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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緩緩步入云城。
昔日熱鬧的街道今日卻空空蕩蕩,清風揚起殘葉,卷過青石長階,隨著那細碎的馬蹄聲沒入了如絲細雨。
鄭赟謙十分沉靜的坐在馬背上,神色淡然,眉目間沒有一絲波動。
子胥郎側目四望,然后打馬到了鄭赟謙身旁。
“殿下——”
口中話語未完,鄭赟謙微微一揚手,繼續向前。
“殿下!”子胥郎突然探身抓住了鄭赟謙所乘馬匹的韁繩狠狠一拉:“殿下明知此刻進城必定兇多吉少,當不會看不出現在形勢如何,就算要救皇后,也等咱們回燕京調了兵——”
“子胥,你帶人走!”鄭赟謙微微一垂眸,搭住子胥郎的脈門輕輕一彈,韁繩松開了,子胥郎卻再次伸手扣在了他的肩頭。
“就算殿下不爭,太子也未必會放過你,殿下聽子胥一言,咱們立刻出城去,直奔燕京,上次皇上病重,子胥回到燕京之時便已經做好了部署,只要殿下一聲令下——”
鄭赟謙突然回頭,子胥郎事的話語竟被他那眼神生生堵在了喉間。
“我欠他的!”口中吐出的那四字,將子胥郎打得心底生疼。
“殿下不欠,欠他的,是皇后娘娘。”
“母后欠他們母子的,我來償還!”
韁繩輕輕一揚,馬蹄漸起,子胥郎勒馬立于身后,看著那人直直挺立的脊背,突然落下了淚來。
“大人!”
身后的侍衛焦急的圍了上來,子胥郎深吸了一口氣,噙著淚低頭一笑:“子胥這條命是殿下給的,無論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燕王,還是權勢不復的庶民,我子胥郎此生只認定了這一個主子,殿下要去,子胥便陪你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絕不退縮!”
馬蹄頓了一瞬,然后再起,鄭赟謙望著那寂靜的街道,露出一縷燦爛的微笑!
無瑕,我鄭赟謙今日終于能夠堂堂正正的抬頭面對那人了,這么多年來,那不堪回首的記憶重重疊疊,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今天,我終于能夠解脫了!
細雨斜斜打在身上,鄭赟謙將緊握手中的玉玨展在眼前,指尖從那通透的玉面撫過,然后將玉玨放入了懷中。
“喝——”策馬聲突起,那一人一馬騰空而去,子胥郎望著那人,然后狠狠一踢馬腹,緊追而上,身后的侍衛無一離去,都隨著那人踏上了明知不歸的路途。
赤兔依然在疾馳,馬背上那人卻已經搖搖欲墜。
眼前漸漸模糊,無瑕甩了甩頭,似乎還想支撐,身子卻漸漸趴向馬背,隨著那顛簸左搖右晃,難以直立。
當赤兔騰空過一顆因大雨而被沖倒的大樹時,無瑕一個不穩,從馬背摔下,跌入了泥濘之中。
赤兔長鳴一聲吐了,然后回轉身子奔到了無瑕身邊。
雨依然在下,只是了一些。
冰冷的雨點鞭撻著那人兒已經十分虛弱的身軀,凝聚的水珠一串串滾落,滑過他那揪起的眉頭,緊閉的雙眼,浸入那蒼白的雙唇。
好冷!
無瑕無意識的瞇著雙眼,看著那打在水洼的雨點一圈一圈的在自己眼前散開,然后感到了一個溫熱的舌頭舔在了自己頰邊。赤兔鼻間發出著輕響,一下一下的用鼻頭去頂無瑕的濕發,然后伸出舌頭輕舔著他的臉頰。
身子動了動,卻無力爬起,浸在水中的右手微微握了一下,手中的東西將掌心一咯,無瑕拼命將右手翻過,展開,那手心上已經被泥濘染污的玉玨在雨水的洗刷下漸漸露出了通透的色澤。
鄭赟謙!
你敢死!
身子依然無力,卻輕顫著從泥濘中爬起,伸手揪住馬鞍,拉住韁繩,無瑕終于站起了身子,額頭抵在赤兔身上,口中使勁的喘著氣,努力平復著激烈的心跳,然后用盡力踏上馬鞍,爬上馬背。
“赤兔,咱們走!”雙手狠命的一拍馬背,赤兔長嘶一聲繼續向前,無瑕不再起身,只緊緊伏于馬背,死不放手!
人馬經過定國將軍府,見將軍府府門大開,卻無一人行走,鄭赟謙心底了然,沒有下馬,只繼續向著皇城而去。
鄭婼歆站在長春殿外,身子氣得瑟瑟發抖。
“公主,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兵來兵往的,奴婢看著害怕。”德雅伸手將鄭婼歆一扶,鄭婼歆反手將她甩開,道:“我不走,我要見父皇,父皇最疼我,我不信他連我都不見。”
“可是門口的禁軍了,太子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里,否則殺無赦,公主,奴婢心里實在不安,咱們還是先回去,待見到太子再……”
“你們這些死奴才,居然連公主都敢攔,一個個都不想活了——”鄭婼歆揚手一巴掌扇在了一侍衛臉上,正待再動手,已被人將手扣住,回頭一看,云嵐冷冷站在身后,將她的手一放,拱手道:“如今宮中不安,兵馬調動,公主殿下乃萬金之軀,還是回樂源閣中,暫時不要出來的好。”
“你是什么東西,公主做什么,你也配教!”
長春殿的門突然打開了,鄭澈軒跨出門外,神色倦倦,走到鄭婼歆面前將她一拉,道:“婼歆,乖乖回樂源閣。”
“太子哥哥,婼歆已有幾日未見父皇,心中實在不安,從樂源閣一路走來,見宮中禁軍防衛增加了數倍,氣氛低沉,讓人害怕,可是出了何事?”
“不必多問,你只管呆在自己的宮內,今日過后,一切都會定論,德雅,扶你們主子回去。”鄭澈軒揉了揉額角,面色有些難看。
“太子哥哥現在倒也把婼歆當了外人了!”鄭婼歆反手推開德雅,不依不饒的沖到了鄭澈軒面前:“要我走,可以,見了父皇我便走。”完竟一推鄭澈軒便往殿內走。
“婼歆——”鄭澈軒深吸了口氣,強忍住頭疼抓住了鄭婼歆的手臂:“你可是要違抗我的命令,你再這樣,別怪我讓云嵐將你抓回去。”
“好,現在你們誰都來欺負我了,連宮女太監都敢背地里笑話于我,對,我是喜歡孟白炎,為了他不惜手段,也知道那無瑕公子是太子哥哥你的心頭肉,可是,父皇也是我的父皇,女兒見父親,難道也要經過允許么?”鄭婼歆被鄭澈軒扣住手臂,動彈不得,心頭委屈,淚水簌簌而下。
鄭澈軒長嘆一聲,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拭去淚水,道:“哥哥不是為難你,你我雖非一母所生,卻自便兄妹情深,無論將來發生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便一定想辦法讓你得到,可是現在,你要聽我的,很多事,你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哥哥現在很累,你要乖,要聽話,好不好。”
鄭婼歆止住哭泣,抬眼看鄭澈軒臉色蒼白,神色疲憊,只道他日夜服侍父皇操勞過度,鬧了半晌,終還是點了點頭,抬眼望了望長春殿,然后十分不愿的帶著德雅離去了。
鄭澈軒身子一晃,向后一退,云嵐忙伸手將他一扶,道:“太子可還受得住?”
“燕王到哪了?”
“宮外的侍衛傳回的消息,已經入了城,身后只帶了一隊人馬,此刻正朝了這皇宮而來。”
“他倒有膽量。”鄭澈軒穩住了身形,又道:“無瑕人呢?”
“,沒見到公子,也沒見到鬼翼,莫非他們分開走的?”
鄭澈軒卻突然低頭一笑,道:“不是分開走,而是,燕王離開了!”
云嵐有些不解,鄭澈軒也不解釋,走到石欄邊,雙手撐在欄上,抬眼望著那漸漸住雨的天空,長舒了一口氣。
連日的大雨沖刷去了塵土,如今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這陽光,便要穿透云層照射大地了!
柳兮飛靜靜的坐在馬車上,她不知道這禁軍要將自己帶往何處,似乎行了很遠的路,倒……不像是去皇宮!
心頭驀然一驚,柳兮飛伸手一挑車簾,果然見馬車竟馳出了城門,城樓上的題字正漸漸遠離視線。
“停車——”口中大叫著,柳兮飛掀簾而出,便要往馬車下跳。
“王妃恕罪!”駕車的禁軍伸手點住了柳兮飛的穴位,將她移入了馬車內。柳兮飛身子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那人出了馬車,然后繼續前進。
“我不要走——放開我!放開我!”柳兮飛靠在馬車內,淚水倏然而下:“讓我回去,我要等著赟謙回來,我要去找他,如果太子要他死,便讓我陪著他死,我是他的妻子,怎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不要讓我一個人活著,這太殘忍,我受不了!赟謙死了,我柳兮飛也絕不獨活——放開我!放開我!”
那禁軍只回頭看了一眼,然后狠狠一揚韁繩,馬車碾過碎石,向著郊外疾馳而去,再無半分停留。
那一隊人馬卻已到宮門,守衛的士兵將宮門打開,在那聲悠長的響聲中,鄭赟謙一踢馬腹,輕喝一聲,緩緩而入。
戎裝佩甲的虎賁整齊站立兩旁,那抹玄黃刺痛了鄭赟謙的雙眼,他抬眼看了看長春殿的方向,心里霎那間明白了一切。
輕躍下馬,鄭赟謙從虎賁之中走過,只數十步,便頓住了。
雙膝一屈,鄭赟謙直直跪立在地,向著長春殿的方向狠狠一叩,淚水隨著額角的碰撞而滴落在那潤濕的地面,混入雨水,終難分離。
“父皇,兒臣不孝!”口中喃喃,額角又是狠狠一碰,當那頭抬起,額頭已是血痕斑駁。
鄭澈軒負手站在遠處,看著那個與自己斗了多年,恨了多年,糾纏了多年的兄弟,思緒紛雜。
鄭赟謙站起身,回望著鄭澈軒,然后身子一動,徑直朝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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