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屋外的雪花輕柔地飄著
阿寧大口大口地喝著雞湯,不時瞇起眼睛舔舔唇瓣,像一只極其滿足的胖松鼠。墨宜在一旁,含笑著端著碗,不時地給阿寧夾菜,眼見魚傾歌許久沒有動筷,墨宜也沉默著夾了一只雞腿放進魚傾歌碗里。
魚傾歌眼里一熱,此時此刻,她幾乎擁有了全世間的幸福。
時間像在這一刻靜止了。
魚傾歌愛極了此刻的時光,這樣的靜謐與溫柔,美好的不像人間,猶其是最近戰火紛飛的世道。
“呀!”阿寧咂了咂嘴,有些可惜的放下碗,“我飽了。”
阿寧雖是這么說著,可一雙眼睛仍然盯著所剩不多的碗底,顯然在發揚禮讓謙遜的品格,“墨宜哥哥,傾歌姐姐,你們多吃點。”
阿寧直咽口水,連眼神都不敢多瞧雞湯他這滑稽的樣子,把魚傾歌和墨宜都逗笑了。
“阿寧,你把這個也吃了吧。”又給阿寧盛了些飯,將碗底所剩的熱菜,全都倒進阿寧碗里,魚傾歌抿唇輕笑,“廚房里還煨著呢我再去端些,你放心吃,多著呢!”
一聽魚傾歌的話,阿寧眼神亮了許多,高高舉著筷子,發出歡快的“噢!噢!”聲。
沒等魚傾歌出門,墨宜走過來,從魚傾歌手上接過了空碗,“你坐著,我去吧。”
這些日子,墨宜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同她講過話了,更沒有離她這么近魚傾歌開始發慌,垂著頭,雙頰通紅,鼻子里呼出來的熱氣讓她有些暈眩,墨宜的銀發被風一吹,全都朝著她飛來,一縷一縷地打到魚傾歌臉上,癢癢地,直撓到她心里,“不不,公子,我我去。”
魚傾歌變得口吃,手腳都不知道如何配合了。
可墨宜已經拿著空碗朝前走了,“外面冷,你和阿寧呆在屋里。”
墨宜大步離開。魚傾歌松了一口氣,心底又添了一點失落連忙貪婪地去瞧墨宜的背影。
開門的時候,墨宜很小心,他怕外面的冷風夾著雪花飛進來,所以,只敢豁開很小的一股縫隙,側著身子出了屋子。
魚傾歌連忙追出屋子,站在窗下去看墨宜。
那個人整身銀白,連發絲也是雪一樣的顏色,魚傾歌不敢眨著眼睛可看得越是用力,墨宜的身影便越發不真切。
猶其在這這雪天里,魚傾歌總覺得他走到遠處便會消失。
廚房就在小木屋后面,很近的距離
公子不見了?公子不要她和阿寧了?
公子怎么還沒有來?
一個個的疑問在須臾間涌上心頭,魚傾歌馬上想去找他。
直到魚傾歌又瞧見了墨宜,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所謂消失不過是自己患得患失。
連忙將門打開,魚傾歌將墨宜迎近了屋子。
新盛的雞湯似乎比之前那碗更香。
“阿寧,你慢點吃,擔心噎著。”墨宜帶著三分笑意提醒道。
魚傾歌笑著接話,“可不是嘛!不過,看阿寧吃的這么開心,我心里也高興。”
突然,墨宜臉色一變,手上弄始顫抖,滾燙的雞湯全都撒到手上,沒一會便將墨宜的手燙紅了一片,可他還是緊緊端著,一點也沒有松開的意思。
“公子!”魚傾歌發現墨宜不對勁,“公子!”
連忙喚著墨宜,魚傾歌想要將他手上的碗拿掉,可怎么也掰不開墨宜的手指。
墨宜的眼神變得渙散眸子沒法聚焦,像是失明了一般。
魚傾歌急了,更大聲地喚著,“公子!”
阿寧沒見過墨宜這樣,嘴里還咬著雞肉,卻已經大張著嘴巴哭了起來。
他哇哇地大哭著,把魚傾歌的心思都攪亂了。
墨宜兩手一僵,手上的碗砸到了地板上,碎成了渣子
整碗的燙湯也全都撒到了墨宜的腳上。
“公子,你快走開被熱油淋到,腳上可起泡了?”
沒有回應!
墨宜沒有表情,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屋外的小雪在此刻變大了
片片鵝毛大如席!
“公子!”一連叫了好幾聲,墨宜仍沒有回應,或者說沒法回應。
一旁的阿寧此刻已經哭得嗓子發啞。
“阿寧,沒事,你別怕,乖不哭。”
魚傾歌又要安慰阿寧,又要招呼墨宜,傾刻之間,已經喪失了三魂七魄。
墨宜眨了眨眼睛,神情漸漸恢復了一些清明
“你怎么了?公子?”魚傾歌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眼前的局面。
“櫻!”墨宜喚著夏櫻的名字,“櫻!”
他像提線木偶似的往前走
魚傾歌一把抓著墨宜的胳膊,“公子,你要去哪里?”
墨宜恍若未聞,他連嚎哭的阿寧都顧不上了。
墨宜此刻失了魂,木然地向前走不管不顧,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他失去了五感,封閉了六識。就像歸家的游魂一樣,只知道朝著即定的方向走去。哪怕是腳下是深淵和火海!他也會一頭扎進去,沒有半點猶疑。
“公子”魚傾歌用力拽著他,奮力拉停墨宜,“你”
一句話沒說完,魚傾歌突然感到臉上一熱!
她戰戰兢兢地往自給兒臉上拂了一把,竟抹到一手的血!
“阿櫻!”墨宜說話間,竟朝魚傾歌噴了一口鮮熱的血!
魚傾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墨宜銀白的袍子上染滿了鮮血,可他還要走
“櫻!”
墨宜只是重復著這一個字!一邊流血,一邊掉淚!
剛把屋子打開,墨宜只往前邁出一步,突然之間,整個人便栽倒了,直挺挺地埋進雪里一動不動!
“公公子!”魚傾歌不敢上前,也不敢將墨宜翻過來。
她害怕那里只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尸體!
這一轉眼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剛才還其樂融融地共聚一堂,滿屋的煙火與溫暖
卻在這一瞬間變成了蒼茫煉獄!
魚傾歌臉上的血還沒有擦干凈。
阿寧哭到后來,已經沒有聲音了,只撕裂著嗓子咳嗽,像是也要咳出一嘴的血!
這這是怎么了!
究竟發生了什么?
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先生!先生!
妖魂!
魚傾歌無聲地吶喊著,此刻,她多希望妖魂就在他們身邊。
終于魚傾歌撲到了墨宜身邊。
他閉著眼睛,臉色慘白雪花掉在他的臉上,竟找不到痕跡。
魚傾歌顫顫巍巍地伸出指頭去探墨宜的鼻息。
眼淚剛掉出來,已凝成了冰。
他還活著!
魚傾歌抱起墨宜她想將他放回床上。
可她太高估了自己,她根本扛不動墨宜,挪了兩步,兩人便一起摔了
阿寧這會兒跑出來了,他想幫魚傾歌將墨宜抬回來
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飄落,像是要將這位謫仙封進冰層里,永遠隔絕人間的骯臟,也讓這謫仙從此失去人氣
“救命!救命啊!”魚傾歌無助地跪在墨宜面前,“誰來幫幫我!誰來救救公子。”
許是她的聲音過于凄厲。
沒一會,果然有人從小木屋周圍出現!
魚傾歌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周圍一直都有人在監視著。可此刻,魚傾歌也顧不上許多了,“救救公子,我求求你。”
“你走開!”幾個侍衛將魚傾歌一把扯開。她現在只是一個累贅,絲毫起不到幫忙的作用。
阿寧的身子本來也不好,當年沐煜從亂葬崗撿到他的時候,他幾乎是個死人,不知得了什么病,被大人遺棄,整張小臉都是發紫的。
沐煜救了阿寧,多年來悉心照顧,竟叫這先天弱的孩子,幾乎與常人無異。后來又遇到妖魂,調理了大半年,竟再也沒有發作過。
可今日,阿寧眼見墨宜吐血暈死,受了刺激竟也抽搐起來,口吐白沫。
魚傾歌生生被急死,還好從小木屋周圍出現的這些個侍衛,點了阿寧的穴道,讓他止住癲癇,睡了過去。
魚傾歌啞著嗓子懇求道,“救救公子和阿寧,我求求你們。”
“姑娘你先起來。”侍衛將魚傾歌扶起,看了一眼墨宜,“他們的情況不好,我們束手無策,得去宮里請太醫。”
魚傾歌楞了一下!臉上失去全部的血色。
“你你們是?”
侍衛沒再理會魚傾歌,接下來整個小木屋變得忙碌起來,十幾個侍衛進進出出。
魚傾歌一肚子的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何況墨宜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她也不愿意再過問其他,只是守在床邊,眨也不眨地瞧著墨宜。
大約一盞過后,這間小木屋越發地熱鬧了。
魚傾歌沒想過居然連夏乾也驚動了!
在墨宜出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從皇宮里中屈尊來到此地。
魚傾歌從前沒有見過夏乾,夏乾也沒有穿著龍袍可魚傾歌一眼便認出他來了。
果然是一母同胞,夏乾和夏櫻有三分相似。
一屋子的侍衛跪下給夏乾行禮。
夏乾卻催促著十幾個太醫給墨宜和阿寧瞧病
他是把整個皇宮里太醫都叫到了這里。
“陛下這間木屋太小,病人需要新鮮干凈的空氣。”老太醫斟酌著用詞,不知道如何才能委婉地將夏乾請出去。
好在夏乾也是聰明人,伸手指了指幾個太醫,“你們幾個留下,其余人全部出去。”
一聲令下,眾人做鳥獸散去!
“櫻阿櫻!”床上的墨宜又開始呼喚夏櫻的名字。
聞言,夏乾腳下一頓,神情復雜地看著墨宜。
“你也出來!”夏乾指著魚傾歌。
“不我哪都不去。”魚傾歌守在床邊,“我要陪著公子和阿寧。”
“朕有話問你。”夏乾皺著眉頭,無意間已經帶上帝王的威勢,“你跟朕出來。”
魚傾歌楞住,抬頭瞧向夏乾他與夏櫻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
面對這雙眼睛,魚傾歌是帶著愧疚的終于不自主地跟著夏乾出了小木屋。
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夏乾領著魚傾歌一路走到了那顆幾乎掉光葉子的鳳凰樹下,“這顆鳳凰樹是櫻子種的。”
夏乾輕輕撫摸著鳳凰樹粗糙的樹皮,“大夏不適合鳳凰樹生長,恐怕整個大夏,也僅有這一顆。那是我妹妹為她的愛人親手所種。”
魚傾歌抿唇,眼睛里的視線變得模糊。
“從你們第一天來到這里,朕便已經留意你們了。”夏乾的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這間小木屋原是櫻子和沐煜的”
“”魚傾歌沒說話,可她知道,瞞不下去了!
夏櫻已經到了大夏!
僅管她和公子遠隔萬里,可彼此之間,卻像有感應一般!
無論旁人做什么,他們終究還會再次相遇!
“朕知道阿寧,他就是當年跟在沐煜身邊的書僮。”夏乾身上堆了好好些雪,“可他已經把從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了”
夏乾每說一句,魚傾歌的雙手便緊上一分。
“你告訴朕阿寧怎么了?屋里躺的墨宜是誰?沐煜去了哪里?”
魚傾歌張了張嘴
她放棄了!
隱瞞真相很累,用謊言自欺更累!
而且她再也瞞不下去了!
這些年她幾乎迷失在了自己的謊言里走不出去。
“我遇見公子的時候,他身上被妖魂養滿了毒蟲,那時候公子還是一頭黑發,喚作沐煜。”魚傾歌閉著眼睛,多年前的一幕幕浮上心頭,“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都變成那樣了還能活著他是靠著意志活下來的。和今天一樣,九年前他也是叫著夏櫻的名字!是夏櫻讓他活下來的一直都是!”
魚傾歌將自己誤入陣法,撞錯了一根針,以至于使沐煜的人生發生了轉變,連容顏也變的了事,一一對夏乾講了出來,“那一天,沐煜徹底消失了他成了公子,現在墨宜,同我指腹為婚,青梅竹馬!這是我騙公子的言詞,最后我自己卻相信了。”
她甚至對夏乾講到,夏櫻和墨宜在山林里隔著屋子說話,卻彼此錯過,“他忘記了她,那之后再沒有見過她,可是,只聽見夏櫻的聲音,他卻告訴我傾歌我喜歡她!”
魚傾歌仰頭,讓飛雪砸在臉上,“公子在沒有見過夏櫻時,便再一次愛上了她。她在公子心里,從來沒有消失,他總會重新愛上她,一次又一次,千千萬萬次。他也只記得得她!”
夏乾也開始發抖
他才是罪魁禍首!
是他生生將櫻子和沐煜拆開的!
他們之間,情濃至此,卻被自己手執屠刀,扼情斷意,生生叫一對情侶成了今天這般模樣。
“公子什么都忘記了,可他還是會找到他們曾經呆在一起的地方他喜歡這里!他要為夏櫻找到沐煜”
夏乾也動容了!在皇家,任何一點真情,都顯得彌足珍貴!
何況無論墨宜還是沐煜,皆對夏櫻如此赤誠!
小木屋里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魚傾歌已然經不起任何一點刺激了,連忙沖進屋子。
只見墨宜驀然坐直了身子,兩眼發直,雙手似乎要去抓什么!
“阿櫻小心!”
“阿櫻快走!”
墨宜焦急地說著,一雙手亂抓著,像是要扣住那個玄衣女子的身形!
他已經沒有眼淚了!
所以眼眶里只有血淚!
“阿櫻,危險!”
言罷,墨宜又倒下了!
整個屋子的太醫都被嚇了一跳。
夏乾心跳劇烈莫非,櫻子真的有危險?
夏乾緊咬牙關,最近幾日,他也的確心緒不寧,老是心慌心悸,莫非,果然是應在夏櫻身上?
“來人,來人!”夏乾額上青筋突起,“靖安王爺已到大夏境內,連路吩咐整個州衙去找她!有尋到靖安王爺的,無論是誰,好生護送,封候爵,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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