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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傳來轟鳴,陰霾壓頂,風(fēng)若刀割過境,大粒的冰劣劈頭蓋臉的砸下,密集得令人睜不開雙眼。
一隊疾行的隊伍匆忙避入了山崖之下,帶隊的正是后路軍將領(lǐng)周學(xué)龍。奉南宮陌之命,他帶了一隊斥候向著長野方向探查,然一路下來,發(fā)現(xiàn)五百里之內(nèi)的村莊竟無一絲人影,不禁令他心頭暗驚,是以又下令向前行進(jìn)了百里,卻不料到了此處竟遇到了大風(fēng)暴,天色將晚,風(fēng)雪極大,無奈之下只好躲入石壁堅硬的斷崖之下。
那斷崖后方有一山洞,平日里附近的獵戶都會來此落腳,洞口向內(nèi)延伸,能容納百人,此刻這一行五十人馬的隊伍避在其中綽綽有余。
“請將軍在此等候,屬下等人再去附近探探。”斥候營頭領(lǐng)薛長安帶著十余人向周學(xué)龍請命,周學(xué)龍回身看了一眼洞外,見那暴風(fēng)雪較之方才有了一絲緩解,遂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附近還有個村子,你們相互照應(yīng)著去那處瞧瞧,探查清楚立刻回轉(zhuǎn),我們便在此等候。”
“是!”薛長安拱手而退,剛出了洞口,那一行十余人還未來得及上馬,便聽頭頂處傳來聲響,掉下了一截樹枝來。那地面就有許多斷裂的樹枝,很多已經(jīng)被大雪覆蓋,若非此刻有剛落下的,也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一時間眾人皆抬頭而望,卻都登時愣住,然后驚得一跳,紛紛向旁一閃,對著頭頂上的斷崖一指,高呼了起來。
“發(fā)現(xiàn)了什么?”見大家神色不對,周學(xué)龍疾步而出,抬頭一看,也是面帶驚疑之色,半晌無聲。
那頭頂數(shù)丈之上的峭壁處向外生長著手臂粗的樹木,讓大家驚疑不定的,卻是那樹木上掛著的兩道身影。
縱然風(fēng)雪極大,眾人卻也看的明白,那兩人中為上者正用手抓著下面懸空的一人,也不知兩人在此支撐了多久,然看地上斷裂的枝椏,想來竟是從那斷崖之上跌落,然后一路摔掛,撞斷了數(shù)道枝椏之后才在此汀。
“將軍,怎么辦?看來那人是要支撐不住了。”
眼見那兩人的身子于風(fēng)中晃蕩,下面的將士禁不住心驚肉跳,然后紛紛回頭去看周學(xué)龍。周學(xué)龍見狀揚(yáng)聲道:“大家去將馬鞍旁的繩索解下,可有人會編織簡易的兜?”
“我會!屬下從前在家是打漁的!”一個士兵匆匆而出,周學(xué)龍點(diǎn)點(diǎn)頭,道:“大家動作快點(diǎn),那人眼見便要撐不住了。”
天氣寒冷,那士兵雙手通紅,然織結(jié)絡(luò)卻十分迅速,不消一會兒,便織出了一張大,因不需如漁般細(xì)密,所以十分簡潔,然只需緩沖下墜的力道便可,就算只是一絲一毫,也好過那身子直接墜地。
明威感到自己的雙手便要折斷了,無論是抓住纏綿的右手亦或是抱住樹枝的左手都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樹枝上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因為那枝椏眼見便要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而斷裂了。他方才看過身下,離地面還有數(shù)丈,他此刻跌下尚還有生機(jī),可纏綿不一樣,他的雙肩受傷,跌下之時又為奚昊擋了兩戟,那戟頭既能將他挑起,傷口便必定很深,從崖上跌撞而下直至此刻他都毫無聲息,當(dāng)真讓人心急如焚。
“纏綿……纏綿……”
口中發(fā)出輕呼,卻瞬間便被灌了一嘴的雪劣,明威搖了搖頭,再次緊咬了牙關(guān),那抓住纏綿手臂的五指卻漸漸的承受不住,向下滑去。
“咴——”
風(fēng)雪之中似乎傳來了什么聲音,像馬的嘶鳴聲!
明威甩了甩被鮮血與汗水凍結(jié)的發(fā),低頭向下一望,然后深鎖眉頭瞇起了眼睛。
那下面是人么?
自己方才一直注意著纏綿的情況,竟沒發(fā)覺崖下聚集了這么多人馬,他們是什么時候來的?是何人手下?他們……
不好!
身下的樹枝發(fā)出了一聲脆響,驟然的失重感令明威心頭一驚,他大喝一聲,就著那最后一絲支撐的力量將纏綿的身子一提,然后雙臂一摟,于空中回轉(zhuǎn),令纏綿伏在了自己懷中,他的后背卻毫無防范的暴露而出,整個身子向著崖下跌落而去。
“打馬拉繩!”周學(xué)龍一聲令下,八匹馬兒朝著八個不同的方位向外一奔,士兵手中緊扣的繩索瞬間繃直,正此時,那兩人的身子落入了中,然因下墜力道過快,終還是將幾人帶下了馬來,厚雪揚(yáng)起,明威的后背著地,感受到那種堅實的沖擊,他的喉間一咸,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雙眼靜靜的望著天空,耳中聽見了紛亂的叫喊聲,可是,他卻無法集中精神去聽去看,眼前是炫白一片,冰涼的雪花覆蓋在他的臉上,后背貼地的觸感令他有了一絲安心,眼眸一動,似乎想要去看看懷中那人怎樣了,可是,卻動彈不得,耳中的嗡鳴來大,眼前突然一黑,他感到自己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盡的漩渦之中。
“醒了醒了,將軍,他醒了!”耳邊傳來了話聲,明威睜開雙眼,動了動身子,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在風(fēng)雪之中,而是在一個山洞里,篝火的熱浪層層擴(kuò)散,令他的四肢百骸有了一絲舒緩。
“你醒了?來,喝點(diǎn)水。”一個水囊被湊到他的嘴邊,身子被輕輕扶起,他有些貪婪的喝著水,因喝得太快被嗆到,引得劇烈的咳了起來。
“別急,慢慢喝。”
“纏綿!”身子猛的一立,卻登時又倒回了身后那人的臂間,明威用已經(jīng)沙啞的聲音急急問道:“還有一人——”
“他傷得較重,不過幸得摔下之時你將他擋住了,倒也沒有性命之憂,他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了,但,還未醒來。”
“你們是白山的將士?”見面前眾人的盔甲裝束,明威心頭猛地一跳,伸手一握周學(xué)龍的手臂便道:“你們有多少人?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周學(xué)龍聽他問得急,忙將他的肩頭一按,道:“你別急,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了,天色將晚,風(fēng)雪太大,無論你要做什么,此刻都沒辦法了,還是安心躺著。”
明威聞言急切的一搖頭,道:“讓人去這山崖之上搜索一番,威武侯府的大公子受人追殺,便在這山崖之上!”
“侯爺?!”周學(xué)龍驚得一跳,細(xì)細(xì)一想發(fā)覺不對,遂道:“侯爺只有一子,何來大公子一。”話一完,卻又登時頓住了,然后面帶驚色問道:“的可是奚昊大公子?”他是隨威武侯爺輾轉(zhuǎn)南北之人,當(dāng)初在燕山度奚昊隨南宮陌自東都而來,侯爺傳出消息,夫人收了義子,年齡較侯爺長,尊為大公子,之后奚昊公子在燕山度呆了幾個月,一手醫(yī)術(shù)驚世駭俗,不知救了多少個將士的性命。此刻聽明威一,又見他點(diǎn)頭稱是,周學(xué)龍不禁心急如焚,揚(yáng)聲便道:“留下兩人在此,其余人跟我來!”
他帶兵匆忙而去,明威這才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纏綿,然后微微舒了口氣。可是,想到自己跟著纏綿跳下之時奚昊的涅,他的心不禁又提了起來。
如今纏綿沒死,可是奚昊卻并不知曉,想他當(dāng)時便已經(jīng)呆傻,可千萬別做出什么傻事來……且,竟已經(jīng)到了下午,時間過去了這么久,他與慕容二人是否已經(jīng)遭到毒手……
不,不會的,老天定不會如此殘忍,奚昊那么善良,老天定不會這么對他……不會的……
奚昊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他也不想知道。當(dāng)雙眼睜開,發(fā)現(xiàn)自己竟依然活著時,他沒有任何話語或行動,只是呆呆的睜著雙眼,一語不發(fā)。
帳外來來回回都是腳步聲,伴隨著呼嘯的狂風(fēng),紛亂疊沓▲中微微一動,看那帳內(nèi)簡單擺設(shè)的物品皆非大晉樣式,奚昊知道自己必定已經(jīng)被帶到了敵方的陣營之中。
慕容大哥!
已經(jīng)心灰意冷的心里突然掠過了一絲波瀾,與自己不同,慕容默此次是受了白炎與莫寒的軍令而來,他的身上還帶著白炎寫給爹爹的密函,而他此刻卻在何處?!
身子一動,才發(fā)覺腳踝處傳來鎖鏈的簌簌聲響,他低下頭,見自己身上衣衫已經(jīng)不是大晉服飾,而腳踝之上竟還鎖了一條黝亮的鐵索,鐵索的另一端鉆地透土,被一根鐵扦插在了地下。
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奚昊平日里孩子氣十足的臉上竟閃過了一絲陰冷。一個連生死都不再計較的人,又何必還怕他們。
他起身便往外走,卻在帳門處被鐵索牽絆住了,回過身,四下一看,抬步到了案桌旁,抓起桌上茶壺便猛地砸了出去。
“王子心!”營帳外傳來驚呼,隨即簾子一掀,吠承啖滿臉戲謔的走了進(jìn)來。
“個子不大,脾氣倒是不,怎么,死了情郎,想殺人么。”
那話令得奚昊身子一顫,縱再不愿在那人面前示弱,然心底的傷痛卻終令他忍不住的搐痛。
纏綿死了,自己生無可戀,可是現(xiàn)在慕容大哥還在他們手中,若果真無法逃脫,自己便陪他一起死罷。
“王在那人身上搜到這個。”將手中信函揚(yáng)起丟到了奚昊面前,吠承啖滿含深意的望著他,道:“那人死都不你的身份,倒讓王十分好奇。”走到奚昊面前俯身一探,眼神游脧,毫不掩飾。
奚昊漠然的別開了頭去,不一話。
“性子倒很犟,不沒關(guān)系,等我將那人帶上來,讓你們見個面,敘敘舊就行。來人,將那人帶上來!”
當(dāng)慕容默被帶上來的那一剎那,奚昊卻再也鎮(zhèn)定不下來。
“慕容大哥!”
那地上赤紅一片,慕容默被人挾持入內(nèi),丟在地下,整個身子已經(jīng)體無完膚,慘不忍睹。奚昊想要上前去扶他,可腳下被縛,無法觸及。
“畜生!”奚昊返身便是一耳光,卻于空中被那人扣住了手腕。雙眼一瞇,吠承啖仰頭大笑道:“兩軍交戰(zhàn),各憑事,你們技不如人被我擒住,還敢如此嘴硬,豈不是自討沒趣。”
“要?dú)⒈銡ⅲ〔槐貑隆!睂⒉鳖i一昂,奚昊滿臉不屑的看著那人,眼中透著怒火,恨不能將面前那人殺之而后快。
“好,都不。”手一放,吠承啖冷笑著到了案旁坐下,揚(yáng)聲道:“來人,將那人的眼睛給王挖出來。”
聽他語透狠意,知道所言非虛,奚昊回頭去看慕容默,慕容默倒是面無懼色,反而放聲大笑道:“孫子,有事都沖爺爺我來,別欺負(fù)沒武功的,刮骨剔肉,爺爺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個爺們!”
“好!給王招呼好了。”
帳前武士聞聲而入,將慕容默架起雙臂左右一扣,一人手持尖刀抓住了他的后腦向后一拉,奚昊頓時臉色煞白,身子向前一奔,卻又登時被拉了回去。
“動手!”
“住手——住手——”身子狠狠一掙,奚昊反手抓住了吠承啖的盔甲咆哮道:“你要知道什么?”
“你是誰!”
雙唇輕輕一顫,發(fā)覺那尖刀已經(jīng)到了慕容默的眼前,奚昊死命的一咬牙,道:“宗奚昊!”
“王問的是你的身份,你可以選擇不,又或者胡謅一個,但若不能讓王信服,王便親自挖出此人的眼睛!”伸手將奚昊的手臂一握拉到了面前,吠承啖俯身緊盯著他的雙眼,唇角一揚(yáng),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
“我是……”
“公子——”慕容默大叫著想要制止奚昊的話,卻被身后幾人使勁一扣撲倒在了地上。
奚昊回頭看著他,終雙唇一啟清晰明了一字一句道:“我是……威武侯孟昶龍的兒子,侯爺孟白炎的哥哥,威武侯府的大公子,你,可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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