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的笑容緩緩變得有些惆悵了,她跟‘馮南’之間,已經(jīng)沒有多大關(guān)系了。
除了那些過往的記憶,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她與馮家劃出了一條難以跨的鴻溝。
她不再姓馮,不再擁有那具身體,父母、親人、責(zé)任、義務(wù)都不再屬于她了,她成為了江瑟,有新的責(zé)任和自己的人生了。
這些問題,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可是此時才真正的去正視。
她怔忡著,不知為什么,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難過。
江瑟心里也不明白自己在失落些什么,馮中良握住了她的手:“怎么,姓江了,就不認爺爺了?不來看我了,不來陪我話,吃吃飯了?”
“當(dāng)然沒有!”她急忙反駁。
馮中良當(dāng)然知道她不會這樣做,但看她著急的樣子,仍故意:
“將來你和阿奕婚禮,也不準(zhǔn)備讓爺爺參加了?”
“怎么可能!”她把馮中良胳膊挽住:
“我的婚禮,要爺爺陪我一起去定制禮服的,要爺爺牽我的手,替我警告阿奕,不準(zhǔn)他將來欺負我!”
“你不要欺負他就是了。”
馮中良看她臉上升起的薄薄一層紅暈,這神色遠比先前慘白的臉好看了許多,她還有些急:
“怎么可能呢?”
她完這話,就看著馮中良望著她笑,目光慈和。
這一瞬間,江瑟隱約明白了馮中良這些話的意圖。
“身份的改變,并不代表把一個人內(nèi)心的意志力改變了。”
馮中良溫和的道:
“你看,你現(xiàn)在是江瑟,可是你要是想爺爺,你仍會千方百計回來的,至于我,晚年只要有乖孫陪在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種情感,遠比姓名、身份、血緣的牽絆更重。
“阿奕不會因為你身份的改變就變了心,你不會因為身份的變化,就變成壞孩子。”
她仍然是那個堅韌、聰明的女孩兒,終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嗯!”江瑟用力的點頭。
兩祖孫沿著河濱路走了很久,江瑟送馮中良回到馮家住宅區(qū)時,都已經(jīng)將近四點了。
劉還在門口等著,翹首在望,江瑟的車子回來的時候,他長舒了一口氣,搓了搓手。
“劉叔還在等您。”
江瑟車子停了下來,劉就忙不迭上前開門了,一面感謝江瑟送馮中良回來,一面又有些頭疼:
“老爺子,這么晚了,您還咳嗽著……”
馮中良下了車,轉(zhuǎn)頭叮囑江瑟:
“太晚了,開車回去太不安,要不就在家里住一宿,明天我讓王給你把房間重新布置一下。”
“最近都有工作,等忙完這一段,我再來陪您。”
江瑟搖了搖頭,馮中良也就作罷了。
又交待江瑟一番開車心,再忙工作也不要不顧身體,才在劉無聲的催促下進屋。
他倒是想跟孫女多聊一會兒,可江瑟明天還有工作,她已經(jīng)夠瘦了,再熬下去可不行的。
馮中良轉(zhuǎn)身走了之后,進了屋才吩咐劉:
“你明天去轉(zhuǎn)轉(zhuǎn),給姐找個營養(yǎng)師跟著。”他想了一會兒,“要不讓王過去照顧她,我看她身邊就幾個不會辦事的丫頭,難怪都餓瘦了。”
劉一一點頭。
江瑟是看著馮中良的身影進了大門,好一陣之后才開車離開住宅區(qū)的,平常的這個時候她早就已經(jīng)睡了,但今晚與馮中良聊了許多,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開車駛出馮宅約摸兩百米,遠遠就看到路邊停靠的一輛打著燈光的車,裴奕正坐在車頭上,望著馮家的方向,她車子開出來的一剎那他就看到了。
江瑟踩了一下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下了車看到裴奕就眼睛發(fā)亮:
“阿奕,你怎么在這。”
他坐在車頭上,笑著看女孩兒踩著高跟鞋跑過來,不由叮囑她:
“不要跑。”
“你不是有事,先走了嗎?”
江瑟實在覺得意外,先前《一線生機》首映儀式后,裴奕就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可此時卻突然出現(xiàn)在馮家,她臉上露出疑惑,裴奕就笑道:
“事情忙完就過來了。”
她站到裴奕面前,腹靠著車身,臉被他捧住,聽他這話,眼睛里浮現(xiàn)出笑意:
“騙我。”
今晚的江瑟比平時克制的她多了幾絲隨興與灑脫,仿佛被取下了壓在她身上的枷鎖,笑意都變得輕松了許多。
“你根沒事做。”
她不知道,她這話的時候語氣有多輕柔,像是在跟他撒嬌似的,話的時候雙頰透著暈色,雙眼還有些未消褪的紅腫,一雙眼睛被淚水清洗過,波光粼粼的。
裴奕有些心疼,手捧著她的臉,拇指輕輕撫了撫她眼皮,她溫順的閉了下眼睛,那密密長長的睫毛輕輕掃過他指腹,還帶著水氣熏過的感覺。
她伸手環(huán)住未婚夫的腰,臉在他掌心里蹭了一下:
“是不是想留時間給我和爺爺講話,然后又在這里等我?”
她好可愛,裴奕指尖碰著她的臉,覺得等待中沒看到她時的焦灼感覺在她如花般的笑靨里被撫平了。
心跳得‘咚咚咚’,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又來了,他低下頭,先親了她一口,乖乖的點頭:
“嗯。”
他點頭承認了,就看江瑟眼中簇擁的光彩更多,笑得露出幾顆編貝似的玉齒,把他抱得更緊:
“阿奕好乖。”
她仰著臉,踮腳來親他,“是不是等了很久?”
他穿著一件襯衣,一件毛衣被他搭在肩上,臉頰有些冰,可是目光又好溫柔。
“沒有。”他取了身上的毛衣,搭在她身上:
“就是擔(dān)憂你會哭。”
他知道今晚馮中良約了江至遠看電影,馮中良挑在這個時候跟她聊天,聊起的話題,應(yīng)該是與多年前馮南被綁架的事情有關(guān)的。
他不應(yīng)該去摻合,可是又擔(dān)憂她會哭。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他知道有些話開之后,對于馮中良,對于江瑟都有好處,可卻又偏偏不舍得她流淚的。
“那我要是哭了,你要怎么辦?”
她倚在男友懷中,也想要爬上車頭,與他并坐在一起,卻因為今晚穿的裙子,試了幾下,實在想不出好看的姿勢上去而作罷。
他皺了下眉頭,表情顯得份外嚴肅:
“把我瑟瑟哄笑。”
“怎么哄?”
她又問,裴奕跳了下來,抱著她腰,輕松把她抱到車頭上坐好了,被她這話一下就難住了。
怎么哄?他抓了一下頭發(fā),他這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所有追女孩兒的經(jīng)驗都是跟她有關(guān)的,喜怒哀樂都被牽動,哄女生的經(jīng)驗真的不多。
“我給秋籍打電話!”
他當(dāng)機立斷,拿出手機打向秋籍的電話,江瑟也不阻止他,看他把向秋籍電話撥通。
“大秋,我怎么哄我老婆?”
他一正經(jīng)提出自己的請求,另一頭向秋籍夜半三更被吵醒,就聽他問了這么一個無聊的問題,怒火中燒:
“我怎么知道?”
“拜托你了,求你饒了我吧,我還要睡覺……打給秋然吧,可能他還有空……”
‘嘟嘟嘟……’電話掛斷了。
裴奕再打電話過去,向秋籍很有先見之明的把電話關(guān)機了。
他咬牙切齒,又打向秋然電話。
電話里,兄弟要死不活,一副呈彌留之際的語氣:
“鮮花、蠟燭……禮物……”
“禮物?”求婚的時候,連戒指都是江瑟準(zhǔn)備的,這件事一直讓裴奕有些郁悶,“具體有哪些呢?”
“包包、鉆石……”
了一半,沒聲音了,裴奕忍不住問:
“還有呢?”
那頭傳來緩緩呼吸聲,顯然人又睡著了。
他不死心,掛了電話又打過去,把人吵醒了之后,再心滿意足的掛斷。
江瑟看他挨個打電話,把聶淡等人撩撥得暴跳如雷,電話中程儒寧不知死活:
“奕哥,你再這樣搞,兄弟都沒法做!”
她咬著嘴唇,看裴奕認真打電話的樣子,笑得來溫柔。
他還在誠心向兄弟們討要著哄她的方法,卻不知道這會兒打著電話的他有多讓她喜歡的。
他長腿靠著車頭,一手拿著手機,一手還護著她的腰,怕她滑落下來了,這份心意比禮物更難得。
裴奕還在打電話,江瑟軟軟的抱住了他胳膊,他轉(zhuǎn)過頭:
“累了?”
江瑟搖了搖頭,他又問:
“冷不冷啊瑟瑟?”
“不冷,想跟你講話。”
電話另一端聶淡還在罵,他很快把電話掐斷了,撐著車子,動作漂亮的跳了上去,與她并排著坐。
“今晚爺爺跟我道歉了。”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瞇著眼睛,明明沒有喝酒,此時她卻有一種喝了些酒后,飄飄然的感覺:
“爺爺當(dāng)年我被綁架之后,他并沒有放棄我。”
這一點事,她得好開心似的:
“只是當(dāng)年的他不懂,親情、家庭比中南實業(yè)重要得多,他從那以后他就學(xué)會了。”
可能他以前不是一個合格的祖父,但他努力在學(xué)著與孫女相處。
在她學(xué)著長大,學(xué)著成熟的時候,忘了每個人都是在不停的學(xué)習(xí)適應(yīng)新的身份,父親、祖父這樣的身份,不是每個人與生俱來就會擔(dān)當(dāng)?shù)慕巧?br />
她喜歡爺爺這樣跟她話的方式,這讓她心里好過很多。
“其實當(dāng)年的很多事情,我已經(jīng)看開許多了。”
只是有些結(jié)仍在那里打著,哪怕挽得再緊,摸過去仍是有疙瘩在的,爺爺?shù)脑捵屗研睦锏慕Y(jié)解開了。
她沒有去問當(dāng)年的馮欽輪夫婦在干什么,他們在不在意她的失蹤,也許大家心里都有答案,可是她已經(jīng)不在乎了。
就像爺爺帶她去看的那江的對岸的風(fēng)景,那些江景都變化了許多,她也變了,也應(yīng)該想通,該過自己的生活。
她的腳尖在車燈前晃啊晃,看地上的影子也隨著動作一蕩一蕩的:
“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爺爺要牽著我的手,讓你以后不敢欺負我。”
她偏過頭,眼神有些羞澀,裴奕恍惚間,想起她少女時代的一個場景。
那年她站在中學(xué)時期的圖書館前,對著那面爬滿了爬山虎的墻壁,將來她的房子也要有一面墻爬滿爬山虎。
她倒背著雙手,身材纖細,轉(zhuǎn)過頭的時候,眉眼間還帶著青澀。
他還記得她當(dāng)時話時嬌嬌的語氣,充滿了向往與期待,眼中映著滿墻的綠色,少女那時的笑容撞進他心里,讓他措手不及,連防備都沒有,便舉手投降了。
可能那會兒她想要星星、要月亮,他都會毫不猶豫點頭。
“好……”
他只記得自己滿心滿眼里都是她,心臟亂跳,連怎么話都要忘了,卻還記得當(dāng)時她的笑容,記得她那會兒的請求,很多年后才懊悔著當(dāng)時沒有及時答應(yīng)她的愿望,導(dǎo)致年紀(jì)大,不敢開口。
如今她再次提出要求,他的吞了口唾沫,很鄭重的點頭,承諾著:“不會欺負瑟瑟。”
“我當(dāng)然知道。”她坐直身體,故意逗他:“要是欺負我,我就不嫁你了。”
“不行。”他把江瑟手抓緊了,“還有一年半就是裴太太了。”
“嗯!”江瑟點了下頭。
裴奕準(zhǔn)備送她回家,兩人都開了車子過來,江瑟干脆把車子停在路邊,明天如果還沒被拖走,就讓莫安琪來開回去。
她坐著裴奕的車離開了,而馮家此時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馮中良被劉扶著進屋的時候,馮南已經(jīng)在馮家等了他五六個鐘頭。
從她搬出馮家后,要回來已經(jīng)不像當(dāng)初那么容易了,馮中良不待見她,馮家的下人心里都清楚。
平時她與馮中良也不往來,可今晚馮南一回來,非要進來。
她畢竟還是馮中良名正言順的孫女,她硬是要回來,馮中良又不在家,王媽等人也找不到借口拒絕。
她一回來就問起馮中良的下落,知道馮中良出門之后,她很快就想起了今晚是《一線生機》首映禮,馮南猜測馮中良恐怕是去看了江瑟的電影了。
一想到這里,馮南心里便份外惱火。
她聽到了外面的車聲,卻并沒有起身去迎接,反倒是坐在客廳中,看著劉把馮中良一步一步扶進來了,她雙手環(huán)胸,一臉怨恨,王媽等人尷尬的站在她身后。
馮中良看到她的時候,有些詫異,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的臉色:
“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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