著杜迎娣，表情不出的無辜。

    “你們吃飯，我抱著晏晏出去轉(zhuǎn)一圈。”蕭三爺意味深長地瞅了堂外甥女一眼，方才她那恨恨瞪晏晏的眼神，媳婦閨女沒瞧見，他卻瞟到了。有這樣眼神的人，真是姜家三姑娘？晚上必須和媳婦兒好好道道。

    蕭三爺抱高外孫，讓他跨坐在自己脖子上：“走咯！”

    “咯咯咯——”

    晏晏寶貝興奮地蹬著雙腿，兩條胳膊抱著蕭三爺?shù)念^，燦若星辰的黑眸在夕陽西下的鄉(xiāng)村間新奇地東張西望。

    蕭三爺見一貫安靜的外孫，今兒興致這樣高，心情很好地馱著他，慢悠悠地溜達到公社附近。

    公社門前的曬谷場，坐著乘涼的老人孩子，搖著蒲扇嘮著閑嗑。

    看到書記倆口子領(lǐng)著寶貝孫子也在那，蕭三爺馱著三寶貝走了過去。

    “蕭老弟晚飯吃了嗎？過來坐，這兒有板凳。”

    書記才把板凳拿過來，那廂，跑來一個男知青：“書記！書記！杜迎娣不曉得是不是中暑了，整個人火燙火燙的，還抱著被子直喊冷……”

    “那趕緊送她來衛(wèi)生院啊，我去喊老張。”書記忙。

    “哎！”男知青抹了把汗，沒來得及喘氣，又跑回知青站去了。

    “蕭老弟你自便，我去喊老張。”向榮新完，匆匆去老張大夫家喊人。杜迎娣這個女知青，他還是很看好的。識大體懂禮貌，可是這批新來的知青中最受大伙兒歡迎的。得知她生病，向榮新自然更上心。

    與此同時，知青站里已經(jīng)炸鍋了。

    三個女知青正在吵架。

    一號杜迎娣發(fā)燒肯定是掉水渠的緣故，水渠里的水是傍晚收工才打上來的，清涼得很，掉下去又淌著水渠走半里路才爬上來，著涼了唄。

    可好端端的怎么會掉水渠里呢？這就是二號女知青的不是了，“你要不故意絆她，她怎么會掉水渠里？”

    二號漲紅著臉不承認：“我哪兒故意絆她了？我哪兒故意絆她了？證據(jù)呢？沒證據(jù)你別瞎比比。要我，是張文英故意拿沒燒開的水當涼白開給她喝，要不然咋會上吐下瀉？”

    張文英也就是女知青三號，慘白著臉淌著清淚一臉委屈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曉得那是天落水還沒燒開，我以為是曉毛涼著的白開水……”

    一號氣得手指著自個鼻子怒道：“我涼的白開水？今兒又不是輪到我燒水，我會那么多事？你們別推卸責(zé)任！”

    見三人誰也不讓誰，被喊來幫忙的男知青一個腦袋兩個大。

    “都別吵了！現(xiàn)在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書記去喊大夫了，我們快把迎娣送衛(wèi)生院去！高燒久了要燒壞腦子的，得馬上給她退燒才行。”

    “怎么送啊？”另一個男知青苦惱地，“人都昏迷了，還裹著被子不肯松，可連被子我抱不住啊。”

    分到雁棲公社的三個男知青許是還處于發(fā)育期，嗓子粗嘎嘎的像公鴨，身型也都比較瘦弱。

    病號身體燙得像火爐，卻還一個勁地呢喃“冷冷冷”，冬天的被子都翻出來裹上了，人燒得迷迷糊糊的沒知覺，手卻緊緊攥著被子扯都扯不開。

    三個男知青索性一齊上，一人扛頭、兩人扛腳，連同厚被子一起，滿頭大汗地從知青站抬了出來。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辦完事緊趕慢趕總算趕上末班船回到雁棲公社的蕭老爺子，沿著河岸走過來，興致勃勃地和李比劃著什么，迎面看到一堆人從知青站涌出來，其中三個連拖帶拽著什么，濃眉一皺，揚聲問道。

    女知青還在聲爭論，男知青回答他：“我們一個同伴發(fā)高燒，打算送她去衛(wèi)生院。”

    “發(fā)高燒？這么熱的天，裹著這么厚的被子，不發(fā)燒才怪！”蕭老爺子皺眉道，“李，你去幫他們一下，厚被子別包了，包下去要出人命了。”

    “是！”李上前，從三人手里接過被子包裹的病號，使了個巧勁，被子輕松脫落，看到里頭是個燒得渾身通紅的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什么的也顧不上了，抱著姑娘飛快地朝衛(wèi)生院狂奔。

    李身高一米七九，健碩的體格，抱個堪堪過一米五、體重恐怕連八十斤都沒有的姑娘輕輕松松。在部隊參加抗洪救災(zāi)任務(wù)時，扛的沙包都比她重。

    因此，后頭跟著的一串知青拖著被子還在氣喘吁吁地跑，李已經(jīng)臉不紅、氣不喘地站在衛(wèi)生院了。

    老張大夫已經(jīng)在診室等著了，病號一送到，他就先把一根消了毒的體溫計讓聞訊趕來的燕子塞到腋下，隨后搭脈聽診。

    “燒到四十度了，難怪這么燙。好在心肺沒雜音，先喂她吃退燒藥，一會兒輸液。今晚你們得留個人在這兒陪她，晚上怕是會反復(fù)起燒。”

    老張大夫扶了扶眼鏡，坐桌前開了藥，一份口服的交給上氣不接下氣的知青，詳細解了服用方法；另一份輸液的交由燕子配滴。

    燕子打從后山的荒地開墾完就調(diào)來了衛(wèi)生院。除了農(nóng)忙時節(jié)需要去地里幫忙，其他時候跟著老張大夫?qū)W醫(yī)做護士。

    許是有老張大夫?qū)O女這重身份，倒是沒誰跳出來和她爭護士名額。

    在老張大夫的悉心教導(dǎo)下，加上燕子本身就是個勤快好學(xué)的姑娘，上手盡管還不到兩個月，護理起病人倒也有模有樣。

    等病號無意識地吞了退燒藥片、躺在診室病床安靜地輸起液，書記、社長等公社干部齊齊松了口氣。

    沒大事就好啊。

    要是知青——尤其是這撥才初中畢業(yè)的知青，初來乍到就在自個地盤出了事，回頭吃排頭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人。

    向榮新迭聲著感謝之詞，送老爺子和李出了公社，迎面碰上馱著寶貝溜達一圈準備回家的蕭三爺，爺幾個正好一道走。

    沿途嘮了幾句知青的事，老爺子忍不住大發(fā)感慨：“元首怕是老了，腦子不如以前清明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是好的，可好歹挑幾個像樣的吧。瞧剛才那姑娘，豆芽菜一棵，個頭還沒你十歲時高，向榮新要不這娃今年初中畢業(yè)，我道還在念學(xué)呢。嘖嘖！真是造孽啊造孽！”

    蕭三爺這兩天對身高這個話題比較敏感，聞言，眉頭一挑：“老頭子，你的誰啊？分到雁棲公社的知青，還有你認識的？”

    “我怎么可能認識。這不，回來的時候，正巧碰到一生病的姑娘，那燒發(fā)的，嘖！整個人都成烤熟的蝦了。那幾個男知青虛得跟弱雞似的，三人合扛個七八十斤的姑娘還跌跌撞撞、大汗淋漓。得虧咱們李，一出馬就把人送到了衛(wèi)生院，絲毫不拖泥帶水。”蕭老爺子護短在軍中是出了名的，瞧，連敘述個實情都不忘夸一夸自己的警衛(wèi)員。

    饒是李早已摸清他的脾氣，此刻也被夸得雙頰生霞。

    蕭三爺乍一聽前頭幾句，腦海里閃過一道光，仿佛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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