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錦下工后,許多人都住在后院的,飯?zhí)迷谇昂笤旱闹虚g,和應(yīng)天的錦繡坊有些相似。
此刻,蘇婉如坐在飯?zhí)美飺芘耍瑢嵲谑且稽c胃口都沒有,戳著碗底看著對面坐著的男人,恨的壓根癢,“這么多人看著你呢,你好意思嗎。”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湛著,用下頜指了指她的碗,“吃的太少了,再吃點。”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那個筷子拍桌子上,道:“秦媽媽,今天的碗您不用洗了,讓大家都歇著吧,我們侯爺體恤我們,要幫我們洗碗。”
“啊!”秦媽媽嚇的一個激靈,看了一眼沈湛,擺著手,“使不得,使不得!侯爺來我們這里吃飯,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您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讓侯爺洗碗啊。”
蘇婉如瞪著沈湛,“千金難買他愿意,你不給他洗,就是不給我們侯爺面子,侯爺是還要生氣的。”
秦媽媽愕然,心翼翼的看著沈湛,“侯侯爺”
“嗯。聽你們姑姑的。”
秦媽媽流了一頭的汗,不敢再話,帶著人將碗筷收了放盆里去,飯?zhí)美锏睦C娘們一看這情形,忙迅速吃完了,一會兒工夫飯?zhí)美餂]人呢了。
“你現(xiàn)在兩個選擇。”蘇婉如敲桌子,用下巴看著他,“一個是立刻走人,一個是洗好碗立刻走人,你自己選擇!”
沈湛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將她碗里的飯吃了,碗套著碗托著去院字里擺著碗筷的盆里。
這么多人,所有的碗疊在一起,足足有五個大盆子。
秦媽媽一臉不安,手足無措的站在角落里,也不敢走,更不敢上前來。
笑腳凳擺在盆邊,沈湛袍子往腰帶上一扎,看了一眼蘇婉如,道:“當(dāng)年我為了一個饅頭,可是給一個飯館戲了三天的碗,洗碗這事我有經(jīng)驗。”
蘇婉如翻白眼,下午不知道是誰砸了一地的盤子,還好意思自己有經(jīng)驗!
“洗了三天的碗后,我就再沒洗過。”沈湛洗好幾只丟在一邊,頭也不抬的道:“再想吃饅頭,我就用搶。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絕不多廢話。”
“你什么。”蘇婉如道:“在威脅我?我可沒求你在這里,你要不高興就立刻走人。”
沈湛抬頭,沖著她一笑,笑容絢爛晃的人眼暈,“媳婦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走!”
“無恥。”蘇婉如氣的,上前去踢了他一腳,道:“別洗了,你看著碗你都沒洗干凈,明天還怎么用。”
沈湛就在身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秦媽媽,得意的道:“我媳婦兒舍不得我洗!”
秦媽媽立刻附和,“對,對,我們蘇姑姑刀子嘴豆腐心,侯爺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的親娘啊,蘇姑姑和鎮(zhèn)南侯怎么杠上了。
“有病。”蘇婉如懶得和沈湛廢話,掉頭就走,沈湛就默不作聲的跟著她,不過,跟著她的還有二狗子。
沈湛瞪了二狗子一眼,這只蠢狗,一點忙都幫不上。
二狗子也瞪了他一眼,沖著他汪汪汪叫了幾聲。
沈湛磨牙。
二狗子沒磨,搖著尾巴跑去蘇婉如身邊蹭了蹭,蘇婉如摸了摸它的頭,道:“吃飯了沒有,我不在家的時候有沒有自己去遛彎兒。”
“汪汪。”二狗子搖頭擺尾,用眼角掃了一眼沈湛。
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在沈湛眼里,這只蠢狗就是在炫耀,示威。
看,我比你得寵。
“等著,回頭就燉了你。”沈湛指著它,蘇婉如回頭瞪著他,“你燉誰呢,我看最該燉了的就是你。”
沈湛一笑,點頭道:“對!燉我。”
“沒臉沒皮。”蘇婉如回了房里。
二狗子,“汪汪汪汪!”跟著她進了房里。
門關(guān)上。
沈湛忍辱負重,在門檻上坐了下來,以前二狗子都不睡這里!
“爺。”盧成出現(xiàn)在院子里,視線閃躲,聲道:“老夫人,您要是不回去侍疾,她就立刻去求太皇太后,兒子不孝,就讓太皇天后立刻給您賜婚,讓兒媳婦來伺候。”
“現(xiàn)在沒空。”沈湛坐在門檻上,衣服還是昨天的衣服,胡子還是昨天的胡子,容貌依舊俊朗,氣勢依舊殺伐,但樣子實在不敢恭維。
盧成眼皮子跳了一下,道:“那姑娘原諒您了沒有?”
“你猜。”沈湛用眼角看他,盧成呵呵笑著,道:“那那屬下回去回稟老夫人。”
沈湛沒話,房門卻突然開了,蘇婉如抱臂出現(xiàn)在門口,盧成一個激靈,忙拱手回道:“姑娘!”
“來的正好啊。”蘇婉如道:“你們侯爺方才的碗沒有洗掉,你去幫他洗了吧。”
盧氏啊了一聲,“洗碗?”
“去吧。主子的債,你來還是應(yīng)該的。”蘇婉如完,啪的一聲關(guān)了門。
盧成一臉發(fā)懵,“爺洗什么碗。”
“廢話真多。”沈湛道:“飯?zhí)美锏耐耄ハ戳耍 ?br />
應(yīng)景四百個繡娘,住在后院里的至少也有三百個吧,這么多人,一人兩只碗他洗到明天早上也洗不完啊,盧成眼睛都紅了,欲哭無淚的看著沈湛,扛著劍出了院子。
他就知道,得罪姑娘這報復(fù)是絕對不會輕的。
早知道,應(yīng)該讓閔望來的。
他又犯蠢了。
“婉婉。”沈湛撓了撓門,“我們聊聊,我有許多話要和你。你不原諒我,可我們也是朋友吧,話總可以吧。”
蘇婉如道:“沒人和你是朋友。你趕緊回家守著你娘去吧。”
“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我是我,她是她!”沈湛道。
蘇婉如就冷笑一聲,道:“沒她怎么有你。你這話的輕巧!”
沈湛欲言又止,想了想換話題,“婉婉,長興侯出征的事你知道吧?”
這個話題蘇婉如一定關(guān)心。
果然,蘇婉如隔著門,道:“我原想勸他的,可當(dāng)時我已身不由己,等我昨天出來時他已經(jīng)啟程了。”
“嗯。”沈湛道:“努爾哈赤休養(yǎng)了十三年,現(xiàn)在再打,我們已經(jīng)不是他的對手。我下個月打算自請命去幫長興侯。”
蘇婉如蹙眉,開了門看著他,“什么叫打不過他,派人去查過嗎,長興侯會不會有危險?”
“他現(xiàn)在底下的兵馬約有近十萬,這十幾年來,他是徹底喘翻了身。”沈湛站起來,拍了拍蘇婉如的肩膀,進了房里,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長興侯要打也不是沒有贏的把握,不過要做一些籌謀才行,否則,此去危險重重。”
蘇婉如蹙眉,她來就不希望長興侯去打仗,明確的,現(xiàn)在就根不應(yīng)該動兵,她簡直無法理解趙之昂想法,“要怎么籌謀,你先給他去封信,將你想到的事告訴他啊。”
“嗯,我這就寫,你給我取筆墨來。”沈湛自己給自己倒了茶,喝著,一正經(jīng)的看著蘇婉如,“寫完就讓人送去,他應(yīng)該沒有走遠。”
蘇婉如就站在門口冷眼看著他,假裝和她聊正事,卻不要臉皮的進了房里,還倒茶喝茶,讓她取筆墨。
為了長興侯,她忍了。
蘇婉如取了筆墨來,擺在桌子上,沈湛也不是著玩的。
擔(dān)心和寫信都是真的,但是事情遠沒有這么緊迫,半個月內(nèi)他隨便哪天寫信去都是來得及的。
沈湛提筆寫信,蘇婉如將燈挑亮了一點,坐在對面看著他。
沒有洗臉,沒有洗頭,沒有洗澡,沒有刮胡子,沒有換衣服,這個人臟的連二狗子都不如!
蘇婉如唾棄不已,怪里怪氣的道:“怎么,你老娘病了,你不會去照顧她,回頭要是人沒了你就是不孝子。”
沈湛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會,她身體比你都好。”
“吆!你不是很孝順的嗎,現(xiàn)在這個話,心里不內(nèi)疚嗎。”蘇婉如道。
沈湛頓了頓,沾了墨汁,又看她一眼,“你如何看出我孝順。”
“不孝順你怎么就著了她的道。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讓她幫你忘了我,多輕松啊,不用受我拖累了。”蘇婉如道。
沈湛高興的想笑,又使勁忍住,點頭道:“不會,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是拖累。”
蘇婉如哼了一聲,指著他的信,道:“怎么寫這么久,我要睡覺了。”
沈湛將信折起來擺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著蘇婉如,“婉婉,你聽我解釋行不行。這事中間有很大的誤會!”
我當(dāng)然知道中間有誤會,可這不妨礙我生氣。蘇婉如冷笑,扯著他起來,“走,走,走!別在我這里礙眼,該的也了,你趕緊回家去。”
“你不原諒我,我不會走的。”沈湛賴著不走。
蘇婉如將他推出去,道:“那就和我沒關(guān)系,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啪的關(guān)了門。
沈湛攏著袖子,坐在門檻上閉眼睡覺,剛過了年夜里很冷,后半夜飄飄揚揚的開始下雪,蘇婉如睡的朦朦朧朧的,就感覺有個毛茸茸的腦袋蹭她手心里,她拍了拍,道:“二狗子怎么和你的,不準往我床上蹭。”
二狗子嗚嗚咽咽的趴在狗窩里,委屈!
蘇婉如翻了個身,那個腦袋又蹭了蹭,咕噥道:“聽話!”
話完,手摸到了扎手的胡子,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就看到某個人正坐在她的腳踏上,趴在她的床沿上,睡覺!
“沈湛!”她咬牙切齒,“誰讓你進來的。”
沈湛睜開眼,動了動手腳,“媳婦兒,外面下雪了,我好冷。”
“冷你回家去啊,你賴在我這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打算凍病了訛我啊。”蘇婉如用腳踹,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腳,頓時皺眉道:“怎么捂在被子里,腳還這么冷。”
著,將她的腳往自己懷里塞,“你這覺怎么睡的,往里面去點,我給你捂捂。”
“無恥!”蘇婉如的腳一懟,沈湛順勢就往后一倒,可憐巴巴的看著蘇婉如,“婉婉”
蘇婉如哼了一聲,翻了個身蒙著被子,“自己走,我現(xiàn)在見你有氣,你就是上天摘星來我都不會原諒你。”
“那我把心給你。”沈湛湊過來,握著她的手,蹭了蹭,“不對,我人都是你的,心自然也是你的。”
蘇婉如惡寒,拍掉他的手。
二狗子默默的蹭過來,也把腦袋架在床沿上。
于是,她回頭看,就是沈湛的臉和二狗子的臉。
她氣的翻身坐起來,拿著枕頭劈頭蓋臉一頓打,二狗子嗷嗷叫的回了狗窩,沈湛沒動任她打了十幾下,呵呵笑著,“氣消了沒有。”
“行了,你天天賴在我這里沒用。你該做什么做什么去。”蘇婉如決定和他好好,沈湛這個人,他要是想做成什么事,他就會一直磨下去,“你讓我冷靜一下,等我自己氣消了,我們再好好談,否則我現(xiàn)在看到你,恨不得弄死你,根沒法談。”
沈湛咳嗽了一聲,問道:“幾天。”
“不知道。”蘇婉如轟他,“侯爺,你一走半年想必你的事情已是堆積如山,你去處理你的事,我呢,現(xiàn)在手上也是很多事,咱們各自忙著,互不相干好嗎。”
沈湛皺眉,蘇婉如不等他話,怒道:“兩條路,要不然從此以后我們斷交,要不然你現(xiàn)在走,等彼此冷靜后再談。”
沈湛磨磨唧唧的起來,道:“那我先回去。”頓了頓,從懷里拿了個木雕的仕女給她,“路上閑著時,雕的。”
是個穿著裙子身形清瘦的女子,雕的很精致,尤其是一雙眼睛兩條長辮子很有辨識度,蘇婉如一眼就認出來是她。
“嗯。”她不情愿的接過來,丟在床頭,揮著手,“快走,我要睡覺了。”
沈湛咕噥了一句,不情不愿的出了門。
蘇婉如躺下來,等了好一會兒外面沒了動靜,她翻來覆去的已經(jīng)沒了睡意,手就摸到了木雕的娃娃,弄的很細致,摸上去四面光滑,顯然是經(jīng)過細細打磨過的。
“不是一直趕路,哪里來的空雕刻娃娃的。”蘇婉如知道,他趕回來應(yīng)該是聽到了她出事的消息,看他樣子就知道一路沒停回來的,不可能有閑暇弄這個。
那就是去的時候雕的?
那時候他應(yīng)該還沒有想起來吧?
她哼哼了兩聲,其實還是很好奇他是怎么解決記憶問題的,是不是去找的姜族,這世上真的有姜族嗎。
成都府那么遠,他是怎么趕的來回。
“有病!”蘇婉如起身,從柜子里拿個匣子出來,將娃娃放匣子里裝著又鎖好,這才上床睡覺。
沈湛負手迎著雪花穿過繡坊的院子,后面盧成攏著袖子奄奄一息的跟上來,沈湛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怎么還在。”
“爺!”盧成紅了眼睛,哽咽的道:“幾百個碗,屬下剛剛才洗完。”
洗碗這事還不如扛大米,扛大米學(xué)的武功能用上,可洗碗不行啊,論你事再高,你也得泡在冰涼刺骨的水里,一只碗一只碗的洗,凍的他手都沒知覺了。
讓他想起來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沒吃沒喝躺雪地里的感覺。
不對,這感覺還不如當(dāng)年在雪地里呢。
盧成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沈湛嗯了一聲,道:“連我都沒好臉色,你當(dāng)你會有優(yōu)待?”
“可我不是您啊。”盧成咕噥著,跟著沈湛翻了墻,兩人上了街,沈湛勾唇,頷首道:“可見,我媳婦兒還是心疼我的。”
盧成撇嘴,咕噥道:“姑娘太偏心了。”
“你臉很大?她不偏著我,難道還偏著你。”沈湛冷冷掃了他一眼,問道:“回去后通知所有人,每人三十軍棍,少一棍子,老子親自打。”
盧成真哭了,垂頭喪氣的應(yīng)道:“是。”他知道沈湛罰他,是因為他們沒有盡責(zé)看好盧氏。
兩人前后回了府里,這是沈湛回燕京后第一次回來,閔望開的門,院子里一陣低低的歡呼,一溜兒的行禮聲,周奉迎過來,拱手道:“侯爺回來了,我讓人備好了熱水,這就給您抬送臥室去。”
“不用,就在書房。”沈湛徑直去了書房,問道:“司三葆一共查了多少人。”
周奉回道:“一共查了十一個人,七個人下了大獄,其余人停職待查,如今京官人心惶惶,生怕被牽連上。”
“盯著后宋公主要定罪的,是哪幾個?”沈湛脫了袍子,周奉就一一報了名字,沈湛聽了點了點頭。
周奉道:“可要和刑部打個招呼,這幾個人官定當(dāng)是做不成了,但如何罰還要看圣上。”
“我明日去宮里。”沈湛道:“這些敗類,單單流放不能解恨,陜西兵少,將人送去!”
周奉點了點頭,這些文官去戍邊,必然是有去無回。
不過他有些奇怪,沈湛為何對這件事這么生氣。
隱隱的他猜到了一些,卻不敢深想。
“侯爺。”周奉收了心思,指了指桌子上的幾封信,又在沈湛對面坐下來,道:“長興侯去打努爾哈赤了,您不在,朝中無人能勸,這事,屬下想著覺得不靠譜。”
“不動手,圣上會一直惦記。”沈湛道:“上次就打,最后花了幾十萬兩銀子,出了曹恩清的事,現(xiàn)在有了安南的錢,圣上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想將努爾哈赤收拾了,這樣他才能真正的心安。”
趙之昂在自在蒙人手中吃了很苦頭,他一家父母兄弟只剩下他和老母親,近親也只有定國公一人,此后又打了十幾年的戰(zhàn),趙之昂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元蒙人。
這一點,沈湛可以理解,此事,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執(zhí)念。
“侯爺?shù)氖牵皇菄鴰炀瓦@么點錢,就怕戰(zhàn)事一動,最后入不敷出,難以支撐。最后反而苦了長興侯。”周奉嘆道。
這點沈湛微微點頭。
兩個廝抬了浴桶進來,青柳送換洗衣服,行了禮低聲道:“爺,老夫人今天躺了一天。您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病,他自己診斷過沒有。”沈湛問道。
青柳搖頭,“就生病了,別的一概沒提。”
“你去吧,該做什么做什么,分盡了就好。”沈湛開始脫衣服,青柳應(yīng)是和周奉一起退了出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披著頭發(fā)開了門,青柳拿帕子進來給他絞頭發(fā),沈湛擺了擺手,道:“這里不用你。”
青柳應(yīng)是而去。
廝將熱水抬出去,周奉重新進來,沈湛問道:“芝蘭公主還是沒有下落?裘戎可有信回來。”
“裘戎回了信,依舊沒有找到公主。他托了兵馬司的朱大人幫忙留意燕京附近,懷疑芝蘭公主會偷偷潛回來。”周奉回道。
沈湛蹙眉,敲了敲桌子看著周奉,道:“人具體是如何走的?裘戎辦事不該這么粗心。”
“他信中,住的院子里有個梯子,公主走的那天晚上,他們都守在院子外面,但后半夜守衛(wèi)的人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從門口跑過去。因為剛出現(xiàn)刺客刺殺的事,他們不敢掉以輕心,就跟著追了半條街,人沒有追到。”
“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公主就在那個時候,順著梯子爬出了院子。伺候就再也沒有消息了,不知死活。”
趙奕玉什么人,沈湛還是知道一些的,“看樣子是有人幫她。馬鈺驍可派人查過行蹤?”
馬鈺驍喜歡趙奕玉燕京人人知道。
“屬下讓人查過,他也在暗中找公主,不像是假的。”周奉道:“馬二爺應(yīng)該是不知道。”
沈湛就沒有話,這件事發(fā)生的很突然,也沒有解釋的通的理由,什么人會幫助趙奕玉逃婚,逃婚后對誰有好處。
奇怪!
“還有一件事。四皇子殿下最近新收了一位幕僚。”周奉想了想,道:“自從這位幕僚來了以后,四殿下進宮的時間似乎多了一些。”趙胥和趙棟關(guān)系好,所以,趙棟出事后,趙胥就一直以養(yǎng)病為由,在府里休養(yǎng),足不出戶。
算起來,前后已有半年。
“幕僚?都做了什么事。”沈湛翻著手里的信,周奉回道:“事情倒是沒有做什么,但圣上對四殿下的態(tài)度,有所好轉(zhuǎn)。”
這也是事,看來是做了什么事,只是沒有讓人知道而已,沈湛頷首,道:“趙胥雖有些謀略,但是膽子卻很派人盯著就行。”
周奉應(yīng)是,看著沈湛,問道:“您可要睡一會兒?”
“嗯。我就在這里靠會兒,明天去宮里。”沈湛著揉了揉額頭,摸了摸滿臉的胡子,放了信拿了毯子靠在軟榻上打盹。
周奉吹了燈出去。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沈湛開書房的門,就看到了陸靜秋站在門口,滿身的雪,臉也凍成了紫紅色,她行了禮,道:“侯爺,您看看師父吧,她是真的身體不適。”
“沒死?”沈湛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就好像問的是,你吃早飯沒有。
陸靜秋臉騰的一下紅了,垂著頭,道:“讓侯爺見笑了,我我服毒后,師父將我救了。”
“嗯。”沈湛頷首,“下回藥用的烈性一些,免得再被救。”
陸靜秋搖搖欲墜,看著沈湛,眼淚簌簌落了下來,“侯爺,若您想要我死,我這就死了,只要你高興。”
“我沒什么高興不高興的。”沈湛就在門口刷牙,抄水洗了臉,掃了一眼陸靜秋,“你去告訴她,讓她消停點。不要惹急了我,我會不記得她是誰。”
“您知道師父的意思的。”陸靜秋道:“她只是覺得您的時候,她對您的關(guān)心不夠,如今就想補償您,使母子間多點相處的時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好。”
話的空隙,沈湛已經(jīng)由廝梳好了頭,陸靜秋沒敢進去,所以只能站在門口話。
沈湛理了理袍子,“我去看看。”
陸靜秋眼神灰暗,應(yīng)了一聲個,垂著頭跟在沈湛后面,她抬頭看著他的背影沈湛很高,只有遠遠看著她才不用抬著頭,這讓她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她是七歲,沈湛八歲。
事實上,在見他以前,她已經(jīng)跟著師父生活了一年,她是師父撿回來的,只記得自己家門前有座山,其余的一概不記得了。
在外面不知如何活下來,混混沌沌的兩年她已經(jīng)完記不得了。
跟著師父后,她起初以為師父沒有成親,以為她是一個人,居無定所,她跟著師父很辛苦,卻又覺得特別的幸福。
那一次她和師父在荊州待了兩個月,然后回的辰州,她很清楚的記得,那是大年三十,她正高興的坐在門檻上吃著零嘴,忽然就看到一個男孩靠在路對面看著她,過了許多年后,她都一直清楚的記得,當(dāng)時她正吃的是鹵鴨脖子,穿的是一件新做的桃紅色棉襖,馬路對面開的是茶寮,因為要過年,東家?guī)е患胰嘶丶胰チ恕?br />
安安靜靜的街道上,就只有那個男孩,高高的,特別的瘦,在寒冬臘月里,他穿著一條破褲子,膝蓋露在外面,上衣斜斜的掛在肩膀上,就這么靠在墻上,疊著腳,眼睛斜斜的看著她,像是在笑,又像是譏諷。
她嚇了一跳,覺得對方不懷好意,喊著師父出來。
沒有想到師父站在門口只看了一眼,就無波無瀾的道:“那是沈湛。”著,又走了。
她當(dāng)時不明白,也是第一次聽到沈湛這個名字。
直到那個男孩子走了過來,一腳踢翻了她的凳子,冷冷的盯著她,道:“你是她徒弟?”
“是是的。”她有些害怕,“你是沈湛?和師父什么關(guān)系。”
沈湛啐了一口,冷笑道:“我是她老子!”著,一腳踹開了門,嚷道:“不是過年嗎,有什么吃的,端上來。”
師父從廚房出來,端著飯菜擺在桌子上,淡淡的了一句,“洗手!”
沈湛沒洗,將他沾滿了泥的鞋子踏在椅子上,用筷子夾走了半條魚,掃了一碗肉,站在桌邊,一會兒功夫風(fēng)卷殘云吃的干干凈凈,等師父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炕邊上剔牙,看著她們,“我睡哪兒。”
只有兩個房間,一件是她住的,一間是師父的。
“沒你的房間。”師父道:“收拾太麻煩,你隨便找地方湊合吧。”
她當(dāng)時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只覺得沈湛很可怕,而師父亦是從未見過的冷漠,她無法想象,她們是母子。
“我就睡這兒。”沈湛一拍炕,冷笑道:“這是老子的家,為什么沒有老子住的地方。”
他著,就在炕上躺下來,臟的是泥的鞋子,破舊的褲子,就這么放在她剛洗過的毯子上。
她記得她當(dāng)時特別的心疼,除此以外就只有沈湛閉眼睡覺的樣子。
師父沒有話,讓她坐下來吃飯,外面鞭炮響著,終于有了一絲新年的氣氛師父晚上睡在她的房間了,她則是一夜沒睡,一直想著隔壁的沈湛。
他洗臉了沒有,洗腳了沒有,衣服有沒有換下來,等天亮了她其實可以幫他洗洗補補的。
畢竟,他是師父的兒子。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煮好早飯,裝作端飯碗過去時,已經(jīng)沒有沈湛的人了。
此后,每一年過年,不管她和師父搬幾次家,沈湛都會在年三十那天如約而至,吃一頓飯,第二天早上就走。
師父也從來不提他,像是沒有這個人。
她很好奇,他一個人在外面是怎么活下來的。
直到有一年他沒有回來,開年后她和師父去了平江府,在平江府待了半個月,終于看到了沈湛,他跟在一個少女后面,笑著,那笑容和煦溫暖,明亮的晃著她的眼。
和她記憶中的沈湛完不一樣,像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后來她才知道,那個少女就是后宋的公主,蘇婉如。
漂亮精致的不像是活在人間,和她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
她知道,沈湛喜歡她。
不過,那樣天差地別的身份,喜歡也沒有用吧,她覺得有點可惜,后來她和師父一起在平江府住下來,并未告訴沈湛,沈湛和蘇婉如也常常出去,有一次出去了半年才回來。
回來后,沒有幾天沈湛就走了,她們打聽到,沈湛投奔了趙之昂。
平江府再留就沒有意思了,她和師父則去了遼東,因為遼東有李茂安,師父這里是最安穩(wěn)的。
沈湛做了侯爺,派人來問過師父一次,師父當(dāng)時沒應(yīng),她以為師父不會去沈湛那兒的,可是后來師父打聽到,后宋的蘇婉如沒死,不過不記得沈湛,他們在應(yīng)天見到了。
再后來,沈湛去了遼東,他和以前完不一樣了,整個人像是會發(fā)光一樣,無論是外貌還是氣勢,都是她不曾見過的。
這天下,沒有男子能比的上沈湛。
師父要求和沈湛回京,要養(yǎng)老她也很奇怪,但卻期待,這樣她就能和沈湛一直在一起了。
陸靜秋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游廊上,而面前早沒有沈湛的身影,她苦笑了笑,提著裙子去了盧氏的院子。
沈湛進門,坐下,盧氏在暖閣里,躺在炕上正在,他掃了對方一眼,開門見山的道:“你做了什么。”
“做我該做的事。”盧氏放了書,譏誚的道:“怎么,舍得回來了。”
沈湛看著她,眸光漸冷,盧氏眉頭微蹙,忽然坐了起來,面色大變,“你去了?”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是沈湛聽的懂,他道:“是啊,我去過了。”
“你好大的膽子!”盧氏掀開身上的毯子,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幾乎是目呲欲裂,“你做了什么。”
沈湛波瀾不驚,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母親,我只是去看看叔伯兄弟而已。只是可惜,我沒見到祖父母,你若早幾年,我還能給他們磕個頭,請一回早。”
“畜生。畜生!”盧氏抓了茶盅就朝他丟了過來,沈湛拂袖一擋,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是啊,畜生回了家,見到了漫山遍野的畜生,感覺很不錯。”
盧氏氣的倒退了兩步,跌坐在炕上,指著沈湛,“你你做了什么。”讓人忘情的手法,只有她的族人才懂,沈湛現(xiàn)在恢復(fù)了記憶,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找到了她的族人。
他是怎么找到的,他做了什么,盧氏不敢想象,氣紅了眼睛,“你會遭報應(yīng)的。”
“行了。”沈湛聲音不高不低,沉沉的讓人心頭一顫,“明天讓盧成送你回成都府。那邊山清水秀,更適合養(yǎng)老。”
盧氏大怒,指著他道:“你為了一個女人,就這么對你的母親?”
沈湛沒有話,從懷里拿了一對鈴鐺擺在了桌子上,指了指看著盧氏道:“忘記了,這是他們讓我?guī)Ыo你的。”
一對很普通的銅鈴鐺,是孩子縫在褲縫上的,蹣跚走路或者跑動的時候,會發(fā)出叮叮當(dāng)?shù)穆曇簦芮宕嘤腥ぁ?br />
“你你”盧氏抓著鈴鐺,雙眸血紅,跌坐在炕上。
沈湛拂袖,轉(zhuǎn)身要走,盧氏忽然道:“這么,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湛回頭看她,“還請母親給我解釋。”
盧氏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情緒,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們母子關(guān)系向來不親近,這是我的錯,可是血濃于水,你再不親近我,可我依舊是你的母親。而他們也是你的親人,你不能這么對我,也不能這么對你的親人。”
“我過,你安心養(yǎng)老,我給你送終。”沈湛頭也沒有回,摔了簾子,聲音留在身后,“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我無情。”
盧氏眼前一黑,攥著鈴鐺倒在了炕上,人事不知。
“師父。”陸靜秋進了門,扶著盧氏,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盧氏醒來,她看著陸靜秋,問道:“沈湛呢。”
陸靜秋回道:“侯爺去宮里了。”
盧氏冷笑一聲閉上了眼睛,陸靜秋擔(dān)憂的道:“師父,您有事和侯爺好好,侯爺是口硬心軟的人。他對您是念著情的,否則,以前也不會每年都回去陪您過年了。”
“不要了。”盧氏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陸靜秋點頭,扶著盧氏躺下來,關(guān)門出去。
盧氏捧著鈴鐺,淚如雨下,壓抑著哭著,哽咽的道:“我的兒”
趙衍放了信,查榮生心的奉茶上來,問道:“王爺,舅爺怎么的?”
“舅舅確有姜族。”他著,將信放入火盆里,看著竄起的火苗,道:“看樣子,沈湛已經(jīng)去過了。”
查榮生不明白,疑惑道:“鎮(zhèn)南侯怎么會認識姜族人的?”
“暫時還不清楚,但他確實遇到了。”趙衍沒有明,這件事他還要再確認一下,想了想,他看著查榮生道:“你去別院里,沒有見到舅爺嗎。”
“沒有,只有他身邊的幾位常隨在。奴婢心的打聽了一下,似乎是一個人出遠門了,要過段時間才會回來。讓您不要找,等時間到了,他自然就回來了。”
“嗯。”趙衍微微頷首,道:“舅舅喜歡游歷,在他還能出去的時候,四處看看,也是好事。”
他著,頗有些羨慕的樣子。
“我打算等舅舅下次回來,就和他商量去封地的事。”他想早點去。
查榮生點頭,“不過,若是要去,婚事恐怕就不能耽誤了,圣上那邊,您打算怎么。”
“德慶侯不確認我沒有別的心思前,是不敢請圣旨的。可我去封地的事總不能一直拖著,我與父皇,應(yīng)該問題不大。”趙衍著微頓,想起了蘇婉如,嘆了口氣。
她到底和父皇了什么,讓父皇封她做姑姑。
有什么在他眼前一晃而過,他似乎想到了,卻又什么都沒有想到。
蘇婉如從女學(xué)出來,坐車往天下百貨去,喬掌柜在門口迎著她,又神色古怪的指了指后院,“蘇姑姑,有人找您。”
“找我?”她覺得奇怪,往后面看了看,問道:“什么人?”
喬掌柜就低聲道:“是沈老夫人。”
“她?”蘇婉如一愣,她來找她做什么,難不成想打架?
打就打,論她再有事,也不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她哼了一聲,和喬掌柜道:“我過去見她,一會兒聽到我摔茶盅的聲音,你就帶著人沖進來,甭管她是誰的娘,打一頓再。”
喬掌柜仗張著嘴一副被雞蛋噎住的表情,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打打鎮(zhèn)南侯的母親?”
“又不是我母親。”蘇婉如白了他一眼,“她為老不尊,我就能打她。”
著,帶著二狗字去了后院。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