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的那條耕道早已經(jīng)變成了村里通往市區(qū)的主要道路，能夠通行卡車，只是下雨的時候到處都是坑洼積水，寸步難行。
李路有些自責(zé)，忙生意，忘了建設(shè)美好家鄉(xiāng)。
心里暗暗記下這件事情，李祖明已經(jīng)指著左側(cè)那一大片甘蔗林里說，“在那邊！大哥二哥都會回來了，不過爸沒回來，他說工廠忙走不開。”
“哦，大哥二哥也回來了。”李路找了一塊硬點(diǎn)的地把車停好，然后和李祖明往自家甘蔗林那邊走去。
到處都是砍甘蔗的，李路不斷的打招呼，扯上幾句閑篇，一路走過去，竟然有十幾戶人家同時在這片廣闊平坦的田地之上勞作。再有一個多月就過大年了，家家戶戶都在抓緊時間收獲甘蔗。
路過楊青松家的甘蔗林，李路沒看見楊青松，只有爹媽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在干活，他們家也是一大家子。
“楊叔，青松呢，他怎么沒回來？”李路和楊青松的屠夫老爹打招呼，楊青松的老爹連豬都不殺了，幫著家里砍甘蔗，可見這事在大家心里多重要。
楊老爹停下?lián)]舞的短鋤頭，抹了一把汗水，說，“忙著呢，他那個工廠士氣高太多，這不就沒讓他回來。你爸不也沒回來嗎。”
“是啊，磚廠是很忙。”李路笑道。
楊老爹說，“你怎么跑回來了，聽說你都當(dāng)處長了，可不得更忙。”
這會兒楊青松的大哥說，“爸，領(lǐng)導(dǎo)怎么會忙，你懂不懂啊。”
李路笑著依次和其他人打招呼，隨即說，“不是很忙，我先過去干活了，楊叔。”
“快去，你家里可沒幾個勞力了。”楊老爹揮道。
李路擺擺連忙的去了。
他家里的青壯勞力就四兄弟，老五老六是女孩子，老五年紀(jì)大些能削甘蔗葉子了，老六就是個貨真價實(shí)打醬油的，到處的亂跑，幾個小屁孩聚在一起這里摸摸那里玩玩。每年這個時候，被甘蔗根部扎上腳的人可不少，包括成年人。砍掉的甘蔗，地上留著根，突出地面的是斷截面，那個位置可是蠻鋒利的，不穿鞋的話踩中能蹭下一塊腳皮來。
“幺妹！別亂跑！你鞋子呢！把鞋子穿上！”李路一看見老六光著腳丫子，連忙的呵斥道。
李祖明跑過去找老六的鞋子，追上她抱住硬生生的把鞋子給穿上，老六掙扎著只顧里的甘蔗葉子。田地泥土清涼清涼的，光腳踩上去不知道多舒服，小屁孩們都喜歡在地里跑。
李耀華是主力，他負(fù)責(zé)砍。砍甘蔗用的是米長的鋤頭，而且是鋒利的薄鋤頭，輕重要適合，鋤頭與鋤頭把子通常要成九十度角，這樣最便于操作。熟練的砍通常會左反向把好幾根甘蔗向后攬，像是反抱孩子那樣，然后右揮舞鋤頭照著根部一根一鋤頭地砍，盡量貼著地面砍。之所以不使用砍刀，是因?yàn)槭褂眠@樣的特制鋤頭可以直立站著，勞作起來的速度更快，并且用砍刀蹲著砍非常的累。
李家華跟在他后面作為第一鐮刀，也是特制的鐮刀，左握著甘蔗頂部，右的鐮刀刀刃帶住葉子和枝干之間的結(jié)合處，然后順著往下一拉，葉子就紛紛的被削掉，左旋轉(zhuǎn)甘蔗削幾下，基本上就完成了褪葉這個流程，然后左略微一抖樓，把甘蔗頭尾掉轉(zhuǎn)過來，把頂部的甘蔗尾巴砍掉，這樣一根符合入廠標(biāo)準(zhǔn)的甘蔗就完成了收割。
而被砍下來的甘蔗尾巴清脆香嫩，是喂牛的上好材料。
蔡葉芬和李曉琳在李家華的兩側(cè)，作為第二和第三鐮刀，做著和李家華同樣的工作。李曉琳雖然只是比老六李倩凡大兩歲，但是卻已經(jīng)能做很多農(nóng)活了。李倩凡因?yàn)槭亲钚〉模胰硕紝欀派闲W(xué)一年級，基本上還是個飯來張口衣來伸的主。李曉琳則喂豬打草什么的，都熟熟腳的了。
不用李路說，李祖明連忙的找了把鐮刀就過去加入了收割流程。李路過去把李曉琳的鐮刀接上，說，“你去路邊那里把套戴上，姑娘家家的你看看你的，快去。”
李曉琳的都是被倒刺扎的紅色，還有開裂的口子。這冬天空氣干燥，皮膚很容易缺水。
“干活還能不傷著。”那邊的蔡葉芬卻是不以為然，道。
李路對李曉琳說，“去，把套拿過來一人發(fā)一副，都要戴上。干活也要注意保護(hù)措施，媽，這叫勞動保護(hù)，我們廠里都是這么干的。”
“哦，廠里也是這樣啊。”蔡葉芬這才答應(yīng)。
李曉琳連忙的去了。
家里除了老媽蔡葉芬，倆妹妹誰的話都不聽，唯獨(dú)三哥的。
李路熟熟腳的勞作起來，對老媽說，“媽，我找?guī)讉�人過來幫忙吧，咱家三十多畝甘蔗呢，這么搞過完年也搞不完。”
“就是啊，媽，你看老三都這么說了，找?guī)讉�人有什么關(guān)系。”李耀華有無奈地說，不斷地給李路打眼色。
看樣子，李路回來之前，李耀華和李家華顯然是提過建議了，而且是被蔡葉芬給堅決給否決了。
“浪費(fèi)那個錢干什么！你們山叔那邊快砍完了，砍完了過來幫咱們家砍，那不就塊多了。”蔡葉芬果然態(tài)度很堅決。
請人過來砍？
抱歉，這年頭的農(nóng)民還沒這種意識——他們都還是顧不飽肚子的人，怎么可能會請工人。而且，在農(nóng)村人的思想里，只有地主才會雇短工——那不是開玩笑呢嘛！
李家華苦著臉說，“媽，我公司那邊一堆事呢，非常的忙，整個公司的賬都是我做，還有一堆的財務(wù)上的事情，你說你把我抓回來砍甘蔗，你真是……”
也許幾個小時之前，李家華還是西裝革履的坐在現(xiàn)代化的辦公室里批示著各種報銷單據(jù)，現(xiàn)在，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青年農(nóng)民狀態(tài)，只是勞作依然是很嫻熟。刻到了骨子里的東西很難不熟悉。
蔡葉芬瞪了李家華一眼，不屑地說，“哎喲就你那個工作，離了你單位就不轉(zhuǎn)了？老老實(shí)實(shí)的給我待著，把家里的甘蔗砍完了你再回去上班。香港人的單位，也不知道靠譜不靠譜。”
這一下連李路都無語了。
很明顯，蔡葉芬根本不知道她幾個兒子在外面做的都是什么工作。每個月幾百上千萬的資金往來，在蔡葉芬這里是不存在的。她不滿意的是，李家華工作的單位是香港人開的，那個是不靠譜的。
還是老三的國企靠譜，鐵飯碗。
試想，在國企當(dāng)干部的老三都被她給抓回來干活了，老二這個私人企業(yè)的會計，又算得了什么。
李耀華和李家華不是沒有對蔡葉芬說過工作這個事情，但是蔡葉芬根本不相信！什么每個月上百萬上下，蔡葉芬只當(dāng)他們在吹牛，為此已經(jīng)多次狠狠的教訓(xùn)他們?yōu)槿颂幨酪\實(shí)！
大哥二哥求助地看向李路，李路無奈得很，眼神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之后，開始認(rèn)真考慮如何解決這個事情。
李耀華是紅星廠的主事人，奮遠(yuǎn)公司的財政大權(quán)在李家華里，他們倆不在個三兩天還沒什么問題，但是很明顯，家里這些甘蔗絕不是三兩天能砍完的，以家里這幾個勞動力，沒一個多月根本不行。
里干活不停，李路想了個辦法，斟酌著說道，“媽，大哥和二哥的單位都能找到人幫忙，我這里也可以，咱們不請人，請同事過來幫忙干幾天活，這個是可以的。”
果然，蔡葉芬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同事能幫著砍甘蔗？做不來吧他們城里人。”
“有什么做不來的，都是農(nóng)家孩子出身，誰家里沒幾畝地，都干過這活。”李路說。
李家華一看老媽動心了，連忙的說道，“對的對啊，媽，我單位不但有很多同事，還有卡車，可以借過來把甘蔗拉制糖廠去！”
“那不行，不能白用。”蔡葉芬想了想，搖頭說，“這個不好這個不好，影響了工作不好。”
李路給李家華打了個眼神，說道，“媽，我這邊沒問題。我不是保衛(wèi)處的嗎，下有很多兵啊戰(zhàn)友啊這些，我們廠是三班倒，很多人有時間的，卡車的話，我們保衛(wèi)處也有的。”
這些事情，甚至李路一個眼神，馬上就有人來幫他解決，但是他不能這么干——倒不如干脆不要種地了，他沒錢嗎？
在他眼里，這些事情與錢無關(guān)，與什么經(jīng)濟(jì)效益也都沒有關(guān)系，而是老媽的生活方式。沒錯，現(xiàn)在是發(fā)達(dá)了，蔡葉芬妥妥富一代他娘親，用紙鈔來燒飯也用不了多少錢去。但是田地里勞作了大半輩子的她能適應(yīng)嗎？與此讓她每天過得沒滋沒味，倒不如順著她的意讓她慢慢的過渡到另一種生活方式。更何況，李路的娘親不過五十歲左右，這個年紀(jì)的人沒事做絕對的渾身的都不舒服。
李路正是很明白這個道理，才不會用強(qiáng)硬的段把母親甚至兩個妹妹都拽入一個全新的生活環(huán)境，得給她們時間慢慢的適應(yīng)。
“媽，我請戰(zhàn)友們來幫忙吧，運(yùn)甘蔗的卡車，再想想辦法。”李路說。
蔡葉芬高興道，“那可以，媽每天給他們做好吃的，人家來幫忙，那得吃好喝好。”
“得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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