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13-5-1
“他們撤兵了。”
“不會,應該只是暫做調整,之后會是更加猛烈的攻擊,傳令下去,讓大家原地休息,再將受傷的士兵轉移至西面城門,做好一切應對。”
“是。”
鄂閔領命而去,孟昶龍這才轉身看向了白少卿與云嵐等人。白少卿站在原地低著頭,竟沒有勇氣抬起與他目光相接。
三萬人的隊伍被他從白山帶出,最終卻一個都沒有回去,白山城破,他難辭其咎,縱然是受了方文正的陷害,卻依然逃不掉瀆職之罪。
“少卿……”
白少卿依然沒有抬頭,卻“啪嗒——”一聲跪在了孟昶龍的面前。
于池鎮龍門峽谷死去的三萬人馬和白山城破陣亡的那么多將士來,他這一跪還是顯得太輕,他知道現在什么都沒有用,因為一切已成定論無可挽回,可是,他能夠突破自己心底的那道檻重新站起來,又拼盡力的回到大家身邊當真已經十分不易,所以,所有責備的話語都不用再出口,因為活著回來,比什么都重要。
伸手扣住白少卿那刀痕斑駁的肩膀,孟昶龍只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將他扶了起來。
“回來就好,跌倒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從此后沒有勇氣再站起來,如今大敵當前,咱們同生共死的拼上這一回,就算是死了,有這么多兄弟作伴,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
“侯爺……”白少卿哽咽著看向了孟昶龍,然后堅定的點了點頭。
“去幫鄂閔吧。”
“是!”
白少卿回頭看了云嵐與鬼翼一眼,然后伸手扶住慕容默轉身離去。
“多謝各位力相助,如今我昊兒安然脫險,卻連累了各位被一同困死在這城中,我孟昶龍實在心中難安。”孟昶龍看了看云嵐鬼翼二人,轉而又看向了他們身后所剩無幾的虎賁。
“侯爺言重了,在下云嵐,是奉了公子之命特地來尋奚昊纏綿二位公子的。”
“哦?”孟昶龍有了幾分詫異,他不知道云嵐口中所的公子是誰,然既他連纏綿都要尋找,那便當是他們身邊親近之人‰到這,他微微一笑,道:“好,如今他們都沒事了,你們也能向你們家公子交差了,卻不知,你們家公子是……”
云嵐有了一絲遲疑,他方才下意識的出了無瑕,可他也知道面前這個是大晉的威武侯爺,是侯爺的爹爹,侯爺與公子二人的情感雖然真摯,可畢竟為世俗所難容,而對于長輩,恐怕更加難以接受。
“我們……”
鬼翼看了云嵐一眼,知道他有所顧忌,然也知道侯爺與公子必定已經離此不遠,既然遲早都要讓侯爺知道,那么提前知會一聲或許更好,于是他上前一步,微微將頭一低,回到:“回侯爺,我們家公子此刻就在前來十方的途中,他姓姬,人稱公子無瑕。”
無瑕!
姬無瑕!
孟昶龍剎那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不明白鬼翼所的無瑕此刻就在前來十方的途中是何意思,是以看了他一眼,鬼翼見狀頓了一頓,才又道:“公子與侯爺帶著樓船軍自水路而來,來這十方城救侯爺了!”
肆掠的風從斷箭羅布尸橫遍野的曠地呼嘯而過,發出了如泣如訴的嗚鳴,雪花紛揚落下,慢慢掩蓋了血紅的地面,因暫時休戰,十方城外恢復了一片平靜,四周靜悄悄的,讓人幾乎產生錯覺,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然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寂靜之后意味著什么,所以大家都在緊張的備戰著,未敢有絲毫懈怠。
奚昊十分疲倦的將身子窩在了纏綿懷中,從早上直到現在,他的整個人才終于放松了下來,纏綿的懷抱暖暖的,透著熟悉的氣息,讓他無比安心。指尖伸出,輕輕叩在了纏綿的胸口,聽著那一聲聲有力的心跳聲,奚昊雙眼一閉,露出了一絲笑意。
已經足夠了!
無數次的分離讓自己曾幾度失去過信心,以為此生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在痛苦掙扎之中也曾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去追隨他,可現在,他就在這里,跟自己在一起,縱然前途未卜,生死難料,自己也已經不再做奢求,若是死時依然能抓著他的手,那么,來生必定還能在一起,不是嗎。
“你在想什么。”
纏綿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身子就未曾恢復,這一天下來如此強勢的拼殺早已經體力透支,可他卻依然強撐著,不想讓奚昊看出端倪來。
“我在想……你……”奚昊伸手從纏綿的指縫穿插而過,與他十指緊扣,將兩人的手舉到了面前:“你的手變得粗糙了,纏綿,你的掌心有了好厚的繭,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纏綿的心被他的話語揉得一痛,低下頭,看著他有些癡然的神色,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額頭,然后將他的手握住捂入了懷中。
“你卻還是一樣,笨笨的,傻傻的,你竟敢那般便沖入廝殺的戰場,你知不知道這樣是會沒命的。”
“沒有你,我又留著性命做什么……”
千言萬語皆敵不過這樣一句話,只因為花燭以對的那一夜許下了生死相隨的誓言,所以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都要攜手與共,永不離棄。
“無瑕,你怎么樣?”
那大隊人馬已經馬不停蹄的疾奔了一個多時辰,從信陵開始,隊伍就沒有吐過,方才又經歷了一場戰斗,其余人或許尚可支撐,無瑕卻因身子不濟,漸漸有了衰竭之勢。白炎回頭看他臉色蒼白,神色黯然,忍不住心頭一跳,勒馬停了下來。
無瑕沒有回答,只搖了搖頭,然后竟身子一俯趴在了馬背上。
“公子?”
“公子——”
身后緊隨之人皆紛紛躍下馬背奔了過來,白炎更是心急如焚,站在馬下想要將無瑕抱下,卻被他死命的一抓手背止住了。
好痛,胸口突然間刺痛難忍,就好像有一把尖錐在狠命的扎一般,無瑕深吸了幾口氣,然后微微抬起頭,看向了白炎:“我沒事,一會兒便好。”話雖如此,他額間涔涔而下的冷汗卻已經掩藏不住,白炎見他如此痛苦,忙雙手一撐,強行將他拉下了馬來。
“公子坐這里。”弦伊從馬鞍旁扯下了卷成筒的薄毯鋪在了地上,白炎將無瑕放下靠在自己胸口,然后接過了南宮熱河遞過的水囊。
“弦伊,藥丸兒拿來。”
“來了來了。”弦伊一連迭聲的又奔了過來,將手中錦盒打開,捻出了一粒藥丸兒來。
“多一粒……”無瑕虛弱的揚起了頭,示意弦伊多拿了一粒藥丸兒。
奚昊做的藥丸兒早已吃完,這些是在樓船之上于大夫所制,雖然能暫時緩和胸口疼痛的癥狀,可卻沒有奚昊那般治療的作用≮大夫被帶上了前來,見無瑕臉色如此差,他不禁焦急的抹了一把細汗,然后蹲身而下,搭在了無瑕的脈間。
神色突然之間詫然,于大夫看了看無瑕,然后又低下頭去細細叩診著他的脈象,一臉的不可思議。
“出了什么事?”白炎在旁看得心焦,見于大夫竟有了六神無主之貌,他心底一沉,穩了穩心神,帶著一絲輕顫之音問道:“有何不妥?”
“我沒事……”
“于大夫!”
“白炎,我了——”
“不要再對我謊!”白炎突然大喝一聲打斷了無瑕的話,那眉目之間的痛惜與憤怒讓無瑕徹底愣了神。從來沒有,他從來沒有對自己呵斥過一聲,從始至終,他都是那般的心翼翼的呵護著,體貼備至的疼惜著,他是從來都不會兇自己的……
“我知道必定有事,無瑕,你不能再瞞我!”白炎的聲音突然一低,竟似帶著一種絕望,無視于身旁那么多的人那么多雙眼睛,只含著淚將額頭抵在了無瑕的額間,撫著他的臉頰,喑啞著聲音一字一句道:“你過,這世上有炎便有瑕,若是有一人沒了,那么另一個也必定不在了,無瑕,若炎瑕情深如此,彼此之間又怎能有所隱瞞。”
瑩亮的淚珠順著白皙的臉龐滑落而下,無瑕無聲的落著淚,許久,抬起雙眼看向了發絲交纏的那人。
“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了,這身子不對勁,白炎,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突然間我的脈息來慢,來弱,便仿佛……要消失了……”
白炎探手一抓無瑕的手腕扣住了他脈門,卻坐探右摸之間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他一驚之下回頭去看于大夫,才發現于大夫深鎖眉頭,竟還在詫異之中。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老夫實在不知啊。行醫這么多年,當真是從未碰到過這般奇怪的現象,公子心疾發作之勢發密集,那藥丸兒再過不久或許連緩和的作用都起不了了,侯爺,公子的病情實在拖延不得了……”
拖延不得,自然拖延不得,可放眼天下,除了奚昊又還有誰能救得了他!
“無瑕,你放心,咱們先去十方城,待救了爹爹,我就帶著你去找奚昊和纏綿,只要找到了他們,就一定可以救得了你。”
此事得容易,奚昊與纏綿失去行蹤那么久,也不知究竟到了何方,就算找到了他們,或許自己的大限也到了。
無瑕努力擠出了一絲笑意,撫慰著白炎道:“好,我定撐到那時,等你帶著我,一起去找他們。”
“纏綿……”
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聲音,然后一人又道:“十方城中也有一人名叫纏綿,是侯爺最信任之人。”
是誰在話?
那一行人聞言皆是一驚,白炎將無瑕放開之后霍然而起,抬頭四望道:“誰在話?”
“屬下肖德祿,先鋒營尤銳將軍手下。”
“上前話!”白炎按捺住心底悸動,揚聲喚上了那人,肖德祿撥開眾人到了白炎面前拱手一揖,道:“屬下見過侯爺。”
“你方才,十方城中也有一人名叫纏綿,是何等涅?”
“他不是咱們軍營中人,當初被斥候營救下帶回白山時受了很重的傷,一身青衣,涅十分俊朗,白山城破,他隨同大軍一同撤離,護送侯爺入了十方城中。侯爺受傷一直未愈,纏綿大哥便帶著大家修筑城墻,加固巡防,他待人以誠,受到了大家的信任與愛戴,如今這十方城中除了侯爺,大家便只唯他馬首是瞻,他是咱們大家都十分敬重之人!”
無瑕抬頭而望,正碰上了白炎回眸的目光。
是纏綿,是他沒錯!
“無瑕你聽到了,纏綿此刻就在十方城中,他在奚昊必定就在,只要有奚昊在,你就一定沒事,咱們走。”白炎完伸手扶起無瑕,摟住他的腰一躍而上,一并落在了烏騅的背上。離十方只兩個時辰的路程了,無論是為了誰,都要一鼓作氣的撐下去!
“上馬,直奔十方城!喝——”
“侯爺,侯爺——”城門的守軍急速回轉,對著身后疲憊不堪的士兵們奔來,揚聲叫道:“巨鹿大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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