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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有些發呆。那人與他近在咫尺,雙眼直直的望著他,兩人竟都浸在煙霧騰蔓的浴池之中。
“我……”無瑕有些慌亂的去遮擋身子,臉色緋紅,雖然整個身子都浸泡在水中,仍然讓他感到十分窘迫。
“你的身子涼透了,不用熱水浸泡,一時半會根無法恢復知覺,我不想讓別人碰觸你,所以——”
“殿下!”無瑕背過身去,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那光滑的后背上,一道深深的傷痕刺痛了鄭赟謙的雙眼。
指尖的碰觸讓無瑕的身子一顫,繼而抖動起來。
痛!恢復了知覺的身子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不光是肩頭的傷口,還有跌下山崖時的撞傷,在這一瞬部襲來。
“我扶你上去。”
“不用!”無瑕拼命忍住疼痛,道:“還請殿下回避,無瑕自己能行。”
“好!”鄭赟謙沒有堅持,他知道無瑕的脾氣,不愿去強迫他接受自己的幫助,所以起身出了浴池,道:“我去換衣服,你穿好了去床上躺著,我馬上來。”
無瑕沒有回答,只輕輕點了點頭。
鄭赟謙拉門出去了,無瑕突然有些恍惚。
燕王!
自己在暈倒前……他的確是抱住了自己,望著自己落下了眼淚。他沒有否認自己的話,那么,他……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無瑕心中一動,輕嘆一聲閉上了雙眼。
于是以前不解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釋,他為何會對自己那么好,為何會在自己生病時呆在自己身邊,為何會在臘月三十帶著煙花來陪孤單的自己,為何會收留自己在煙雨湖,為何會一個人悄悄的走掉!因為就算他愛,他也不允許他的情感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如此隱忍的愛,讓人怎堪忍受!
不,不要再有人卷進來了,這個漩渦已經深陷了如此多的人,不能再讓人卷進來了……
無瑕無力的將臉埋在了兩手之間,潤濕的黑發如墨般跌落而下,隨著水波不斷的蕩漾開來!
身后傷口被水浸濕,隱隱的滲出血珠來,無瑕坐在床上,見鄭赟謙拿著藥和白紗進門,忙道:“殿下做什么,上藥這等事,讓大夫來就行了。”
鄭赟謙不一話,只是走到床邊,將東西放在凳上,伸手要去拉無瑕領口,無瑕身子一退,有些慌亂。
驟然發現了那人的情感,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無瑕,不要避開我。”鄭赟謙嘆息了一聲,伸出的雙手沒有收回:“你的傷口必須馬上處理,大家現在都在力醫治太子,不要讓我分心好嗎,我必須給你上好了藥,才能放心去等消息。”
無瑕一瞬回過神來,抬起頭急切的問道:“他怎么樣?有沒有握?我也要去等消息。”
“那么,就讓我給你上藥,然后咱們一起去。”
無瑕望著那人,然后慢慢轉過身去,褪開衣襟。
藥粉撒在傷口,無瑕身子猛的一搐,鄭赟謙雙手一顫,然后繼續,眉頭卻鎖得更深。
“為什么不來找我!”
無瑕雙眼一閉,心頭怦怦亂跳起來。
“你認為我會趁機對太子動手?”
依然沒有回答。
“燕京是我的封地,太子若是出事,除非我現在馬上便反,否則我是絕對不會這么做的,你應當能夠想到。”
“殿下……”
“叫我赟謙!”
“殿下!”
“我姓鄭,名叫赟謙。公子!”
無瑕頓時語塞,垂下眼眸,等著那人給自己上藥,包扎。
繃帶環過身子,那人輕柔的呼吸吹在脖頸間,無瑕雙頰漸漸染暈,只消快點結束這難言的煎熬。
終于等到那人:“好了。”無瑕松了一口氣,然后驟然回身,卻不料那人身子依然探在床前,那一回身,兩人竟面面相對,呼吸相觸。雙頰緋紅一片,無瑕快速回過了身去,那人卻伸出雙手,從身后將他環住了。
“殿下……”
“叫我赟謙。”那人將頭埋在他的身后,盡量避開傷口,然后將他緊緊擁抱。
“你沒事太好了,我看著你們掉下去,那一瞬,我整個人都懵掉了,我甚至都還未跟你……甚至都還沒能讓你知道……無瑕……無瑕!”
無瑕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為何……會這樣!老天爺,你究竟,要做什么!
“公子!”
“公子!”
見無瑕進院子,眾人紛紛涌來。
“公子——”弦伊抹去淚水,道:“怎么會掉下山崖去的,司馬找到我的時候,公子和太子掉下山崖,弦伊嚇得魂都沒了,怎么樣,可有受傷?”
無瑕笑著搖了搖頭,還未開口,鄭赟謙已經將他的身子一攬,道:“去那邊坐下。”
無瑕被他帶著去了長廊邊,鄭赟謙伸手整了整無瑕的披風,又將自己的披風脫下鋪在長廊石凳,讓無瑕坐下。
無瑕見他只管照顧自己,不顧他人眼光,又見眾人皆呆呆望著兩人,忙低聲道:“殿下……”
鄭赟謙眉間一挑,直直望向無瑕。
“……赟謙……”無瑕聲音低如蚊吶,尷尬的示意了一下:“大家都看著,不必這般心無瑕。”
鄭赟謙唇角一勾,道:“管他人做什么,你身子太虛,我答應了你來等太子的消息,你便要聽了我的。”
無瑕抬頭見眾人皆神色訝然,只好低頭避開大家的目光,只低低道:“我聽。”
話間,門一聲輕響,寇云疲憊的走了出來,大家皆迎上前去。傅樾言手端銅盆緊隨而出,無瑕一見那滿盆血紅,心頭一緊,急切的問道:“太子怎樣?”
寇云一見是他,忙拱手一揖,道:“公子!那箭從太子肩胛處射穿,幸不傷及要害,只是失血過多,身子虛弱,還要細細調理,若不然,只怕以后手難以負重。”
聽沒有生命之憂,無瑕松了口氣,道:“我能進去看他么。”
“可以,不過他現在尚未醒來。”
“我想等他醒來。”無瑕抬步進了門去,鄭赟謙緊隨而入,其他人仍然站立院中,放松之余,開始暗思此刻的局勢,空氣中的氣氛漸漸發生了變化。
安逸王爺已經從燕京城逃出去了,守城門的士兵,他們從東華門強行通過,雖然死傷無數,但安逸王還是逃掉了。
安逸王跑了,太子和無瑕公子卻進了燕王府∮胥郎站在遠處,看著那眾多的影刺聚集在燕王府中,不禁勾起了一絲苦笑。
殿下!最佳時機已經失去了,子胥不會讓這罪責牽連燕王府,子胥會一力承擔!只是以后不能伴在殿下身邊,為殿下分憂,子胥慚愧,還望殿下保重!
傅樾言抬頭望著遠處那人,眸中漸漸凝起了深意。
那人仍在昏迷之中,只是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渾身上下已被清理干凈,肩頭裹著厚厚的白紗,見他的手滑出被外,無瑕伸手握住那手,放入了錦被之下。
好暖和,他的身子已經恢復了溫暖了。
想到泥濘之中那冰涼的擁抱,無瑕不禁鼻間一酸,淚水盈在了眼眶。
“他是為了推開我,才中的這一箭。”
“無瑕,不要難過,寇大夫既然了沒事,便一定不會有事了。”
“殿下有事只管去,無瑕想在這里呆著,看著他醒。”
“公子!”那人略帶不滿的低喚道。
無瑕回頭看著鄭赟謙,無奈的嘆了口氣,道:“赟謙!”
“好,我正好去有點事情,你便在這里等著。”完移了軟榻過來,將無瑕按坐在了塌中:“你身子也不好,坐在這里等。”
出了門,鄭赟謙揚聲道:“傅大人。”
傅樾言到了跟前道:“殿下!”
“太子一時還不會醒,大人可帶著手下隨王去安頓好,都聚在這里實在不妥。”
“是,殿下所言極是,只是太子身邊卻少不了人。”
“太子既然已經入了我燕王府,我鄭赟謙自當保證他的安,怎么,傅大人可是不信王?”那人一瞬變得冷然,雙眸含著冷意,透露出一種無形的霸氣,站在臺階上,懶懶的覷著那滿滿一院子人。
“臣,不敢!”傅樾言忙低頭拱手應道:“謹遵殿下之意。”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照顧我家公子。”弦伊走出人群,大聲道。
“姑娘是公子的貼身丫頭,自然留下,我會讓人安排房間,傅大人,請——”那一眾人被鄭赟謙的氣勢壓制,縱然擔心太子,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隨著他一同出了門去。
無瑕靜靜的守在那人身邊,然只一會,那倦倦的睡意便涌了上來,來泛著熱的身子經過這么一折騰竟退了燒,但是渾身的倦怠卻愈發明顯,漸漸的支撐不住,閉上了雙眼。
寇云知道無瑕受傷,開了方子,鄭赟謙讓人去抓了藥,弦伊等在院中,拿到藥后跑去膳房,卻見鄭赟謙竟綰著袖子,正在灶臺前做著東西。
弦伊有些發愣,在云城便常聽公子和太子談到這個燕王爺,知道他是當今皇上皇后嫡子,文韜武略,深受朝中許多老臣愛戴,是太子登上帝位的最大敵手,剛才自己也見到了他那壓倒一切的氣勢,可是,現在的他卻這般站在灶臺前做廚子才做的事情,實在讓人費解。
回頭見弦伊站在門口,鄭赟謙微微一點頭,道:“可是公子的藥到了,煩姑娘熬了,你是公子身邊的人,平時照顧公子的一切,由你來,王才放心。”
“是,殿下。”弦伊進了門,拿了桌上的藥罐去沖洗,卻又好奇的湊頭望了一眼,道:“殿下在做什么?為何親自動手?”
門邊擠滿了燕王府的廚子,大家都十分好奇為何殿下今日親自進了廚房,聽弦伊問出了眾人心中疑惑,皆紛紛探頭向內,想一聽究竟。
“沒什么。”鄭赟謙微微一笑,道:“給你家公子熬粥。”
弦伊拿著藥罐,怔怔的站在門邊,鄭赟謙拿勺子乘出一碗清粥,放上少許調料,返身出了門去,只留下一屋子愣了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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