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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出去——”
身子一側,避開那迎面砸來的花瓶,鄭淵主一臉怒火,沉聲道:“怎么又是這般,婼歆,你再胡鬧,別父皇懲罰你。”
那仍然舉在手中的花瓶被緊緊拽住,鄭婼歆咬著唇,萬般委屈的落下淚來。
“聽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又在跟朕鬧個什么勁兒——”鄭淵主冷哼一聲,走到桌旁坐下。
“女兒吃不下!”鄭婼歆抹去淚水,站到了鄭淵主面前。
“還敢,竟跑去馬場胡鬧,你是一國公主,如此失禮,成何體統,當真是父皇將你寵壞了,來無法無天了。”
“女兒不服,憑什么那倌——”
臉色一沉,鄭淵主揚聲道:“什么倌——”
鄭婼歆心頭一咯噔,怯怯低下頭去。
“很多事情,不要以為父皇老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母妃死得早,朕又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所以自便捧在手心疼著愛著,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能逾能掌控的,你知道嗎。”
鄭婼歆見父皇動怒,不禁雙眸一垂,眼淚滴落:“女兒知道,可是,女兒只不過想要一個真心喜愛之人陪伴一生,難道也錯了嗎?父皇這一生,難道不是獨愛那一人,女兒的母妃,甚至是母后,到現在,又可曾得到過父皇您的真心,父皇當知道這種情有獨鐘的痛楚,那人若是個女子女兒便也不爭了,可他是個男子,女兒能不爭嗎。”
鄭淵主雙手一握,鄭婼歆觸到了他的痛處,他這一生,雖然后宮無數,可是,真正刻骨銘心的,卻只那一人,那個,身份低微,卻讓他心痛,疼惜,卻最終不得不放棄的女子——太子澈軒的母妃虞晗玥。
見鄭淵主臉上陰晴不定,鄭婼歆知道自己觸犯了父皇的底線,雙膝一屈,直直跪在了地上。
“女兒無意冒犯父皇,也無意冒犯虞妃娘娘,更不想勾起父皇的傷心往事,女兒只求父皇,若女兒此生得不到那人,便孤獨終老一生,求父皇不要再管女兒,任女兒老死宮中。”額頭碰地,狠狠一叩,鄭淵主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婼歆哪,那無瑕公子,根無意卷入這紛雜凡事,他的志向遠不在此,可惜,他掙不開,也逃不掉,既如此,父皇便為你做了這一回惡人,父皇老了,照顧不了你多久了,可是,你要知道,強扭的瓜,甜不了!”
“女兒,不悔!”
那筆尖輕輕勾勒著遠處的好景,陽光明媚,湖光艷瀲,那人披著單衣,低頭作畫,黑亮的發絲隨著清風不時拂過臉頰,聽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手中筆尖一頓,繼而繼續,眉目不動。
子胥郎看著站在窗前作畫的鄭赟謙,心底一嘆。
兩日了,自從那日見了那孟侯爺之后,這人便回到了煙雨湖,不再踏出島半步。
“殿下今日興致如此好,不知,畫的什么。”
“沒什么,不過閑暇無事,打發時間罷了。”鄭赟謙吐筆,回頭向子胥郎微微一笑:“可是父皇有了旨意?兩日沒出島了,外面,一切可好?”
“殿下是問那人一切可好吧。”子胥郎毫不客氣的戳穿了他的心思,鄭赟謙雙眼一眨,也不否認,再次問道:“無瑕可好。”
“不好!”
“他……”想問更多那人的情形,卻又害怕聽到的是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鄭赟謙猶豫了半晌,子胥郎見他那躊躇之貌,竟不忍再為難他,道:“那兩人已經遇上了,且,公子隨著那人失蹤了一日,昨天半夜,被太子在行館尋到。”
鄭赟謙臉色一瞬煞白,雙手猛的扣在桌面,支撐著自己的身子,許久,才輕聲道:“知道了,父皇若沒新的旨意,你便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里呆著。”
“安逸王爺出現了!”
只那一句,將那人死灰一般的心震得一動,鄭赟謙雙眼驟然抬起,急切的問道:“何處?”
子胥郎卻突然猶豫了,他知道殿下的心一直系于那人兒,他若是知道安逸王對無瑕動手了,定不會作壁上觀,現在的局勢如此微妙,大家都在看著對方的行動,錯一步,滿盤皆輸!安逸王與皇后是一同陣營,現在殿下與太子聯手,皇后娘娘已經十分惱怒,如果再因那無瑕公子而與安逸王爺起沖突,會不會,讓這母子二人的感情更加難以修護。
“殿下還是安心在此休息,如果有事,子胥會通知殿下的。”
“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子胥郎霍然回身,道:“皇后娘娘已經十分不滿殿下的行為,殿下當真要為那人跟娘娘再起沖突?”
“子胥,安逸王的野心眾人皆知,就算他此刻覬覦無瑕,將所有心思放在他一人身上,可是,若無瑕有事,牽動的,將不光是太子府,他手中勢力,莫家的產業,光是明面上的便不知是多少人,這許多人都會因他一人的安危而受到牽連,更何況,太子若與安逸王動起手來,咱們就算想撇清也是不可能的。”
子胥郎有些無力,他知道鄭赟謙的都是事實,可是現在他們跟太子府站在了同一條線上,皇后娘娘那里必定過不去,且不她與太子多年的罅隙,就是平王那事,她都絕對不會原諒太子與無瑕公子,可是,如果真讓蕭君莫得逞,整個鄭國便會因此而動蕩不堪,此刻情形實在讓人頭疼,更何況,這幾人還有糾纏不清的感情糾葛。
“殿下,就算咱們與太子府聯手除去了安逸王爺,可是殿下你想過沒有,之后呢?太子,會放過咱們嗎?”
鄭赟謙收拾東西的雙手一頓,神情一瞬落寞了下來:“子胥,我不會讓他傷害我身邊的人,我會跟他斗下去,直到,我們其中有一個人倒下為止!”
子胥郎望著那人,神色復雜。
殿下,其實,你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了不是嗎,你如此努力的支撐到今時今日,不過是想自己的生命沒有遺憾而已。殿下,你太善良,根不適合這弱肉強食的權力斗爭,上一代的恩怨與痛苦,你卻生生將它拉扯在自己身上,那強勢不可接近的面具之下的心,遠比我們更為脆弱,誰又能撫慰你,給你溫暖。只愿來生殿下不要再投在帝皇家,能夠自由自在,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院子里依然安靜,可是,敏銳的感覺卻讓無瑕感到了一絲不悅。
“弦伊,將窗子關上。”無瑕揉了揉額頭,坐在桌旁看著賬目。
“怎么了公子,天氣如此晴朗,公子不如去院子中坐坐,曬曬太陽,為何還要弦伊關窗?”
“太吵了。”無瑕放下賬目,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弦伊莫名其妙的張望著窗外,然后順手關上了窗。
“沒任何聲音啊,公子是否太過敏感了。”
正著,鄭澈軒抬步進了屋子,弦伊返身去泡茶,無瑕則抬頭看了那人一眼,道:“無瑕整理了一下在燕京得到的那半賬目中能夠辨認的人名,太子看看能瞧出什么端倪不。”
那人走到身旁坐下,卻將那賬目一扣,抓住了那遞過賬目的十指。
“無瑕,你身子還未好,這些,就交給我吧。”
“無瑕實在無事,所以整理了一下,太子——”
唇被那人的指尖輕點,鄭澈軒搖了搖頭,無瑕心頭一堵,望著那人失了神。
看不透,自己竟然看不透這人的心,他為自己做得太多,好的,不好的,他都執迷不悔,可是,他若真為了自己而去傷害自己身邊的人,自己又該怎么辦。
“澈軒……”
“噓——別話,無瑕,讓我靠一下,我感到好累,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這么多年緊繃的弦突然便斷掉了,我好沒,沒得,找不到方向了,無瑕……無瑕……”
那人就那么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這人兒的名字,然后竟如孩子般趴在了他的雙膝上,一頭黑發如瀑散落,雙眼輕閉,枕在那人的身上,沉沉睡去了。
弦伊進門被驚得一呆,那情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無瑕沒有動,低頭看著那個滿臉憔悴的男人,竟無端的生起了疼痛。
太子鄭澈軒,自是在宮外長大的,他的娘親虞妃娘娘只是一個山野戶人家的女兒,當年鄭淵主西伐,遇到伏擊,與隨侍失散,受了重傷,被路過的虞晗玥救下,那山路崎嶇,她一個弱質女流竟一路背著鄭淵主在泥濘中摔爬數里,最終救下了鄭淵主一條命。
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明眸善瞇,深谷幽蘭鎖煙云。
鄭淵主睜開雙眼,看見的,是一個明媚如春的女子,沒有華麗的衣衫和貴重的首飾,身著粗布衣服,卻若雨后菡萏,讓人憐惜。
鄭淵主回宮,帶回了一個民間女子,入了宮,做了娘娘,恩澤承歡,誕下了龍子,兩年后,卻失寵被棄,因她來自山野,鄭淵主竟沒有將她強留宮中,而是放她帶著兒子回了當年村,五年后,又再次被接回宮,這一次,她沒有再能離去,因為,重霄宮的那一夜,她在當時只有七歲的兒子懷中死去,然后,重霄宮被一把火燒得干凈,當宮人們從火場拉出那個依然抱著娘親不放的孩子時,他的雙手已經被火燒得不忍入目。
鄭淵主在鄭澈軒身旁守了幾天幾夜,卻又在他撿回了那條命后,將他移出了宮外。
一個院子,幾個聽從吩咐的宮女太監,那一方的天地,讓那一個娘親死去,爹爹遺棄的孩子慢慢長成了一個俊朗少年郎。
那炙熱滲透衣料燙傷了皮膚,無瑕低下頭,看著那人輕閉的眼角落下淚水,一滴,一滴浸入自己的衣衫,一種難言的疼痛頓時蔓延了整個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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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棗:弦斷那三千癡纏:“我這個外甥吶,外表看來冷酷,強勢,其實,內心卻柔得水似的,特別是對情感,一旦認定了,便會毫不保留的付出,傻得讓人心疼,臣弟是怕,有人利用了他的癡心,玩弄了他的感情。”
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蕭皇后已經明白了蕭君莫言下之意,口中一厲,吐出了四個字:“那人是誰!”
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蕭君莫坐下身子,自顧倒上一杯茶,舉至唇邊,緩緩道:“太子身邊的公子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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