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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驕陽如火,蟬鳴陣陣,悶熱的天氣令人心緒煩亂,威武侯府中,一列人正站在階前靜靜等待著,屋內那人低頭茗茶,神色淡然,時不時與身旁站著之人話,便仿佛忘了外面還有人等著一般。
“聽付從煥家的兒子又在軍營鬧事了?”
周胤點了點頭,道:“付將軍晚年得子,的確……有些太過驕縱,幾個士兵都被他打了,且他還拒不認錯,氣的付將軍身子直哆嗦,老毛病犯了,這會子還在家養著呢。”
白歌月將茶杯輕輕一放,漫不經心的道:“叫什么名字?”
“付震岳。”
“名字倒是叫得很氣派,明兒個將人帶來,跟在我身邊。”
“夫人!”周胤有些為難的拱手道:“那子脾氣很沖,怕沖撞了夫人,付將軍是咱們成樂的老人,要是——”
白歌月起身到了門邊,看著那一溜煙站著的人在陽光下額頭滴汗,卻瑟瑟不敢動身,輕輕一笑,道:“沖點好,炎兒那頑劣的性子到了我這都一樣服服帖帖,我便只當是自己的孩子,絕不慣著就是。”完跨門而出,慢慢走下臺階,掃了一眼院子中的一干人等,道:“知道今天為何叫你們來嗎?”
那幾人皆已經曬得頭暈腦脹,手腳抖索,此刻聽得夫人終于問話,忙不迭的搖起頭,表示不知。
白歌月輕移腳步,從幾人身邊走過,口中低低道:“你們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跟著我與侯爺已經超過十年,官場上的事,看也看多了,當知道什么該,什么不該,最近咱們成樂來了很多新面孔,聽還有人打聽侯爺兒時的事情,我倒是聽到點風聲,有人似乎了一些不該的話,你們都是知道夫人的脾氣的,若待我將那人揪出來,便不再是簡單的供述這么容易了。”那話完,白歌月冷冷一笑,道:“如何,要夫人將名字點出來嗎?”
話音未落,已有一人從隊列中撲倒而出,跪在了白歌月面前,驚慌的哭道:“夫人饒命,是奴才不心漏了嘴。”
白歌月定睛一看,竟是當年顏兒的乳母趙氏,她平時為人十分老實,當年對顏兒也是疼愛有加,顏兒落水而亡,她抱著尸首哭了兩日,肝腸寸斷,此情堪比自己這生母。
手指微微一揚,令其他人退下,白歌月伸手扶起趙氏進了屋,向周胤使了個眼色,周胤走到門邊四看,然后伸手將門關上了。
“吧,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不是貪圖錢財之人。”因聽到風聲,自己只是怕出現身邊之人口實不緊,是以威懾一番,卻不料還真出了紕漏。
“奴才的侄兒前兩日突然來看我,嘮嗑的時候,提到了侯爺……顏侯爺……”想到那已經溺斃的孩子,趙氏的眼淚嘩然而落:“驟然之間提及,令我想起侯爺兒時種種,心疼難忍,他又追問起侯爺孩童之時的事情,我一時口快,竟將侯爺出生時,那闌鶴觀道長為他卜卦一事出,侯爺生辰八字,出生時特征等等皆有筆書,因道長侯爺命有大劫,是以將筆書供奉在道觀之中……”
身子霍然而起,白歌月心頭一沉,厲聲道:“你的侄兒現在何處?”
那趙氏一聽白歌月聲音已變,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雙膝一跪,哭道:“還在家中。”
“周副將,馬上帶人去抓人,萬不能讓他跑了。”
周胤聞言匆匆而去,白歌月站了半晌,見趙氏哭得不能自已,伸手將她一拉,道:“此事不怪你,我當初回來就應當叮囑你們的,此刻不是哭的時候,你且回去收拾一下,為免有人挾持你對侯府不利,我會安排你暫時躲避,快去快去。”白歌月完將她一推,自己在花廳中踱了幾步,返身出了門去。
周胤帶人趕到趙氏家中,她的侄兒早已不知所蹤,周胤知道不好,一面令人封鎖城門,然后派了四列人從東西南白四個方向急追,另讓人在城里搜索,自己匆匆趕回侯府請命,不料剛到侯府,竟聽府中出事,趙氏竟因怕果真有人用自己威脅到侯府,跳入池塘自盡,人救上來時已經不行,侯府亂成一片,而白歌月卻不知所蹤。
馬兒疾馳在通往嫏嬛閣的街道,揚起飛塵,馬上之人神色焦急,到了門邊一躍而下叩動門環,驚得院中飛鳥簌簌。
“何人?”蝶兒被那響動嚇得大叫,聽門外回應更是惶然,將門打開,見白歌月眉間緊鎖,疾步而入,頓時返身便跑,叫著佰茶。
一道黑影從屋內奔出,召喚弓揚手制止了蝶兒的叫聲,見白歌月如此匆忙而來,心知不妙,道:“夫人何事驚慌?”
白歌月抬眼望了望屋內,不見佰茶,想她定是倦怠睡下,遂將弓喚到一旁,道:“我不該來找你,可是此事事關炎兒與我威武侯府上下數百條人命,我知道你的身手,此事非你不可。”
“夫人有事盡管,侯爺為我以命相搏,此恩我召喚弓沒齒難忘。”
“成樂以北八百里開外的婺源有座闌鶴觀,道長是我與侯爺舊識,我們在他那放了一件跟侯府有關的筆書,你去替我拿回來。”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交到弓手中,白歌月鄭重道:“有人只怕已經動身前去,此物關系炎兒與侯府存亡,白歌月在此拜謝。”完竟便要叩下,弓頓時慌了手腳,將玉佩抓入手中托住白歌月的雙臂,道:“夫人折煞弓了,弓定不辱使命。”
“門外馬兒是千里良駒,鞍旁有寶劍龍吟,此事刻不容緩,白歌月敬候佳音。”
弓將手一拱,玉佩在手,疾奔而去。
“姨娘——”佰茶睡眼惺忪的出了門,聽門外馬蹄踢踏,心頭一驚,道:“誰在門外。”
白歌月回頭看著她,眼帶歉然,道:“姨娘有事,要弓去跑一趟,佰茶,對不起。”
佰茶先是一愣,繼而搖頭道:“若非事情非同一般,姨娘又怎會來找他,佰茶與弓能活著相見,腹中孩兒能有來到這世上的機會,靠姨娘與表哥,此恩此情,又豈是輕易便能報答的。”
白歌月走到佰茶面前,輕撫著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柔聲道:“沒事的,什么樣的風浪我們沒經過,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去做,就一定會有收獲,你便安心靜養,只要姨娘還活著,萬事都會擋在你們的面前,絕不讓你們受到傷害。”
漸漸暗淡的夜色之中,一騎飛騎如閃電掠過,馬上的男子拼命打馬狂奔。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從白歌月的神色中,弓感到了此事的非同可,手中玉佩漸漸溫熱,他低下頭,看著玉佩中的那個顏字,莫名不解。
那道觀里供奉的究竟是什么?這玉佩又與之有何關聯?何人想要奪取那筆書?
太多的不解令弓心底疑惑,狠狠甩了甩頭,摒棄腦中雜念,弓口中大喝著,向著婺源極速前進。
月光之下,相隔數里之處,幾道黑影也在策馬狂奔著,為了奪取那能夠給予威武侯府致命一擊的物證,力一搏。
夜如水,透著一絲炎熱之后的涼意,那力以赴的人們卻沸騰著血液,躍躍欲試,帶著一種狂熱,直擊婺源而去!
“奚昊……奚昊……”
那人兒已經極度疲乏的趴在桌上睡去,纏綿輕聲喚了幾句不見回應,伸手拂開奚昊頰邊遮蓋的青絲,看著那眉目俊逸卻清瘦的面容,心頭涌起了疼惜。
他已經幾天沒出過這門了?他對于藥物的熱愛當真讓人詫異,每天細細的搭配藥方,核算比例,因為靈姝太過珍貴,他根不敢輕易嘗試,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改進藥方,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常常吃飯時吃著吃著就往房間跑,睡也睡得極少,整個人已經脫脫的瘦了一圈了。
眉頭輕輕一蹙,奚昊睜開了雙眼,纏綿將手收回,輕聲道:“倦了便去睡了,這藥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做出來的,再這樣子下去,自己倒先垮掉了。”
奚昊點點頭,霍然起身,卻一個不穩向后跌去,纏綿伸手將他拉住,皺起眉頭道:“看樣子我該管管你了,不能任由你這樣子胡鬧了。”
奚昊穩住了身形,突然道:“餓了。”完伸手捂了捂胃部。
“晚上不是送了飯——”纏綿突然頓住,放開他的胳膊將那滿桌子的紙張掀開,見自己晚上送來的飯菜竟原封未動被遮擋在無數的藥方下,不禁長嘆一聲,拉起奚昊出了門去。
“乖乖坐在這里,等著。”將奚昊帶到廚房,推坐在凳上,纏綿轉身便去做飯。
隨著夜風跳動不已的燭光將纏綿的身影拉得長長,奚昊坐在桌旁,看著那動作嫻熟的男子,突然笑了。
“笑什么?”
“在想,今后不知誰家姑娘有此榮幸,能嫁給纏綿做娘子。”手撐頰邊,看纏綿的影子隨著那一低頭一抬手投射在桌面上,奚昊微笑著,不由自主的伸手用指尖勾勒著那人:“纏綿性子好,手又巧,武功又高,是一個如玉般溫潤的男子,能嫁到這樣的人,估計姑娘家夢中也會微笑吧。”
手中一頓,纏綿回頭去看奚昊,奚昊見他突然回頭,指尖驟然收回,雙手撐頰,卦傻笑起來。
纏綿也不話,突然回身走向奚昊,奚昊見他靠近,臉上笑意漸漸隱去,雙手放下,以為自己錯了什么,竟有了一絲慌亂。
“我……我……”
“噓——發間爬了一只蟲,這個時節蟲蟻多,別被咬了。”纏綿俯下身子,指尖在奚昊的發間輕輕撥弄,氣息掠動了奚昊的發,令他的心突然猛的一跳,迷迭香的味道鉆入鼻間,如此清雅。
“臉為何又紅了?”那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奚昊這才驚醒似的回過了神來。
雙頰突然緋紅,自己這是怎么了?
奚昊伸手捂住了臉頰,呆呆的看著面前那人,半晌才道:“天太熱,定是這樣的,我先回房了。”完也不管纏綿,拔腿便跑。
纏綿的身子依然俯著,卻抬眼去望那狂奔而去的人兒,眸中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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