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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踩跺,陷入坑坑洼洼的泥坑,令行走十分困難。風雪交加,再厚實的衣衫都擋不住那透骨的寒意,那行走于夜色中的三人終再也挪不動步子,停了下來。
“奚昊,你還好嗎?”見身前那人已經身形不穩,纏綿放開橋馬兒的手,向前一探,將奚昊拉回摟入了自己的懷中々太深,馬兒已經不能再騎,否則陷入積雪麻煩更大,他三人對這里地勢不熟,竟兜了幾個時辰都未曾走出那片林子。
夜已過半,他們從未時出發,向著當時指路的那樵夫所的不到三個時辰便會到達的村子前進,然如今亥時已過,他們卻還連那村子的影子都未曾見到,天氣如此寒冷,徒步行走,饑寒交迫,當真令人難耐之極。
“纏綿,你與奚昊在此等候,我去尋了一處高處瞧一瞧方向,否則這么下去,他會受不了的。”
纏綿用手揉搓著奚昊的雙手,然后又搓了搓他的雙頰,見他臉色于雪光之中蒼白異常,不禁心頭焦急,聽明威如此法,忙一點頭道:“好,我們在這等你。”
明威抬眼四望,尋了一條斜坡上行,纏綿則伸手脫下自己的披風往奚昊身上一裹,又將風雪帽于他的頭上再罩了一層,柔聲道:“奚昊,你可還好,明威去尋路,咱們在這等一會兒,等尋到了那個村子,便找了熱水給你泡一泡身子,暖和了,就不會有刺痛感了。”因發覺奚昊被碰觸時有了不自覺的反跳,纏綿知他必定是被凍傷,才會因刺痛感而做出無意識的反應,然此刻無法尋到那村子,他也無計可施,只好輕輕揉著奚昊的雙手,想讓他的血液流動順暢一些,以緩解那種疼痛。
奚昊的精神已經恍惚,纏綿和明威二人有武功有內力,身子也十分強健,所以尚能支撐,奚昊則不同,他不過是一個行醫治病的大夫,身子纖瘦,就不御寒冷,且還這般日夜兼程的趕路,若非一路上纏綿照顧有加,他肯定早就已經倒下了。
那刺痛感在蔓延,奚昊知道這是凍傷的前兆,他抬頭去望纏綿,這才發現纏綿竟將披風都披在了自己身上。
“胡鬧了。”聲音透著無力,雙手卻毫不猶豫的去抓自己身上的披風,奚昊有些生氣,他知道纏綿是怕自己凍傷,可是這么冷的天,纏綿的身子再好,在這般風雪之中也是受不住的。
“沒事,我底子好,一點寒冷不怕的。”纏綿見他去抓披風,忙伸手將披風兩肩一攏,不許他脫下來。感受到纏綿的碰觸,奚昊鼻間一酸,伸手抓了他的手輕輕一摩挲,然后難過的道:“你的手一向都是極溫暖的,可現在也這般冰涼了,纏綿,我們還能找到去白山的路嗎?為何,我覺得我們仿佛永遠都到不了那里了似的。”
纏綿知道他此刻精神不佳,才會產生這種消極的情緒,遂笑著一捏他的臉頰,道:“自然能找到,別忘了我可是走遍大江南北之人,你就算信不過明威,也該信得過我。”
聽他擠兌明威,奚昊忍不住舒了眉心,漾出了一抹淺笑,卻笑得十分牽強:“又往自己臉上貼金,為何當初便沒發現你是這樣一個厚臉皮的男人。”
纏綿見他現出了笑意,心頭略微放寬,突然背過身去將腰身一彎,道:“來,我背著你,你若困了,便趴在我的背上歇息。”
抬眼看著他那寬闊的肩膀,奚昊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也不推脫,上前兩步便趴在了他的背上。
“我若臉皮不厚,又怎會拐到一個讓人如此疼惜的夫君。”那種成熟男人特有的聲線透著一種難言的蠱惑,帶著得意,卻沒有絲毫輕浮之感,于風雪呼嘯之中清晰分明的傳入了身后那人的耳中。奚昊將頭埋在纏綿的脖頸處,冰涼的鼻尖輕輕摩挲著他的肌膚,聽了那話突然一吸鼻子,嘟囔道:“你倒是承認自己拐帶了我么。”
“那是,為了讓你乖乖的鉆進我的懷里來,我可是想盡了辦法,費盡了心思,若非你太傻,太不解風情,我又何必那么大費周章……嘶——”
倒吸了一口冷氣,纏綿吃痛的頓住了話語。
奚昊低頭咬在他的頸間,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壞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是你騙了我,竟還反過來我傻,我不懂風情。”
“哈哈哈哈,終于回過神來了?”聽奚昊話,纏綿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被他這一鬧騰,奚昊倒果真頭腦清醒了過來,雖然還是很冷,神色卻較方才好了許多。
腳下的積雪被反反覆覆的踩踏壓得平坦,他二人雙頰輕貼,呢喃細語,著甜蜜的過往,難以忘卻的回憶,笑聲漸起,暖了那一方冰雪寒冬的天氣△威于遠處住了步子,雙眼輕凝,竟不忍去擾了那繾綣情深的一幕。
“明威大哥。”奚昊發現他站在遠處,忙示意纏綿吐,明威到了近處,伸手指向了一方,道:“咱們從那走,那邊有條路徑十分寬闊,想來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尺,踩踏而成,風雪愈發的大了,還是快點走為好。”
“好。”
奚昊一動身子,才發覺纏綿竟雙手緊扣,不肯放他下來:“我背著你,手涼了就縮進我的脖子里,你總問我愿不愿背你一輩子,如今,便讓我用行動來告訴你吧。”纏綿透著笑語出了奚昊總是追問的傻問題,奚昊聽完看了明威一眼,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幸得雪光不及月色,掩了他此刻窘態。見他老實了,纏綿抬步便走,明威則拉了兩馬于身后緊隨,三人順著那道又走了許久,終于看到了山窩處的一座村莊。
四周一片寂靜,冬日萬物俱籟不足為奇,然一個村子連狗吠雞鳴都難以聽見,便非同尋常了。
“心點。”明威放開馬兒,輕聲走在纏綿身側,纏綿將奚昊放下,回身低語道:“拉著我的衣服,心走。”
奚昊雖不及他二人閱歷廣,卻也發現了不對,他伸手緊緊拽住了纏綿的衣服,忐忑不安的跟在他的身后,拐進了一道院落中。
那木欄籬笆半開著,院子中凌亂的掉落著一些東西,明威在前,伸手推開門之后發覺毫無動靜,遂對著纏綿一點頭,首先進了屋去。纏綿隨之而入,奚昊跟在他的身后,尚未適應屋內的昏暗,便突然間被纏綿一個回身抱住了:“別看!”雙眼被蒙住,奚昊的心驟然間狂跳起來,他想看清這屋子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可是纏綿的態度已經明了一切!這里,定也如池鎮一般,已經無一個活口了。
雙手狠狠揪住了纏綿的胸口,奚昊顫抖著身子,突然發出了咆哮之聲:“他們究竟要什么!他們要什么!這些都是無辜的百姓,手無寸鐵,他們也殺,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纏綿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么——”
纏綿沒有回答,因為無法回答,這里的情形與池鎮如此相似,就明當初他與明威的猜想沒錯,這些人果然是沖了白山而去。回頭看了一眼明威,卻沒有將心中所想道出,因為奚昊此刻已經再經不住任何刺激,他若想到這些人是直奔白山而去,由此而擔心爹爹,必定更加難以心安。
將奚昊支到一旁,纏綿與明威收拾了屋內的一切,點亮了燭火,生起了爐子』后三人便那般和衣而坐,緊緊依偎,捱著這煎熬一般的夜。前路未卜,暗潮洶涌,未來的不可預知令他們皆沉默不語,一時之間氣氛凝重異常。
這便是戰爭!鮮血,殺戮,無常的一切便是其質!
奚昊自幼生活在若水島,雙眼所見皆為純凈,自從兩年前踏出島之后,歷經了前十九年從未想象過的一切,于他來,所有的生離死別都是那般難以忍受,從當初看見白炎無瑕的痛苦分離,到后來自己被卷入一切,深陷其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堪回首。他是個無所求的,只消跟纏綿一起在相思谷中避世,可如今卻已經無力掙脫‰到無瑕走前鄭重其事的話語,奚昊禁不住心底一嘆。
他便也是這般無奈的掙扎在其中吧,自己不過經歷過這么一點時間,他卻是自便已經陷入這般境地了,所以他才會那么認真的囑咐自己一定不要來找他,不要卷入這一切。
“纏綿……”
“嗯。”
“我倦了……”
“我抱著你,你放心的睡,我保證,你雙眼睜開之時,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好……”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于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泛著寒光的短匕輕輕挑開了門閂,然后門被輕聲推開了。
“有暗器!”抬眼間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撞而來,門口那人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卻還未及讓開,便被那冰涼感刺激得一蹦三尺高。
“好冷好冷,什么玩意兒。”
已經有人從旁進了屋內,四下一看,回身叫道:“屋內沒人!”
旁邊兩間房間也傳來了響動,然后回應聲響起:“這邊也沒有。”
有人吹亮了火折子點了燭火,那一行人才看清那所謂暗器不過是懸在房梁上,接在門閂處的一盆涼水,被水潑到的那人卻正是那二哥書同,他此刻凍得直磕巴,跳著腳吼道:“趕緊追,一個個都是聾了,人跑了都不知道。”
人影颼颼的躍下了樓去,書同此刻才四下一看,驟然間發覺不對,正欲張口叫喚,便覺頸間一涼,然后一道戲謔的聲音響在了耳邊:“書童書童,爺我要買筆墨字畫,聽你們這的瀝泉山莊盛產這個,如何,帶我們一起去瞧瞧?”
書同站在原地,被那在頸間摩擦的涼意瘆得起了雞皮,他硬著頭皮道:“三位爺的什么,人不知。”
“不知啊?”似乎被他的話語難住,白炎回頭瞟了南宮熱河一眼,道:“把我包袱里那個什么什么散的,拿出來,那可是那個塞外出了名的惡醫南平子做出來折磨人的東西,聽吃了之后奇癢無比,三天三夜之后會渾身潰爛而死,這廝嘴硬,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只眼!”
惡醫南平子的名號是在相思谷中纏綿無意中提到的,此人精通毒性,卻脾氣怪異,從不辨善惡,不明是非,一切只在自己喜好,做出來的東西更是千奇百怪,多為取人性命還兼百般折磨者,也因此令江湖中人敬而遠之,不敢沾惹半分。
“三只!馬王爺長了三只眼!”那突如其來的回答令白炎三人皆啞然失笑,他自是不知這南平子在江湖中的地位,只不過用來威嚇書同而已,卻沒想到竟如此管用。
“你可知道我是誰?”
南宮熱河與白澤左右一挾,將那書同帶著從后窗而出,落在了院子中。
“知……知道……”書同渾身濕透,凍得直哆嗦,結結巴巴的答道:“前兩日瀝泉山莊發出了必殺令……召集了各地英豪,要取……阿嚏——要取成樂侯爺的性命……人見過畫像……所以……”
必殺令?!
那是江湖之中的玩意兒,為何會牽扯到自己身上?白炎百思不得其解,然看這書同的神色,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看來,要弄清原委,還需去那瀝泉山莊一趟。
那城內四下皆是黑影,可見這瀝泉山莊的勢力之大,那四人于巷之中穿行而過,因武功不弱,兼書同對地勢極其熟悉,因而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不過一盞茶功夫,便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山莊門前。
微微示意了一下,白炎令那二人將書同綁了,堵上了嘴丟在了角落處,然后三人輕聲而起,幾個翻飛便入了高墻之內。
如此大院,卻為何只亮著幾盞廊燈,連守衛都未曾見到一個!發覺情形不對,白炎招呼那二人正欲撤離,便見那院中魚貫而出了數道黑影,人很多,然動靜卻極,顯見那些人的身手非凡。
“哈哈哈哈——這三更半夜的,孟侯爺當真是給于某面子,竟親自登門拜訪來了,侯爺既然來了,便別急著出去,省得他日別人我于風揚不懂規矩,怠慢了貴客!掌燈!”
“啪啪——”兩聲掌擊,四院燈火亮起,頓時院內情形一目了然。
白炎將南宮熱河與白澤兩臂一握,穩了一穩,然后踏步上前,朗聲笑道:“晚輩孟白炎,見過于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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