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斯蒂拉的問題，零七并未急著回答，而是幽幽反問道：“你知道最大快人心的殺人方法是什么嗎？”
“是什么？”斯蒂拉顯然對這個問題相當感興趣。
“把他逼入絕境后，再給他一絲希望，這樣他就會像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拼了命地掙扎。”
“真是了不起的言論。”斯蒂拉露出了微笑，“不過這也真是個絕妙的殺人手法。”
“如果哪一天我不能再掙扎了，或許會考慮大賢者最后的那個結論，但不是現在。”
“我忽然改變主意了呢。”斯蒂拉的笑容愈發燦爛。
“嗯？”零七有些懵逼，不知道斯蒂拉在說什么。
“大人，我決定帶領烈陽族人追隨您，不知大人您是否愿意接納我們這些不久前曾粗魯對待您的精靈人？”
零七直視起斯蒂拉的金色雙眸，即便閱人無數的零七，也猜不透此刻斯蒂拉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直接開口問道：
“理由是什么？”
“我跟另一位穿越者大人共同在艾利歐大森林里生活了五百多年了，至少弄明白了一點。”
“是什么？”零七頗為好奇。
“雖然族人們都認為他就是光之大精靈所預言的救世賢者，但我卻不這么認為。”
“為什么？”零七越發好奇了。
“與他朝夕相處了五百年，看著他照顧了莎緹拉五百年，我仿佛看到了父親當年的影子。”
雖然零七不懂情情愛愛這些東西，但他至少能聽懂斯蒂拉此時在說些什么，于是問道：
“他愛莎緹拉，是這樣嗎？”
斯蒂拉點了點頭，眼神流露出一抹哀傷，嘆息道：“所以他絕對不會殺死莎緹拉，就跟五百年前那次一樣，整個精靈族都為他的心慈手軟付出了連時間都無法抹去的慘痛代價。”
“既然你才是烈陽族的首領，為什么不親自動手殺死莎緹拉。”零七提出了質疑。
“我比誰都想殺死他，但我做不到，我跟您，和他，還有父親大人，你們這些受精靈寵愛，成為大精靈契約者的人不同，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確實沒有賜她一死的力量。”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殺了她，而作為交易的籌碼，你帶領烈陽族追隨我，是這樣嗎？”
“不愧是被我相中的人，不過也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比起世人所稱頌的大賢者，那位占據了父親身體的穿越者，我更愿意相信您才是光之大精靈預言的那個人。”
“為什么是我？”零七立即提出了質疑，“不是還有一個穿越者嗎？他身上還有濃郁的魔女氣息，我想這應該不是巧合吧，他比我更有可能成為預言中的救世主，難道不是嗎？”
“司掌風與命運的大精靈，選擇了您，龍使面具，也選擇了您，所以，我自然也選擇相信您是那個人。”斯蒂拉重新露出了笑容，“而且我能看出，那個滿身魔女臭味的家伙，對你言聽計從，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零七偷瞄了一眼躺在自己肩膀上打著瞌睡的露菲婭，又重新凝視起斯蒂拉的金色雙眸，說道：
“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么，但我要向你澄清一點，無論是與這個小家伙的契約，還是獲得龍使面具，這些事情，我到現在其實都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莫名其妙。”斯蒂拉微微笑著。
“不過殺人本來就是我擅長的事情，而我一直以來都是以此為生的，所以，我接受你的委托，我會幫你殺死莎緹拉的，但你別太指望我會去討伐魔神拯救眾生。”
話落，零七向斯蒂拉伸來了右掌，而斯蒂拉也伸出了右掌與零七握了起來，并玩味地笑著說道：
“那祝我們，交易成立。”
“嗯。”零七跟著點了點頭。
“順帶一提。”斯蒂拉臉上的笑容愈發玩味，“其實光之大精靈還預言了，莎緹拉會成為魔神重新降臨的容器。”
霎時間，零七有一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不過言出即行，零七也不打算收回前言，于是說道：
“我問個問題。”
“大人，我和族人們，可都不會接受您的反悔喔。”斯蒂拉依舊保持著優雅微笑，完全一副玩弄零七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們最好趕在魔神降臨前，先下手將莎緹拉殺死，不過我的問題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喔，那是什么問題？”斯蒂拉有些好奇。
“聽說大賢者數百年來一直坐鎮著封印莎緹拉的監視塔，要解決莎緹拉之前，要先解決大賢者吧？”
“嗯，大賢者確實是個很麻煩的家伙，他是光之大精靈的契約者，想要解決他可沒這么簡單。”斯蒂拉點頭道。
“這確實很麻煩，但這不是最麻煩的一點。”
“那最麻煩的是什么？”斯蒂拉表現出相當好奇。
“是你。”零七緊盯著斯蒂拉的雙眸。
“您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斯蒂拉滿臉不解。
“我想你應該不樂意看到自己的父親被殺死，即便那只是擁有你父親身體的人。”
“都過去一千年了，難道你還認為，到現在我還沒認清他不是我的父親嗎？”
“即便你認清了這一點，但您能忍心看著跟你朝夕相處幾百年的人當著你的面被殺死嗎？”
“為什么不能？”斯蒂拉反問道。
“明白了，等到下手的時候，我盡可能動作快點，讓你沒有后悔的時間。”這是零七作為職業殺手唯一的溫柔了。
“大人，我還有個額外的請求。”
“你說。”
“請放過他的契約精靈，畢竟那是我第二個父親。”
“這本就不在委托范圍內，但前提是，那只契約精靈不阻攔我殺死莎緹拉。”零七的語氣依舊冷淡。
聽到零七這么一說，斯蒂拉的眼神漠然冰冷起來，說道：“如果它還執意阻止，還就送他去死吧。”
“呵呵，你真是個狠心是女兒。”
“怎么，您害怕了嗎？”斯蒂拉玩味地笑了起來。
零七搖了搖頭，幽幽說道：
“子女弒殺父母，這些事我見得太多了，而且我只是個殺手，僅僅只是個殺手，所以我根本不會去在乎那個將死之人跟委托人是什么關系。”
“大人，我現在才發現，您可比莎緹拉可怕多了。”斯蒂拉忽然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說起來，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的地方，既然你這么恨莎緹拉，跟我在一起的那個穿越者，那個渾身魔女味的小子，你在抓住他之后，為什么反倒沒有把他殺死？”
“大人，您是否誤會了什么，我可不是莎緹拉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半精靈。”斯蒂拉微微笑著。
“你們在襲擊我們的時候，射來的弓箭全部避開了我們身上的要害，我想這并非也是巧合吧？”零七質疑道。
“好吧，我承認，在那個時候，我跟我的族人都猶豫了，不然你們早就死了。”
“猶豫？”零七更加疑惑了。
“因為看到他的時候，我們都以為是大賢者來了，長得太像了。”斯蒂拉感慨道。
“誰？”零七明知故問道。
“就是那個對您言聽計從的小子。”
“小菜？”
零七還是不敢相信，不過這一點也印證了零七的猜測，菜月昴這小子沒準就是光之大精靈預言的那個人。
“難道大賢者身上也有魔女味？”
“別忘了前不久我說的，我父親是怎么死的。”
“小菜……跟大賢者，又或者說，你的父親，弗琉蓋爾，他們倆能有多像？”零七頗感興趣問道。
“除了發色、瞳色、耳朵、性格，言行舉止完全不同外，光是他那張臉孔，就可以認為是從一個娘胎里出來的，我也差點就認為他是我父親的轉世。”
“所以你才沒有殺他，而是把他們丟進了枯井里。”零七總算找出了他們沒有殺死菜月昴他們的緣由。
斯蒂拉點了點頭。
“小菜身上的魔女味，你是怎么看的？”
“無論是復活莎緹拉，還是復活魔神，都需要容器，他只不過是容器之一。”
“那制造他、或者說，將他召喚到這個世界的幕后元兇，你現在有頭緒了嗎？”
“我派出去查探的族人，回饋來的情報，種種蛛絲馬跡，都指向了魔女教，看上去是為了復活莎緹娜，但我認為沒這么簡單，這個陰謀的背后另有他人，她的目的必然是復活魔神。”
“看來你很清楚幕后元兇是誰了。”
“我不能百分百地確定，但至少有八成把握。”
“所以，那人是誰？”
“潘多拉。”
“潘多拉是誰？”
“世人只知道莎緹拉是曾經吞噬了半塊大陸的嫉妒魔女，而我們精靈族所知的魔女一共有七位，可直到一百五十年前，皓月一族毀滅時，第八位大罪魔女憑空出世了。”
說到這，斯蒂拉眼神也隨之深邃起來。
“她的罪名是虛飾，其名‘潘多拉’，二十年前，我派出去的族人打探到，潘多拉在盧克尼卡王國的亞人內戰中現身了，容貌與皓月族相似，是一個銀發尖耳的半精靈少女。”
“潘多拉是皓月一族的？”
“皓月族活了超過五百年的精靈人，我都能叫得出名字，唯獨沒有聽過潘多拉這個名字。”
斯蒂拉頓了頓，目光隨之深邃起來，接著說道：
“而且我派出去查探的族人，得到的情報，種種跡象表明，潘多拉極有可能是魔女教的實際掌控者，而魔女教已經被確定是毀滅皓月族的元兇了，所以如果潘多拉是皓月族人，她沒有任何理由去殘害自己的族人，即便莎緹拉清醒時也不會。”
零七捏著下巴思索了半響后無果，只好開口問道：“如果潘多拉不是皓月族人，那你認為她的身份是什么？”
“神魔大戰后，進入大瀑布另一邊的并非只有龍族，還有人類與精靈。”
“所以你認為潘多拉是大瀑布的穿越者？”
斯蒂拉點了點頭。
“你之前問我是不是大瀑布的穿越者，你是在懷疑我是潘多拉的同黨，是這樣嗎？”零七立刻抓住關鍵問道。
“您跟那個長得像大賢者、又渾身魔女味的家伙在一起，且那個家伙自稱傲慢司教，還對您言聽計從，難免讓我懷疑。”斯蒂拉尷尬地笑了起來。
“好在我及時解開了誤會。”零七心有余悸道。
“大人，請問，您和那家伙，又是怎么跟魔女教扯上關系的？”斯蒂拉頗為好奇地問道。
“你還在懷疑我嗎？”零七盯著斯蒂拉的雙眸。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我和我的族人，都已經決定投靠您了，所以我們自然不會違背約定，即便您真是潘朵拉的同僚，還很狡猾地騙過了我，那我也只好認栽。”
“你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只要我稍微表現出不對勁的地方，我很確信，你會第一時間了結我。”零七冷笑起來。
“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沒膽子對一個大精靈的契約者下手，更何況是繼承了我們烈陽族先祖力量的大精靈。”
“行了，我不想聽你的客套話，而且，以后也別對我用敬語了，我聽著不舒服，叫我零七就好了。”
“好的，零七大人。”斯蒂拉微微笑了起來，“既然我們烈陽族已經是大人您的仆從了，不知大人您有何指示？”
“我想去你提到的，那個魔的遺跡里，去看看能不找到能回去的線索，你能給我帶路嗎？”
“這當然沒問題，但在此之前，你最好先做好對付大賢者的準備，因為五百年前，大賢者就在魔之遺跡上建立起了圣域，而魔之遺跡的入口就在他親自鎮守的監視塔中。”
斯蒂拉給自己的杯中斟滿了溫茶，抿了一口后，繼續說道：
“凡是接近監視塔的人，都會受到來自大賢者無差別的攻擊，即便皓月族也是如此，甚至連人族的劍圣都無法靠近監視塔一帶，您若想進入遺跡，就必需先解決掉大賢者。”
“那這事只能等日后另作打算了。”零七若有所思道。
“所以零七大人，您現在又有何打算呢？”
“我打算回盧克尼卡王都，你們要跟我一起嗎？”
“當然，作為大人的仆從，大人去哪，我們便去哪。”斯蒂拉擺出了相當優雅的笑容，完全不像是個仆人。
零七懶得去糾正斯蒂拉的叫法，只是面無表情地吩咐道：“你們整個部落要搬遷，得花上不少的時間來收拾，我給你們十天的時間好了。”
“我可以帶著一部分族人先隨大人前往盧克尼卡的王都，剩下的族人帶著家當慢慢跟上來就好了。”
“這樣也行。”零七點了點頭。
“所以大人打算何時啟程呢？”
“明天一早。”
“大人可真是雷厲風行呢。”斯蒂拉笑了笑，隨后話鋒一轉，問道：“大人還沒進餐吧？”
零七點了點頭。
“很抱歉我們精靈族的人都是吃素的，可能沒什么好東西來招待您，但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吩咐族人去弄點肉回來。”
“不必了，偶爾吃下素也有益健康。”
“好，那我這就命人去準備。”
走出營帳吩咐完族人去準備晚餐后，斯蒂拉重新回到了營帳中，并徑直來到零七面前，猝不及防地坐在零七的大腿上，還搔首弄姿，擺出一副妖嬈魅惑的樣子。
“我們部落中，就屬我這頂族長營帳最豪華了，所以今晚可能要委屈大人您跟我睡在一起了。”斯蒂拉一邊流露著玩味的笑意，一邊輕撫零七臉龐，“當然了，我很樂意為大人侍寢。”
零七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斯蒂拉那雙他無法看透的金色雙眸，根本沒往那些誘人的部位多瞧一眼，只是冷聲說道：
“以后能不能少點考驗，多點真誠？”
隨之而來，是斯蒂拉那如銀鈴般搖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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