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山山腹,悠長悠長又寂寥的墓道之中,李占穩一手舉著火把,另一只手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自打三個鐘頭前進入了這個陵墓之后,一路上見到的地獄般景象已經超出了他心里所能承受的范圍,若不是身邊有這么一個令人安心的年輕人陪著,他非嚇得精神崩潰了不可。
他見到的是許多尸體,以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方式慘死在了墓道或者墓室之中,剛開始看到讓他感覺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但到了后來他已經麻木了,可以對這些尸體視若無睹。
當然這一路上的收獲也是非常豐厚的,他們進入了很多墓室,年輕人告訴李占穩這里邊的陪葬品他可以隨便拿,李占穩就順手拿了一些雕刻精美的飾品,而沒有去動那些個真正有價值陶器和青銅器。
這其實并不奇怪,俗話“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那時候時局剛剛穩定了下來,雖不是亂世,可是內戰剛剛打完,中華大地飽經戰火的洗禮,也絕稱不上是盛世,再加上剛剛建國,市場化經濟還沒有確立,古玩交易雖然有,但也僅限于上海北京那些大城市,像蟒川這窮鄉僻壤,根連聽都沒聽過,就算是在地里邊刨出來什么瓷器,也都當普通的家什使用,毀壞了也毫不心疼,據一二十年前我們汝州就有一位農民在犁地的時候翻出了一摞宋朝汝窯的瓷碗,當時就被弄破了好幾個,剩下的那些被他以一百塊錢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古董商,那幾只碗到現在賣個百八十萬都沒有問題。
李占穩只是一個農民,一輩子豆大的字不識幾個,哪里能看出這些古物的價值,就算你真告訴他這玩意兒價值連城,他也絕對不會相信,哪怕是信了,想賣也找不到門路。
而且這些古物的體積都比較大,攜帶起來也不方便,所以相比之下還是那些用黃金和白玉制成的物件更能夠吸引李占穩,不過后來那些東西也被李占穩用極低的價格賣給了幾個外來者,跟白送沒有什么區別。
講到這里,妹子不禁長長嘆了口氣,不無惋惜地要是當時她爺爺真是帶回了什么值錢的古董,或是從陵墓里帶出來的物件沒被那些外人騙走,那他們家早些年也就不用靠賣羊肉湯為生了,不過轉念又一想,就算她爺爺真帶回了什么古董,在十年文革的時候也早被那幫子紅衛兵給砸了,哪里還能留到后來賣錢?
言歸正傳,這一路來雖然驚悚,卻也沒有遇到什么危險,那年輕人一邊悶頭趕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李占穩聊著,目的是緩解他緊張的情緒,直到主墓室,兩人才停住了腳步。
與其是墓室,不如這是一座龐大的地下宮殿,兩人站在這宮殿之中,手中的火把能照亮的范圍十分有限,肆虐的黑暗將他們連同火光包裹在了一起,這對于生活在永恒的黑暗中的年輕人來并無任何影響,但對于李占穩來卻是無比致命的,從狹窄的墓道突然進入這無比空曠的地宮,恐懼壓抑的情緒瞬間將他包裹,讓他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安感立刻幻滅,不自覺的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手也按在了背后背著的獵槍的槍柄上。
“墻上有很多壁畫,對嗎?”年輕人突然開口問道。
李占穩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點,被年輕人突然這么一問,身子猛然一顫,差點就跳了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最近的一面墻邊,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他看到這墻上還真有一些壁畫,不,確切地是一些用顏料勾勒出的粗大的雜亂無章的線條。
“這里有壁畫。”李占穩招呼道,其實他很奇怪為什么年輕人會知道這墻上會有很多壁畫,但是他忍著沒有去問,因為他知道如果是想讓自己知道的事,年輕人總會在自己問之前就作出解釋,而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就算自己問了,也是不會得到答案的。
“能把這些壁畫在我手上畫一下嗎?”年輕人著,向李占穩攤開了一只手,李占穩對著壁畫看了一會兒,便用指尖將那些線條在年輕人的掌心描繪了一遍。
指尖冰涼的觸感令李占穩感覺有些不舒服,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畫了下去。
兩人花了兩個多時的時間,才將地宮給轉了一遍,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因為年輕人要求李占穩極盡可能地將那些線條給還原,所以這一大圈走下來李占穩已經累得汗流浹背。
但是李占穩絲毫感覺不到累,或者,他的感官正被另一種東西占據著。
剛開始畫的時候,李占穩只覺得這是一些隨意畫上去的毫無規律可言的雜亂粗獷的線條,但是到了后來,他忽然感覺這雜亂的線條中一定隱藏著十分復雜的信息,他雖然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卻感覺了無與倫比的詭異與震撼,舉一個不算是很貼切的例子,就像是一個不信佛的人,在面對巨大的佛像金身時,心中會自然的生出一種敬畏的感覺。
但李占穩此刻的感覺有有所不同,連他自己也琢磨不清,那似乎是一種對生命最源的敬意,讓他不自覺地就想匍匐跪拜。
畫著畫著,李占穩就沉浸在了一種忘我的狀態,仿佛置身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看到了一切從無到有的誕生歷程,但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腦海之中卻是什么都沒有留下。
當畫完最后一筆的時候,李占穩的身已經被冷汗完浸透了,他轉過頭去看了看,發現那一向風淡云輕的年輕人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要再來一遍嗎?”李占穩問道。“不必了,我已經部記下來了。”年輕人搖了搖頭,李占穩很難相信竟然有人僅靠指尖在手掌上短暫的觸感便在短短的時間內記下了如此龐雜的內容,要知道,那些線條都是有非常嚴密的順序的。
李占穩忽然感到這個年輕人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這些壁畫,同時他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問些什么的話,一定會被好奇心給憋瘋的,只是還沒等他開口,那年輕人就搶先道:“這些壁畫中包含著另一些人,或者是另一些文明留給我們的信息,這是因果,我跟你解釋不清的,只能告訴你有一些人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走了很久。”
如果我是李占穩的話,一定會上一句“不明覺厲”,因為這句話的身就包含著很大的信息量,更重要的是李占穩甚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聽懂,但是他也挺有自知之明,聽年輕人這么一,也就沒有多問。
兩人又一路走到了主墓室的中央,發現一座巨大的石臺上,擺放著一只造型奇特的青銅棺,棺材是打開的,棺蓋就翻倒在一旁,而這青銅棺旁邊的地面上,滿是穿著破舊軍裝的尸體。
李占穩沒敢多看,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心中便是“咯噔”一聲,這些人,不正是傳當中當年那伙盜墓賊嗎?
這些尸體經過了歲月的侵蝕,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但可以看出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是背對著那口青銅棺的,好像是要遠遠的逃開,最終卻失敗了,也就是,對他們來,危險是來自棺材內部的。
是什么殺死他們的?李占穩想著,愈發感覺脊背生寒。
“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年輕人問道,“這些尸體里面,有沒有一具是有著一副大胡子的。”
李占穩強忍著惡心,用獵槍將那些尸體給一一翻了過來,終于在一具干尸的臉上看到了一部蓬大的絡腮胡子,“在這里。”
那年輕人俯下身去伸手在干尸身上摸索了一下,突然將手探進了干尸的胸前,閃電般抽出了一件東西,那是一個用錦布層層包裹的方形物什。
年輕人將錦布一層層展開,露出了里面包裹的東西,那是一老舊的筆記。
年輕人用手掌輕輕摩挲著這筆記,接著將筆記塞進了隨身帶著的包裹中,然后走到了青銅棺的旁邊,李占穩往棺材里邊一瞥,立刻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兒——棺材之中竟然空無一物。
要真是看到一具十分奇特的尸體,雖然駭人,可也不是太過于匪夷所思,可現在這情景令人難以接受,這棺材里的尸體,究竟去哪了?
李占穩正這么想著,忽然就聽到一陣極其詭異的聲響不知從什么地方響起,那是絲絲縷縷的哼唱聲,似乎是將要死去的游吟詩人正在吟唱一首縹緲的殘歌。
那分明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李占穩瞬間就慌了神,四下望去想尋找聲音的來源,當他的目光觸及那個年輕人的時候,發現他將臉轉向了一個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李占穩在看那些壁畫的時候,順便將墓室周圍墻壁上所有的長明燈都給一一點燃,昏黃略微泛紅的燈光充盈了整間地宮,雖然有些昏暗,但足以讓他看清一切。
順著年輕人的“視線”望去,他發現不遠處一條支撐著地宮的石柱上,倒掛著著一具長頭發的女尸,這聲音就是從女尸的口中傳出來的,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透著一股不出的詭異。
這聲音來大,來凄厲,猶如冷冽的尖刀般狠狠剜著李占穩的心臟,更令他感到崩潰的是,伴隨著這聲音的加大,剛才的那幾具身著破爛軍裝的腐蝕竟然動了起來,骨節響動發出“咔咔”的聲音,向他們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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