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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風拂面,陽光溫柔的灑在身上,耳畔有奇特鳥叫聲,輕輕噏動的鼻中充斥著水霧的氣息,白云在天空偷看著彩虹的涅,一種平穩而迅速的移動將它們不斷的甩向身后,然后慢慢淡出視線。
瞳孔收縮,墨黑的眼珠隨著眼瞼的閉合動了起來,幾張微笑的臉映入眼簾,無瑕長吸了一口氣,胸口開始平穩的上下起伏,一股順暢的氣流從鼻間進入,柔和的舒適感令他的四肢百骸一瞬舒展開來。
“你醒了!”明威伸手拂開無瑕頰邊的碎發,微笑著柔聲道:“陽光好溫暖,我們大家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美麗的景色,所以將你移出了船艙。”
“好美!”望著蔚藍的天空,無瑕輕聲問道:“我們回去了嗎?”
“是,我們回去了,回臨安,帶你回他身邊。”
水潤的唇角慢慢勾起,無瑕露出了一絲輕柔的微笑:“謝謝。”
“咱們已經離開云河了,換了大船,左大哥只差將船艙都填滿食物和藥物,現在這船上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咱們便順水路回去,也不顛簸。”弦伊一連迭聲的從艙內出來,手中端著一碗雞湯,道:“阿膠、黃精、桂園、紅棗、枸杞,上好的烏雞,慢火燉之,大夫,對心疾有輔助療效,公子快來嘗嘗。”
“好香好香,光是聞香味我便已經饞得不行了。”南宮熱河在身后一伸手,被弦伊反手一拍,道:“要喝自己去盛,公子這碗里面加了藥,怎么這么嘴饞。”南宮熱河嘻嘻笑著縮回手,道:“誰讓你的手藝這么好,這兩日當真是飽了口福了。”
“兩天了?”無瑕有些詫異,明威笑著將他扶起,道:“大夫你太累,讓我們別吵你,你睡夠了,自然會醒。”
“左大哥呢?”
“左大哥,留不住公子,但他要公子知道,公子所做的決定,大家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他消你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也消你能養好身子,還,大家都會等你回來!”
眉間一鎖,無瑕突然低下頭去,帶著歉然,聲道:“無瑕任性了,這種局勢,竟——”
“無瑕,沒有人責怪你,無論你要做什么,都只有活著才能繼續,所以,你的身子才是如今的大事,讓侯爺帶你走,去醫治你的病,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明威輕聲安慰著面前的人兒,這兩日,他已從旁人口中得知了無瑕與侯爺的故事,才知道無瑕為何夢中落淚,為何會自己配不上那人,他是冷公子,自便深陷權謀與廝殺,無論是對是錯,他的雙手都已經沾滿了鮮血,且只要他不放棄,這種掙扎便永遠也無法停止。
六歲!當他站在埋葬了娘親的廢墟前發誓的時候,當他被推進關著山貓的房間,一個人流淚哭泣,卻無處求救的時候,當他以冷公子之名擔起整個家族舊部的時候,他才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就因為當時徹骨的仇恨,決定了自己一生的命運!這太不公平,當初的他或許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那般輕率的做出了決定,而那個決定,讓他永遠都無法后退!
“在想什么?”無瑕輕抿了一口雞湯,發覺明威走神,開口問道。
“沒什么。”明威低頭一笑,道:“我答應侯爺照顧你,結果還是讓你受傷了,在想著,回去之后如何向他交代。”
“明威。”無瑕突然輕喚了一聲,然后緊緊盯著明威,道:“你與龍家,是否有什么非同一般的關系?”
明威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轉身離去了。
“公子快喝吧,緩緩神,一會兒要喝傷藥了。”弦伊見明威落寞離去,忙轉移了話題,無瑕又喝了幾口,才發覺鬼翼竟不見蹤影,遂詢問弦伊,弦伊伸手將碗接過,拿羅帕沾了沾無瑕的嘴角,道:“他那日是跟著裝糧食的船走的,公子的馬兒還在云嶺呢,聽先回來的人,鬼翼留下來打探情況,到時候會騎著赤霄從官道回臨安。”
無瑕點點頭,靠入軟墊,才發覺肩頭疼痛無法平躺,于是側了身子,望著那粼粼碧波發起了呆。
那箱繡品能夠及時送到東都嗎?不知臨安城情形如何了,重建繡莊的銀子已經讓人去籌了,一個月之內是否能送到?此次回晉最為關鍵的便是丹陽,可是,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若還出現在冷秋之面前……
眸中掠過了一絲深意,無瑕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那個讓自己每到打雷下雨天就不由自主的顫抖的夜晚,那個自便烙印在記憶深處充斥著野獸咆哮的房間,那個門一打開,用殘忍的笑意迎接自己的男人,便如同一個噩夢刻在自己的腦海里,縱多年過去了,那留心底的陰影卻依然揮之不去!
冷秋之!
那個男人野心太大,自己在他面前不能露出絲毫怯弱與不濟,無論是精神,或是身體,都不能讓他有一絲察覺,否則一有機會,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拉下馬,他是一頭藏在黑暗中的猛獸,伺機而發,蠢蠢欲動,而自己,絕不能讓他有這個機會!
見無瑕突然沉默不語,弦伊坐到他身邊,給他蓋好了毯,問道:“公子又在想什么了?這次回臨安,萬事都丟下,只管養好了傷,然后,讓侯爺帶你去找奚昊公子,醫治你的心疾,公子這病當真是已經不能再拖了。”
“可是……若奚昊,也沒有辦法……”
“吉人自有天相,公子自什么風雨沒有經歷過,再苦再難都捱過來了,弦伊便不信公子斗不過老天,公子常,咱們是與天搏命,而這么多年咱們卻依然還活著,所以,老天一定斗不過咱們。”
無瑕淺淺一笑,望著漣漪層層的水面,呢喃道:“只怕這一次……咱們……”
“我去看藥。”弦伊突然起身,打斷了無瑕的話,似乎害怕去聽他的話,快速向著后艙而去。
“弦伊——”南宮熱河跟著弦伊到了后艙,弦伊回頭看了他一眼,一伸手將他阻開:“離我遠點,以后我出現的范圍不許看見你的身影。”
南宮熱河抬眼四望,來回走了幾趟,略微懊惱的長嘆了一聲,道:“我看了一下,這船的設計不合理,若要我不出現在你的視線范圍之內,除非我跳下河里去。”
“那你就跳下去!”
“嘩——”的一聲,弦伊尚未回過神來,便見眼前那人突然一閃沒了蹤影,然后河面傳來了入水聲。
“你——”弦伊奔到船舷旁,見那水面波動了幾下,然后就此沒了動靜,她不禁慌了神,趴下身子,對著水面大叫著南宮熱河的名字,見船還在動,忙返身便要去讓艄公放帆,卻不料剛站起身,腳踝便被人一抓,然后整個身子隨著那力量跌下了水去。
驟然入水,弦伊感到胸口一緊,想要浮出,卻發覺身子被人抱住,她回過頭,看見了南宮熱河的臉,想也不想一拳便打了過去,南宮熱河的鼻子挨了一記,頭向后仰,手也隨之松開,弦伊趁機浮出了水面。
“你個混蛋——”見南宮熱河隨之浮出,弦伊揚手又是一巴掌,南宮熱河伸手將她的手腕一抓,可憐兮兮仰著頭,道:“下次下手輕點,痛死了。”
弦伊見他鼻子竟被自己那一拳打出血,又要防備自己,又要捏鼻子止血,不禁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活該,誰讓你捉弄我。”
“你終于對我笑了!”身旁那男子突然吐出了如斯一句,弦伊臉上笑容凝固,然后默默垂下了頭。
“弦伊,不要再躲避我了,這兩日你雖然像從前一般跟我話,可是,你的那種刻意的疏遠讓我很難受,我不會再跟你渾話,也……不會再亂來,你不要躲著我,好不好。”
弦伊咬了咬唇,然后抬眼看向了南宮熱河:“我們都不知道公子與侯爺將來會怎樣,我不想,不想自己也如他們一樣陷入痛苦的漩渦,掙扎不出,我不消將來有一天,我手中利劍指著的,是與我生死與共的愛人,南宮,我害怕這樣的結局,所以,我不要去嘗試,我想就這樣平淡的與你相處,不動心,不動情,可是,我……”雙手將臉狠狠一捂,弦伊哽咽著再也不下去。看著那從指縫蔓延而下的淚水,南宮熱河心疼的伸出了雙手,將弦伊拉入了懷中。
“噓——別哭了,我不會再逼你,就這樣子,我們還跟以前一樣,我依然是你最討厭的臭子,沒有變,弦伊,一切都沒有變。”
果真一切都沒有變嗎?
那已經動了心的情感,真能沒就沒了嗎?
微微蕩漾的水波沖擊著被船只拋在身后的兩人,慢慢的,慢慢的令那兩具潤濕的身子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無瑕站在船頭,回望著那在水面沉浮的兩道身影,眉頭一蹙,輕輕閉上了雙眼。
白炎,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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