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看她們瘦，其實很能干活的……”大舅母就像個稱職的推銷員，唾沫橫飛地介紹著倆姐妹的好處，一邊還用手猛拍姐妹倆的背，“瘦歸瘦，結實著呢。” 倆姐妹的臉上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死氣沉沉了，眼神緊張地盯著阿蘭的母親，還帶著一絲羞澀和一絲希冀。 “你們二兒年紀也不了，不如咱們換兩個，大花花都能干活了，去了你們家絕對不吃白飯，無論是下地干活，還是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都是一把好手，絕對好用……” “她們倆比我二兒大三歲呢。” “女大三，抱金磚啊，娶媳婦，養兒子，絕對能把男人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她們出生的時候，有個過路的算命先生來看她們看過命，絕對旺財旺丁，你們家娶了她們，日子肯定能過好……”大舅母的口才超常發揮起來，絕對甩了媒人幾條街。 “我們也得再商量商量。”阿蘭的父母也有些意動，他們來想換一個的，可大花花是雙胞胎，他們挑來挑去也挑不出誰更合適，如果兩個一起娶回去也不錯。 家里生了五個兒子固然有面子，可是給兒子們娶媳婦卻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何況…… 大花花又回到了屋里，緊張地等著最后的宣判，現在的她們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安靜地坐在一塊兒相依為命了，一雙眼頻頻往屋外張望，眼神偶有交集，也飛快地一觸就分。 劉天天還在為她們的命運發愁，“真的要換親嗎？那家的男人比她們還呢，連男人都不算，只能算是毛沒長齊的屁孩兒……” “你胡什么！”劉學習拉了她一把，滿臉通紅地，“這種話是你一個姑娘能的嗎？也不害臊！” “我就想讓大姐幫忙想想有什么法子，別讓她們被換親……” “你確定她們不想換親？”劉好好看著大花花倆姐妹那互相戒備敵視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你之砒霜，人之蜜糖。你覺得換親不是好事，但對她們來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怎么會？難道她們愿意嫁給一個孩子？” “你別忘了阿蘭家可是有大瓦房的，他們一家的穿著打扮可比程家體面多了，大花花見了很難不動心。” 大花花在娘家的待遇并不好，連她們自己的親爹媽都沒把她們當人看，更不用伯父伯母了，天天吃不飽穿不暖，還得被當做丫頭使喚來使喚去。 對她們而言，去了阿蘭家里，不過是換個地方干活而已，何況那家人還有大瓦房，日子過得比現在只好不壞。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大瓦房，都沒去他們家相看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萬一他們的男人有什么問題……” “你別了！”劉學習臉皮薄，實在受不了才十歲出頭的妹妹，一直這么沒羞沒臊地這種事，女孩子的婚事也是她一個姑娘該議論的嗎？ 劉好好的臉皮向來不薄，也不覺得議論這種事有什么不妥，繼續認真地幫劉天天分析道，“你覺得和她們被賣到泰康縣比起來，哪個結果更好一些？趨利避害是人的能，她們來已經認命了，現在找到了一絲希望，一定會拼命爭取，我們要是去阻攔，那就是枉做人，何況我們也的確不知道這家人的真實情況是怎么樣的，如果他們家境不錯，只是男人年紀一些，這的確算是不錯的親事了。” 劉好好冷靜地看著大花和花，這些姑娘的命運從來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她們依然想為了將來努力爭取。 “過去總是覺得自己命不好生在農村，要是能做個城里人就好了，現在想想，和大花花比起來，我的命已經算好的了。至少阿爹阿媽還讓我去學校讀書，非我飯吃，給我衣服穿，給我鞋子穿，雖然不知道今后他們會不會想把我賣掉，但是有大姐在，我肯定也不會被賣掉的。”劉天天悶悶地，“就這么嫁給一個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人過一輩子，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所以人吶，就該知足。”劉好好沉默，劉學習卻望著遠處嘆了口氣，眼神蕭瑟。 很快兩家人就商量好了，阿蘭的父親留下了兩個女兒，帶走了大花花，同時帶走的還有一百斤地瓜米和五十塊錢，畢竟大花花長相不如阿蘭阿梅出眾，起來還是程家占了便宜。 程家一天之內又是嫁女又是娶媳婦，一下子解決了四個孩子的親事，一個個臉上都喜氣洋洋的，大峰山離得遠，阿蘭的父母不吃晚飯，就匆匆帶著大花花往回趕了。 劉好好一家卻被程家留下來一起吃飯慶祝，這年頭結婚都很簡單，也沒什么特殊的儀式，就是吃飯之前，給家中長輩下跪敬茶。 阿蘭一臉不情愿，盡管之前做了心理準備，可是真到了成親的時候，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要在這樣的破地方過一輩子，她向來自視甚高，怎么甘愿給這群土鱉下跪，倔強地昂著頭，怎么也不肯跪下來。 程家人臉色微變，坐在椅子上的程滿夫婦咳嗽了幾聲，看著阿蘭的眼神十分不善。 “還不快給阿公阿嬤敬茶！”大舅母不悅地瞪著她，還沒正式過門就這么驕縱，不好好管教，以后怎么能制住她？ 見程家人的眼神不善，阿梅連忙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太任性。 她卻甩開阿梅，高傲地，“我頭暈腿疼，跪不下來。” “沒事沒事，”程龍忙不迭地搬了張凳子過來，“你先坐著歇歇，敬茶的事以后再。” 程家長輩還沒被阿蘭氣得緩過來，又被程龍氣得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就氣暈過去了。 “孽種，你的是什么話？！”程滿抖著手指指著程龍。 “你們沒看到阿蘭不舒服嗎？不就是敬茶嗎？就不能緩一緩？再了，為什么一定要跪？都什么年代了，你們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儀式，我就去告訴公社工作組的人！”程龍護著阿蘭振振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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