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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涼的河風(fēng)吹在臉上，揚起了頰邊青絲。
無瑕站在船頭，司馬逸走過來道：“公子，三爺在渡口了。”
無瑕回身一看，渡口那白發(fā)飛揚的人正緊緊的盯著靠近的船只，臉上帶著深深的關(guān)切。
“三叔！”無瑕下了跳板，走到冷三面前，冷三嘆息著搖了搖頭，道：“你若是要三叔的老命，不必這么折騰，老這么犯險，若有一天要真有個好歹，三叔也隨了你去了，一了百了。”
“無瑕知錯了，三叔。”無瑕細語道：“以后真不會了。”
“冷三叔，無瑕知道回來必會被您責(zé)怪，已經(jīng)備下賠罪禮了。”鄭赟謙微微一笑，將手中盒遞到了冷三面前：“燕京最好的玉蓮糕，他自己一早出去買來的，三叔，無瑕身上還有傷，您便別再責(zé)怪他了。”
看著無瑕身旁那人，冷三有一瞬的錯愕。
燕王鄭赟謙！他為何……
“三叔！”見冷三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鄭赟謙，無瑕有些尷尬，率先向前走去，鄭赟謙跟隨而上，冷三仍然呆立，見弦伊下了船，忙一手將她拉住，道：“怎么回事？怎么跟燕王扯上了關(guān)系。”
弦伊愣了愣，然后一指身后的司馬逸流螢等人，道：“他們比我清楚，三叔去問。”完拔腿便跑，司馬逸和流螢見弦伊逃跑，忙也一閃身，道：“三叔還是自己去問公子，咱們都不知。”
冷三左抓右攔，一個也沒撈到，只懷中抱著那個盒一個人楞了半晌，才想到竟忘記問太子的情形，太子沒有跟公子一起回來，倒回來了個燕王，太子與燕王不是死對頭么？這算是個什么情形？
無瑕直接去了莫府，到了門口，見門懸白紗，不禁心頭一酸，進了府門，莫岑友正在讓人打掃庭院，見無瑕進門，忙迎了上去，道：“公子可回來了，咱們莫家的掌柜們都趕來了，在大廳候著呢。”回頭又見了鄭赟謙，莫岑友忙行了個大禮，鄭赟謙微微一點頭，道：“莫掌柜不必多禮，王是陪公子回來善后的。”
無瑕進了大廳，那碩大的廳內(nèi)此刻聚滿了人，互相交談著，嗡嗡聲一片。
突見有人進門，大家都回頭去看，卻霎時便都寂靜了下來。
許多人都是疑惑不解之態(tài)，更多人卻是呆呆的看著那踏入大廳的人兒，目瞪口呆。
白衣素素，風(fēng)華絕代！那輕踏而入的，是個容若仙子的人兒，那裝束，卻是個公子哥！
無瑕緩緩走到了大廳之上，踏上了主人的位置。
還寂寂無聲的大廳頓時轟然一片。
“哪里來的子，這主家的位置，豈是你這般兒能夠坐的——”有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高呼出聲，更有甚者已經(jīng)向前涌去，似乎要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拉下來。
鄭赟謙的手指微揚，制止了跟隨身后欲沖入大廳的司馬逸等人。
無瑕眉頭一挑，雙眸一抬，那渾身突然散發(fā)出一種寒意，那欲動手去拉他的人竟生生住了腳步。
“我叫姬無瑕，從今天開始，便是你們的新主子。”大指豎起，將指間的玉扳指亮在眾人面前，無瑕緩緩道：“莫二公子將這扳指托付于我，便是將莫家碩大的家業(yè)和諸位今后的生存一并托付與了無瑕，還消從今開始，咱們能夠一同合作，將莫家產(chǎn)業(yè)繼續(xù)發(fā)展下去。”
“笑話，二公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又豈會將這么大一個家業(yè)托付于你這么一個乳臭未干的子手上，哼哼，看你長得這般容貌，該不是，用美色迷惑了二公子，將那扳指騙到手的吧。”漠河的顧當(dāng)家冷冷一笑，帶著不屑揚了揚眉，挑釁的望向了無瑕。
“這位當(dāng)家的如何稱呼。”無瑕沒有動怒，只是微微一揖，問道。
“好，顧崇煥，漠河鏢局的當(dāng)家！”
“鏢局！”無瑕點了點頭，看樣子莫家的行業(yè)還真是涉獵廣泛。
站起身，一步步走下臺階，無瑕來到了顧崇煥面前：“但凡習(xí)武者，大多都是重情重義的漢子，顧當(dāng)家的為莫二公子抱不平，無可厚非，可又怎知我姬無瑕是以美色迷惑二公子，而并非是二公子真心相托呢。”
“就你——”那尾音拖得有點陰陽怪氣，顧崇煥看著無瑕單薄的身子骨，輕蔑的笑了笑：“公子若是彈得一手好琴，附庸風(fēng)雅的作詩作畫，倒也罷了，跟我們這些刀口飲血的漢子，便別來些文縐縐的玩意兒。”顧崇煥今年四十一歲，性格十分粗獷，做鏢師的，武藝當(dāng)都不弱，身子骨鐵錚，無瑕與他站在一起，雖然個子不相上下，身子骨卻有天壤之別，一個狀若鐵塔，一個盈若扶柳。
無瑕垂眸一笑，道：“看顧當(dāng)家十指厚繭，虎口厚實，平時可是擅長使刀。”
顧崇煥一愣，繼而道：“算你猜對，顧某使燕環(huán)刀。”
“刀力道沉猛，刀法大開大闔，變化較少而威力不減，進攻剛勁，今日，我姬無瑕便以金絲一根來會會顧當(dāng)家的燕環(huán)刀，看世人所道以柔克剛，可真有此一。”無瑕面色不驚，神色如常，衣袂飄飄間閃身出了門去，眾人一見這柔弱得女子一般的少年竟如此大的口氣，以金絲挑戰(zhàn)顧崇煥的燕環(huán)刀，都驚得睜大了眼，紛紛涌出來門去。
“公子！”弦伊低低一呼，無瑕脫下披風(fēng)，回頭道：“呆在一旁。”
鄭赟謙知道他要服眾，勸也無用，只走到他身邊道：“心點力道，肩頭的傷還沒合口子。”無瑕只微微一點頭，脫下披風(fēng)的身子更顯纖瘦，顧崇煥看著他，竟有些不忍動手。
“顧當(dāng)家，請了！”無瑕見他不動，知道自己的涅實在讓人無法動手，于是身形一閃，率先襲了過去。
手中鋼刀一沉，顧崇煥心頭當(dāng)下便是一驚。
這少年郎手中的金絲倏然而現(xiàn)，絞住鋼刀只一拉，自己緊握手中的鋼刀竟差點脫手。
無瑕眉頭一蹙，肩頭傳來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他知道傷口又裂開了！
那一院子人站在一旁，看著圈中那兩人比試武藝，顧崇煥燕環(huán)刀走的是剛猛路線，數(shù)十招過去了，他竟連那少年郎衣袂都未沾到分毫，反而手中鋼刀有來握不住之勢，圍觀者中不乏身懷武功之輩，俱都看的膽戰(zhàn)心驚，那少年郎手中金絲竟如有生命一般，無論顧當(dāng)家的怎么回擋，都無法甩開他的糾纏。
腳下步子明快迅疾，無瑕身如飛燕，翩然間金絲罩得顧崇煥脫不開身，欲退不能。
突感心頭猛的一跳，無瑕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jīng)到了極限，實在不能再撐下去，且比試之，當(dāng)點到為止，不能如此咄咄逼人，思及此，手中金絲一收，身子翩然而退，拱手道：“無瑕體力不支，無法再與顧當(dāng)家的比試下去，還請顧當(dāng)家的看在無瑕身子不堪的份上，讓了無瑕這一回。”
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場比試，占上風(fēng)的是那少年郎，此刻見他突然停手，且言語中竟似有認(rèn)輸之意，不禁都是一愣。
顧崇煥當(dāng)然知道比試孰輸孰贏，見無瑕退讓，且給自己臺階下，當(dāng)下收回刀勢，拱手道：“公子金絲霸道之極，我顧崇煥服了，剛才有對公子言語不敬之處，公子便當(dāng)顧某是個粗人，不懂話，當(dāng)個屁放了便罷。”
聽他言語粗俗，但是卻耿直爽快，無瑕深深回了一揖，道：“顧當(dāng)家的性情中人，無瑕豈敢怪罪。”完站直了身子，回頭望向眾人，道：“諸位之中可還有人不相信無瑕，今日大家敞開了心扉，免得日后心生罅隙，倒愧對了莫二公子對無瑕的囑托。”
“我們風(fēng)月場，用不著刀槍槳，倒是想瞧瞧公子文采如何。”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扭著腰肢推開眾人走了出來，到了無瑕面前一甩脂粉渲染的手絹，吃吃笑著圍著無瑕轉(zhuǎn)了好幾圈。
“嘖嘖嘖，竟有公子這般涅的男子，與公子比起來，咱們洛月軒的姑娘倌便如同草芥一般，提鞋都不配。”
無瑕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退，然后輕柔一笑，道：“媽媽笑了，無瑕因故曾在青樓呆過一段日子，知道風(fēng)塵之中多俠女，所以，青樓之中也有很多貞烈豪爽之女，多數(shù)也是為生活所迫，并非愿，梅為花之最清者，今日無瑕便作一副梅花圖送給洛月軒，還請媽媽笑納。”
手中筆墨如勾，渲染那炫白一片，下筆如神，勾勒描拓，一氣呵成。
當(dāng)那一副長卷落下最后一筆，眾人紛紛喝彩，贊嘆不已。
莫岑友這才擠入人群，道：“二公子生前將一重要物品交予莫岑友保管時曾過，他日他若有何不測，定會找到一個他認(rèn)為可靠的人來接管咱們莫家的生意，不會讓我們大家因他的不測而顛沛流離，而那個人，會帶著他的玉扳指來找我，當(dāng)無瑕公子帶著扳指來找我的時候，他并不知道此信物的重要性，所以，他并不是覬覦我莫家勢力之輩，各位，如今試也試過了，各位心里也有了底，可有信心與無瑕公子一道再續(xù)我們莫家的輝煌。”
“但憑公子吩咐！”
那異口同聲之音讓無瑕眉頭舒展開來，然后那年輕的臉龐卻突然一冷，道：“既然大家覺得我姬無瑕有能力發(fā)展莫家的家業(yè)，我也丑話在前頭，做生意的，精明過頭，便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姬無瑕手中也有大片家業(yè)，不是沒領(lǐng)教過人性的貪婪，諸位之中若有人在這之前做過什么不干凈的事，我給他三天時間來交代一切，然后自己離開莫家，如果三天過后有人心存僥幸，認(rèn)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那么，別怪我辣手無情！”那張年輕美麗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種冷酷無情，那人兒眉角一勾，冷若冰霜的臉上突又出現(xiàn)了一絲笑意，卻讓人心底戰(zhàn)栗：“現(xiàn)在，煩各位掌柜當(dāng)家的，將手中賬交給莫掌柜，三天之內(nèi)我會整理清楚，查清賬目，然后，重新安排一切，如果沒問題，無瑕先告退，莫掌柜，各位掌柜當(dāng)家的一切住行便請你安排打理了。”那話一完，無瑕抬步便走，只留下一院子忐忑不安的人。
出了院門，鄭赟謙已經(jīng)搶先一步攬住了無瑕的腰，無瑕一直硬挺的身子頓時軟了下來，肩頭隱隱的透出了一抹紅來。
“司馬，去套車，咱們?nèi)ゾI緞莊。”無瑕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不由自主的抓在了鄭赟謙的臂間，鄭赟謙眉頭一蹙，伸手將那身子攔腰抱起，道：“別動，讓我抱著你，傷口定是又裂開了，你再這樣下去，恐要留下其他隱疾了。”
無瑕已經(jīng)痛得無法掙扎，傷口已結(jié)了痂，卻又再一次被撕裂開來，那痛比剛受傷時更折磨人。鄭赟謙抱著無瑕出了門去，到了馬車上一看，無瑕整個后背竟已經(jīng)被血浸透，且似乎仍然在流出，當(dāng)下顧不上許多，伸手便拉開了無瑕的衣襟，弦伊探頭一看，驚道：“怎么樣？”完掀簾進了車內(nèi)。
“傷口裂開了，把寇大夫給的藥拿來。”鄭赟謙伸手解開白紗，無瑕俯身趴在軟墊之上，身子因背部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之中而微微顫抖。
“你倒是何苦！”鄭赟謙心疼的搖了搖頭，見那人兒隱忍之貌，又不忍再責(zé)怪，只好嘆息著對外揚聲道：“司馬，趕回綢緞莊！”
“喝——”司馬逸一聲大喝，馬車疾馳而去。
明日棗：流水送走呼喚我不忍想：那聲音依然響在耳畔，那人沒有離開，而是將額頭輕輕的抵在了無瑕的發(fā)間，深深的呼吸著那淡淡散發(fā)的冷香。
“無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困了，想吐奔跑的腳步，記得還有一個叫鄭赟謙的人，可以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
“赟謙！”
無瑕驟然回身，那人卻已經(jīng)出了門去，消失在了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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