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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茂密的葉間灑下,星星點點落在了院子之中,卯時過半,虎賁與龍衛(wèi)們早已起身,如尋常一般三三兩兩的散在北邊的院落進行操練,西院的院子則忙碌著幾道身影,弓與云嵐鬼翼于程顥一起幫著奚昊將藥篩里的藥材一樣一樣搬出屋子放在院中攤曬,旁邊的屋炊煙裊裊,纏綿正站在灶前做著無瑕昨夜想喝的玉米粥,滿屋子的香味四溢而出,令得院中的幾人食指大動,禁不住在外笑道:“每日再這般吃下去,只怕出了這建州城,咱們也得跟著纏綿公子一塊走了!
纏綿在屋內(nèi)聽得得意,探出腦袋對著奚昊揚了揚眉頭,道:“可知道自己撿到寶了,我這手藝若是去開了酒樓,定財源廣進,吃客絡(luò)繹不絕,以后別人提起我,便又多了一個名號——天下第一神廚!如此一算,你是天下第一神醫(yī),我呢,是天下第一妙手加廚子,比你還多了一個名號,那我豈不是很威風。”
奚昊看他一臉揶揄,知道他又拿了自己來擠兌,是以也不去理他,只將手中藥材往那篩子內(nèi)一攤開,然后回身往了屋內(nèi)而去:“將衣柜里的衣服也翻出來曬曬,完了打好包袱!
“打了包袱做什么?”纏綿見他得一臉認真,拎著個湯勺便跟了出來。
“這天下第一妙手公子要改行去做了廚子,客來客往何其熱鬧,偏生我又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這樣一來,豈不是擋了公子你的財路,不如咱們各走各路,你做你的大廚子,我回我的若水島,如此一來——做什么!”奚昊話未完便突然一聲驚呼,院內(nèi)眾人抬頭一看,皆又忍不住悶笑著別開了臉去。
纏綿一手拿著湯勺,一手將奚昊凌空抱起,往那院中石桌上一摁,透著無賴的語氣道:“好啊,你打你的包袱,我打我的包袱,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那還不將我放下來!”奚昊有些窘迫的掙扎了一下。
他個子巧,纏綿抱他毫不費力,他要想從纏綿手中掙脫卻是難上加難,見他紅了臉,纏綿這才嘿嘿一笑,道:“我要去找塊最大的布將你包起來,以后走到哪背到哪,至于你嘛,除了選擇當我的‘包袱’之外,還可以選擇當我的夫君。”
“無賴!”
“多謝夫君夸獎!崩p綿完拱手一揖,低頭對著奚昊一拜,臉上卻一副油鹽不進之貌,見奚昊瞪著雙眼氣鼓鼓的涅,他忍不住伸手將其鼻尖一扣,輕聲道:“除了無瑕,我這一生便只會給你一人做東西吃!
“那白炎呢。”奚昊顯然還沒消氣。
“那子也就混口吃喝,想要我專門去給他做,還得看我高興不高興!
“貧嘴。”
“與夫斗,其樂無窮!
他二人一來一往斗得起勁,旁邊四人卻齊齊做了個寒顫的表情,然后搓著臉頰便往外走,邊走邊道:“這八月天了,怎么還這么冷!
“雞祈瘩都起來了,趕緊走!
人還未到院門,便聽身后傳來了破空之聲,那四人雖然背對院內(nèi),卻早有防備,金彈子未曾到邊,他四人已經(jīng)拔地而起,躍出了門外。
“這大早的,又鬧上了?”弦伊與冷緋柔端著熱水從長廊經(jīng)過,見那四人一溜煙的從西邊院子奔出,忍不住一笑,道:“好好的又去招惹纏綿公子,他要是存心打你們,你們也逃不掉!
“公子還未醒么?”弓躍到弦伊身旁問了一句,弦伊點點頭,道:“方才出來的時候在門邊瞧過,公子正睡得香,我便跟柔兒帶著呆呆出來玩兒,這會子打了水過去看看!
“去吧!惫旰笠娔潜蝗∶舸舻暮谪堄执粼诹嗽匾粍硬粍,于是伸手去將它抱起,笑道:“公子當真童心未泯,取的這名字又貼切又惹人發(fā)笑!
“可不,以前在相思谷,他還救過一只雪狐,每天一個人帶著它在雪地里玩兒,還跟它話,涅要多可笑便有多可笑!
冷緋柔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聽著弓與弦伊的對話,漸漸的便失了神。
人不都冷公子無情無心,殺人毫不手軟,可為何……
為何自己在這里的幾天,卻從未覺得過他像傳聞中的那般可怕。拋去自己與他的恩怨不,他能將一個朝廷追捕的重犯收留在身邊給予照顧關(guān)心,又從不以恩人自居,沒有高高在上的凌駕感,也從不施加任何壓力,光是這份恩情便足以令人誓死追隨了。
姬無瑕……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若他不是刻意裝好人去博取他人的信任,那這便才是他真正的性!而若果真如此,自己這仇,又該如何去報!
“柔兒,走了。”見冷緋柔發(fā)呆,弦伊感到有些奇怪,喚了一句之后率先向了東院而去,冷緋柔這才回過神來,吶吶的應(yīng)了一聲,緊隨而去。
東院永遠是最安靜的一個院子,弦伊與冷緋柔輕手輕腳進了門,見無瑕還是如方才那般躺著未動,弦伊放下盆后示意了一下,然后輕輕走到了床頭,低聲喚了一句:“公子!
無瑕的雙眼輕閉,未有絲毫反應(yīng)。
弦伊見狀伸出手去探了探無瑕的額頭,那一摸之下她的手突然一縮,繼而又急切的向下一探。
“怎么了?”見她瞬間變了臉,冷緋柔的心猛的一跳,聲音不由自主的揚了幾分。
“公子,公子?”弦伊用雙手抓住無瑕的肩頭晃動了一下,見無瑕依然未有反應(yīng),她踉蹌著便是一退,然后返身便跑,冷緋柔擋在道中,被她狠狠一撞向后跌倒了,看弦伊一臉慌張頭也未回的跑掉,冷緋柔的心禁不住怦怦猛跳了起來。
無瑕靜靜的躺在床上,雙眼輕闔,卷翹的睫毛密密覆在了眼瞼之上,秀挺的鼻梁與略為蒼白的雙唇一如往常一般柔美,整個人十分安詳。
冷緋柔雙手撐地努力的爬起了身子,慢慢到了床邊,看著那宛如熟睡中的容顏,竟不由自主的顫栗了起來。
他怎么了?
是又犯了病了嗎?
還是……
自己昨夜下的那藥……
指尖劇烈的顫動著,冷緋柔靠近身去,將手指探到了無瑕的鼻下。
無聲無息。
她有些失措的看了無瑕一眼,然后慌亂的用手去貼了貼他的臉頰。
好涼!
是那種毫無溫度的涼意!就像是,就像是——
退身之間雙腿一軟,冷緋柔再次跌坐在了地上,她瞪大雙眼看著那床中已經(jīng)毫無聲息的人,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
不會的,他怎會這般輕易便死了?
他不是不可戰(zhàn)勝的嗎?
這么多年了,爹爹與他斗了這么多年,還有相國府,他們不都與他斗了十多年了嗎?他怎會就這么容易便死了?
心底否認,冷緋柔恍惚之間再次撲到床邊從錦被中拉出了無瑕的手腕。
在哪里?
他的脈動在何處?
因腦中完混亂,冷緋柔竟一時之間不知去叩診何處,而當她尋到那穴位之時,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用再去確認,因為若是這人還活著,現(xiàn)在必定早就已經(jīng)醒來了。
“不會的……我不是真心想殺人的……我不想害人性命的……”被那冰涼的寒意刺痛了雙手,冷緋柔丟開無瑕的手腕向后一縮,然后慢慢的蜷在角落里,哭出了聲來。
紛亂的腳步聲一涌而入,冷緋柔不敢抬頭,只有將自己縮得更緊,然后將頭深深的埋在了雙膝之間。
好吵,大家都在叫嚷著什么?
不想聽,不想聽!
她拼命的捂住耳朵,想要將那種嘈雜聲擯棄在外,可是,做不到。
她聽見了弦伊的哭聲,奚昊的哭聲,纏綿的怒喝聲與其余所有人快速而強烈的話聲。她知道大家都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知道無論自己承不承認,他們終究還是會追查到自己身上,于是她在止住了哭泣之后,拭去淚水站起了身來。
屋內(nèi)很混亂,因為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冷緋柔感到自己有些虛浮,她不太敢確定自己現(xiàn)在話是否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于是她在踉蹌中到了桌旁,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在那一瞬間皆回過了頭來。
冷緋柔苦澀的一笑,深吸一口氣迎上了眾人的目光。
“是我,在公子的藥里面動了手腳!
“啪——”的一聲,狠狠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臉上,弦伊雙目赤紅的望著她,然后從懷中掏出了短匕徑直便刺了過去:“我殺了你!”
“弦伊!”弓伸手扣住了弦伊的手腕,于程顥則上去奪下了她的短匕∫伊掙扎著向前一撲,那尖銳的怒斥聲如尖刀一般扎入了冷緋柔的胸口。
“我那么信任你!我信任你——我將你帶回了這里,你卻就這么報答我的——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于程顥緊緊摟住了弦伊的身體,任她如何掙扎都不肯松開,弦伊哭喊著狠狠撕扯著他的胸口,一拳一拳砸在了他的身上:“放開我,讓我殺了她!我怎會相信一個來路不明之人,是我害了公子……是我害了他……我秋弦伊縱萬死都難辭其咎……”
“你究竟是誰!你把無瑕還給我們,把他還給我們……”奚昊已然癱軟在了纏綿懷中,他的腳下散落著一地的銀針,皆是方才慌亂之中所掉。他有些沒的抬頭看了看冷緋柔,然后將纏綿的雙手一推,蹲下了身去。
“纏綿,無瑕的手好涼哪,你放開我,我給他扎針,一定可以將他喚醒的……白炎就要回來了,他就要回來了……我怎能將這樣的無瑕交還給他……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奚昊,奚昊——”看他因發(fā)抖而根捻不起銀針,纏綿心痛的抓住了他的身子狠狠一晃,道:“沒用了,無瑕已經(jīng)回不來了,他的心跳脈搏都沒有了,你是大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要自己騙自己,聽到了沒有——”
“可是我該怎么對白炎——我怎能讓無瑕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天旋地轉(zhuǎn)之間,奚昊感到眼前一黑,他想要伸手去抓纏綿的手臂,卻在虛無之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無瑕過,等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他便跟大家一起走,他過的,怎能言而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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