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地處兩郡交界，城池高聳，少了序的寧靜，多了熙攘的繁華。那二人日夜兼程，一日兩晚便到了城中，卻逢晚上擺渡停送，不得已只能夜宿城中。

    或因前面趕路急切沒時間想得太多，待一時停住了腳步，那久未有過的牽掛與思念便席卷而來，占據(jù)了白炎的整個身心。

    江面如明鏡一般平靜，星星點點的漁火或明或暗閃爍不定，白炎站在窗前，靜默無言。風流推門而入，口中話語尚未完，突然雙手一握門框頓住了。

    “怎么，想他了？”

    他明顯感覺到了白炎的心不在焉，調侃了一句之后腳步一退，又出了門去，然后就在門外揚頭示意道：“走，帶你去喝九江最好的酒去。”

    “哦？”白炎一聽來了精神，幾步跟上他出了門去，到了客棧外，才見街道上依舊燈火通明。

    “九江是整個西南最繁華的地界，這兒有座酒莊叫寶德坊，釀出的酒是一等一的好，以前我跟著老板娘來過，雖然吧，老板娘那人是比較不靠譜，可釀酒的手藝其實是很好的。寶德坊的甑掌柜曾經重金求過她的桃花釀，她也不錯，教了桃花釀，學了醉紅樓，只不過這東西最后被她用在了騙人的勾當上，買了周老頭的普通水酒入了秘藥做了假的醉紅樓，若是被那甑掌柜的知道估計胡子都要被氣翹了。”

    “原來還有這個典故，那真正的醉紅樓——”

    “有，就埋在你們那旭樓附近的桃林里，待回去了咱們挖上幾壇過過癮。”

    話間兩人站在了一座十分氣派的酒莊門前，隔著老遠就聞到了濃郁的香味兒∑莊未曾閉戶，莊內人來人往，待客的伙計一見風流立馬迎上了前來，大聲笑道：“倒來了賢了，夜大哥好久不見，請進請進。”

    “久不入九江，這不，來了就少不了到你們這兒來了。”風流拱手回了一句，又回頭一指白炎道：“這位是我的兄弟，今日跟我一同過來這里，來嘗嘗正宗的醉紅樓。”他完一笑，白炎想想也是一笑，那伙計不知他二人笑什么，也陪著笑將二人迎進酒莊，邊走邊道：“好，掌柜的今日剛開封了一批陳釀，這不，附近的客人們都來捧場，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這就拿兩壇過來讓兩位大哥解解饞。”

    “甚好。”風流完熟門熟路的帶著白炎往二樓走，剛到了樓梯口，就見一捻著胡須的老者從樓上下來，看見風流之后顯得十分高興，一把上前拉��的胳膊道：“正好，我這兩日還尋思著要去白馬跑一趟，誰知道今天就看到你了。”

    風流聞言拱手一揖，道：“甑掌柜有事盡管。”

    原來這就是寶德坊的甑掌柜，只見這甑掌柜滿臉欣喜的拉著風流急急道：“那西頭的傅家來年要辦喜事兒，他家那女兒偏愛咱們這的桃花釀，傅老爺昨兒派人下了訂，要備上百壇陪嫁，我這兒你也是知道的，花釀存貨并不多，這桃花春天才開，也來不及補缺，我就尋思著，將這訂單分上一半給你們魅閣軒，不知道老板娘能不能幫這個忙。”

    風流尋思了一下，點頭應道：“前兩年那桃林只開花不結果，倒是沒耽誤釀酒，五十壇也不是什么難事兒，這單生意我代我們老板娘接下了，甑掌柜的只管放心。”

    “這就好，這就好。”甑掌柜的長松一口氣，臉上褶皺都舒展了開來，見方才那伙計拎著兩壇酒上來，登時哈哈一笑，道：“算我的，這兩壇酒今兒送給你們了，附贈下酒好菜，興子——”

    “欸！”那興子應著連連點頭道：“知道了嘞掌柜的，的這就讓人備下酒菜去。”

    掌柜的又拉著風流寒暄了幾句，這才放放心心的下了樓去。風流與白炎接了酒壇自行上樓，選了臨窗的座坐下，開壇之后微微一笑，示意道：“看如何。”

    白炎聞了酒香，抱壇嘗了一口，嘖嘖稱贊道：“果然好酒Ｑ經很久沒喝到這樣美味的酒了。”

    風流也自顧喝下了一口，頗有意味的看了看白炎，然后側頭看向車水馬龍的街道，輕輕叩著桌面道：“實話，我以前從來沒考慮過將來的事情。前日你的一番話讓我思緒良多，或許你的對，未來的事情我們根無法去預測，我不知道如果當初我沒有出手去救筱夕她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但我很慶幸自己當時做出了決定，就算這個決定改變了我和她的一生，我也從來沒有后悔過。”

    “這便是宿命。”白炎端起酒壇對著風流一敬，仰頭又喝下一口，朗聲笑道：“又有誰能料到曾經救下的一條性命，一段短短的交集會與自己的將來產生難以割舍的糾纏和情分呢。”

    風流聽他話中有話，若有所思的抱起酒壇喝了一口，點頭稱是道：“得極是，所以我這次也算是陪你瘋上一回了，明知道后果可能于你們不利也不去阻止，當真是違背我做人的原則了。”

    “你的原則？莫不是在我求你別教無瑕做菜的時候就已經毀掉了么？”白炎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損風流一回，果然風流聽后眉眼都皺在了一處，苦不堪言的回道：“你無瑕他天資如此聰慧，卻為何偏偏一手菜做得……嘖……嘖嘖……”發(fā)現(xiàn)窮極詞匯也道不出心中想要表達的意味，風流嘆息著又灌下了一口。

    興子送菜進來，看兩人抱壇喝酒，忙回頭叫人送碗，白炎見狀制止他道：“無妨，這樣喝才夠勁兒。”

    風流示意興子退下，與白炎互敬了一回，道：“我到白馬這幾年來佩服的人不多，你杏算一個，無瑕算一個，筱夕也算一個，雖然她有些時候做事有些過分，但皆為生計所迫。”

    “我懂。”白炎截下他的話抓壇又是一口，正要再，風流卻曳對他道：“其實我已猜到我們此次的目的，但憑一點，當初你與無瑕被迫簽下賣身契的時候沒有以此來擺脫困境，而今為了序的百姓你們卻瘍了這條路，光是這一點，我夜風流便心服口服！若將來你們果真因此陷入麻煩之中，請記住，我與你們是站在一條道上的。”

    白炎眉間輕聳，看著面前那張曾經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臉，禁不啄頭一熱，想起了與自己并肩過的那一些兄弟。

    曾經他們也對自己過同樣的話語，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上他們用生命詮釋了兄弟同袍的情誼，而今過往不復，自己能再交到這樣一個推心置腹的朋友實為萬幸矣！

    “好！我孟白炎交定了你這個好兄弟４，干！”

    “干！”

    無需豪言壯語，很多時候一句話一壇酒就已足夠。

    蘭膏明燭映亮了飄雪的天空，當兩人帶著微醺之意走出酒莊的大門時，緊挨兩人所座的包廂內走出來一人，站在臨窗的那個位置，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漸漸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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