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城內(nèi)，申不亥已經(jīng)是擺下了宴席，從中不乏看出來大秦和晉韓氏的國力差距。

    秦軍北伐，將士們十日有七日吃的是干糧，剩下的三日中還是因為大秦糧草輜重的運送能力，致使前方的將士常常餓著肚子去打仗。

    韓悝執(zhí)掌北境以來，對此事十分看重，雖然有改善，但是與晉韓氏相比，還有諸多不足。

    比如眼下，申不亥擺出來的這道己方“薄酒之宴”的宴席，雞鴨魚肉，應(yīng)有盡有，甚至申不亥多次喚來軍中舞姬助興。

    其中彰顯晉韓氏的國力心思，昭然若揭！

    尤其是申不亥雖不言兵事，但宴席之外，隔著屋墻，傳來士卒操練的“嚯嚯”聲，其中夾雜著戰(zhàn)馬的嘶鳴聲，也有刀戈碰擊聲……

    顯得殺氣騰騰！

    忽然，有晉韓氏親衛(wèi)走進來，神色有些嚴(yán)肅，對申不亥的耳旁附言幾句，申不害聞言之后，有些訝然之色的看了韓悝一眼，不過轉(zhuǎn)瞬即逝，旋即便是揮了揮手，示意著親衛(wèi)退下去。

    隨即申不亥神色恢復(fù)正常，與韓悝繼續(xù)言笑往昔之事，十?dāng)?shù)息之后，似乎是興趣被什么打斷一般，申不亥揮了揮手，吩咐道：“兵戈聲刺耳，吩咐他們?nèi)ネ渌胤讲倬殻　?br />
    令行禁止，果然，片刻之后，再無任何兵戈之聲。

    而申不亥繼續(xù)看向韓悝詢問：“不知韓子在秦庭作何職位？”

    韓悝不卑不亢的回道：“秦伯授悝以上卿。”

    申不亥聞言，淡淡的笑了一聲，“韓子…韓侯授某國相之時，某心掛你與衛(wèi)鞅，又聽聞你們在魏國郁郁不得志，便派人前去尋找，可終究錯身而過……不然你和衛(wèi)鞅之才，韓侯自然也是授你們上卿之位，不知道韓子認(rèn)為，秦國的上卿與某大韓的上卿，孰輕孰重？！”

    申不亥此言，以韓庭上卿之位招攬之意明顯，韓悝久然不語。

    申不亥繼續(xù)添柴加火，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實在意思道：“韓子，如今韓侯乃是一位求賢若渴的賢君，也重用某等法家之士，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韓子難道不想一展心中抱負(fù)么！”

    韓悝起身，臉色再無之前與申不亥的言笑，神情嚴(yán)肅的站在申不亥的對面，正襟危言道：“悝聞大大夫當(dāng)有所為，有所不為，世人皆稱韓人為晉韓氏，申兄豈不知個中緣由！今申兄所言，乃是疑悝之品性，悝不敢茍同，告辭！”

    瞧著韓悝轉(zhuǎn)身就走，申不亥也是動容，旋即起身趨快走，終于是拉住了韓悝，道：“不亥也是想為韓子謀一個出路罷了，畢竟韓廷上卿多如草芥，不亥不想韓子之才被淹沒……罷了罷了，就當(dāng)不亥是唐突了這番心思，還請韓子勿怪，回席與不亥再論法家之道，如當(dāng)初稷下學(xué)宮一般！”

    申不亥來就是善于犀利言辭，此話又是的大義凜然，讓韓悝也是停下了步，旋即又是被申不亥拉了回去。

    見到韓悝落座，申不亥這才返回自己的座位，神色比之先前，要收斂一些，不過還是出了一些話：“先前答應(yīng)韓子不言兵事，但你我兩人終究是各為其主，如今有些話卻是不得不提前了，韓子雖為秦國上卿，但終究不是決定大秦國策之人，韓侯授某國相，不亥已經(jīng)修國書一封，派遣使者前往宛城……”

    聞言，韓悝點了點頭，誠然，申不亥如今的確是有資格與秦伯直接對話。

    見到韓悝沒有怪罪的意思，申不亥也是笑了笑，明白韓悝終究不是氣量狹隘之人，隨即也不言兵事，轉(zhuǎn)為論法：“韓子與不亥辭別稷下學(xué)宮已有七載，不亥求仕韓國至今，所見所聞頗多，對于法家應(yīng)用于強國，也有理解得更為深刻。”

    “申兄得慎師遺傳，必然對法家有獨到的看法，悝愿聞其詳。”

    學(xué)術(shù)流派，向來如此，尤其是法家，向來要求集思廣益，而反對敝帚自珍。

    申不亥聽聞韓悝提到恩師慎到，也是面露追憶之色，當(dāng)下感慨的道：“韓子之師鬼谷子亦是一位舉世大才，韓子從師多年，必然是繼承了鬼谷法家的精髓！”

    隨即，申不亥對韓悝一一道：“鄭乃是昔時大國，如今卻是被七穆把持君權(quán)，吏治昏暗，因此自稷下歸來，在鄭國逗留半載便是前往韓國求仕，起初為吏，然如今乃是大爭之世，乃是某等的機遇，昔魏韓有爭斗，雖同為三晉，但魏強韓弱，某獻計免韓魏之斗，后某又促成了韓齊結(jié)盟，被韓侯拜為國相。”

    韓悝點點頭，然后：“悝下山以來，未入秦國之前，在晉魏氏擔(dān)任吏。”

    對此申不亥也沒有嘲笑的意思，而是介紹起來了自己的治國理念：“韓子，慎師之術(shù)治勢治，某更傾向于術(shù)治，是故，韓國富有，但吏治不清，氏族林立，是故自居相位時，某便獻韓侯計謀，對朝堂內(nèi)諸臣升降刑殺并用，不至三年，如今韓侯盡收政權(quán)兵權(quán)于一身，令行禁止，國內(nèi)老氏族不敢有絲毫抱怨！”

    聞言，韓悝有些意動，畢竟如今的大秦境內(nèi)，老氏族專權(quán)的情況也是十分嚴(yán)重，不過也有差距，晉韓氏的老氏族多是王室姬姓韓氏的旁支，直接參與奪取了王權(quán)。

    但是大秦則是不然，大秦的朝堂雖然有斗爭，但終究是在合理范圍之內(nèi)，老氏族奪取的權(quán)力還大多屬于地方上“作威作福”。

    但是這并不妨礙韓悝向申不亥“取經(jīng)”，總有可用的借鑒之處。

    果然，申不亥在韓悝提問之后，也是毫無藏私的道出了自己針對韓國老氏族的“升降刑殺”之策。

    韓悝一點就透，申不亥所無非是讓君主恩威并施，收攏政權(quán)君權(quán)統(tǒng)一于己身。

    是故，一直到傍晚，這場宴席才堪堪落幕，韓悝見天色已晚，當(dāng)下提出來告辭，申不亥也是親切的將韓悝送出南梁城。

    臨別之時，申不亥抓著韓悝的手，語重心長的道：“為韓候，某不愿秦國因法而強，但為了法家，為了韓子，也是為了某心中所愿，某愿秦因法而強……儒家盛于魯，黃老強于楚，墨家更是流行中原，唯有法家……未成大行于世之勢，我輩任重而道遠(yuǎn)！”

    韓悝以士子之禮對申不亥行了一禮，道：“天下大才不知凡幾，其中妖孽之才也不在少數(shù)，法家……必成大勢！”

    韓悝這句話的時候，想起來了林玧琰，那位曾經(jīng)以“禮法之辯”勝了自己的秦公子贏琰！

    申不亥卻是略帶一絲傲然道：“天下妖孽？哈哈……未來數(shù)十年法家國士，恐怕唯有三人，你，我以及那衛(wèi)國公孫鞅！”

    韓悝卻是搖了搖頭道：“此言錯矣，申兄，悝下山之時，已經(jīng)被家?guī)煾嬲]，大爭之世，俊杰者崛起數(shù)不勝數(shù)，天下之學(xué)，諸子百家，也不盡然出于稷下學(xué)宮或者清溪鬼谷！”

    申不亥也不愿意與韓悝在此事辯論，只是告誡道：“或許就是在這幾日，秦都就會傳來消息，屆時是戰(zhàn)是和，還請韓子早日準(zhǔn)備。”

    韓悝點了點頭，然后便是抱拳轉(zhuǎn)身離去了。

    申不亥看著韓悝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臉色也是逐漸變的嚴(yán)肅，絲毫沒有先前的狂傲或者之色……

    韓國名士趙是申不亥的幕僚，看著韓悝背影消失，也是出言提醒道：“申相，如此對秦人是否有些養(yǎng)虎為患？”

    申不亥回過頭，向著住處走過去，道：“秦國南境戰(zhàn)事已經(jīng)了結(jié)……秦國勝了。”

    趙這才明白了申不亥的用意。

    而韓悝遠(yuǎn)遠(yuǎn)的便是看見了秦軍駐軍軍營燈火通明，還見著士卒吟唱著秦風(fēng)無衣。

    當(dāng)下，韓悝心中一喜，不過卻是有些不確定，所幸不久便是遇見了幾名秦軍斥候。

    斥候什長證實了韓悝心中的猜想。

    “韓帥，大秦南境我們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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