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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侯十六年八月二十一,靖北城。
靖北城現在的處境很不妙,作為燕山行政中心,這里同樣也是匈奴最為眼熱的地方。
百余年來,胡人雖數次入關進入燕山,可從未將此處拿下過。
僅憑這一點,便讓一位位匈奴單于們,都將拿下此處作為自己夸耀武功的夢想。
阿達業自然也不例外,雖然如今坐穩了匈奴單于,但他卻不僅僅滿足于此。
所以,阿達業在將整個燕山北部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便將目光注視到了這里。
當得知靖北城內的兵力也不是很足的時候,阿達業便按耐不住了,于是在八月十九這天便正式派遣大軍,將靖北城包圍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阿達業,其實內心是有些膨脹的,從大戰之初的心里沒底,到接連勝利的如今,魏軍在他看來也沒有什么可怕的。
當然,匈奴兵力占優,而魏軍內部矛盾重重這些,便被阿達業選擇性的忽視了。
總而言之就是,如今的靖北城已經被包圍兩天了,整個城內可謂人心惶惶。
主持靖北防務的是郡尉冉夏云,而他手上能用的只有三千郡兵,外加城內召集起來的兩萬民夫。
雖然已經久未歷經沙場,可在燕山這個地方做軍事長官,不得不說冉夏云還是有一定水平的。
所以他也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堅守城池等待援兵。
當然冉夏云也知道,等待援兵其實也是沒底的事情,畢竟燕山各處駐軍都被匈奴壓制在城池之內,增援靖北談何容易。
在這種情況下,靖北城內恐慌蔓延也就在所難免,人人都害怕匈奴人打了進來,將自己和家人屠戮一空。
而擔負起這一切的冉夏云,此時可真是愁的不得了,眼下可以說是無解之局。
自八月初七八的時候,靖北城在匈奴斥候和游騎的騷擾下,便和外界失去了聯系。
也就是說,冉夏云此時都不知道燕山各處的具體情況,更不可能知道武安方面又派出了援軍,而且還有魏無忌領兵而來。
“大人,匈奴大軍已至城下……”
冉夏云正在和幾名軍吏商議事情的時候,頓時就被這個消息嚇得站了起來。
不怪他反應這么大,若是匈奴人現在就開始攻城的話,靖北城能守多久還是個未知數。
而且,靖北城如今還面臨著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城內的糧食已經沒多少了。
自本月初匈奴人開始騷擾之后,來往靖北的糧草運送便斷了。
而這種情況還不只是在靖北存在,燕山大多數現場內,如今都面臨著糧食短缺的問題。
即便有附近幾郡的糧食可以征調,但匈奴橫行燕山郡內,魏軍根本無法將糧草送抵前線軍中。
“去看看……”冉夏云沉聲道。
好歹也是一郡軍事主官,匈奴來者不善,可冉夏云也沒被嚇得喪失了戰斗的勇氣。
而且他還很清楚,若這個時候他這個郡尉不立即趕到城頭上,那么對全體軍民士氣來說也是很大的打擊。
但冉夏云明顯就是想多了,因為在他趕到城頭上時,便發現郡守江時洵已經早先一步到來。
見冉夏云來了,江時洵才回頭道:“冉大人,匈奴來者不善啊!”
冉夏云登上城樓一看,便見靖北城北門外的大片原野之中,已經站滿了匈奴騎兵。
當然了,在這些壓陣的騎兵前面,還有大批衣衫襤褸的魏國百姓,只不過這些人手里拿著的是武器,還有攻城用的云梯。
冉夏云猛拍城墻石壁,怒聲道:“這些可惡的胡人!”
原來圍困燕山的這兩天里,匈奴人派出大批人馬在靖北附近各處邑落抓人,想要用魏國人的尸骨填平靖北城的溝壑。
江時洵此時臉上也很不好看,和冉夏云的憤怒不同,他心里還多了一些擔憂。
按照匈奴人現在擺出來的架勢,這靖北城到底能堅持多久?僅憑郡兵能將胡人打敗么?
“冉大人,我看他們這是要進攻的樣子,快去傳命各部嚴陣以待吧!”江時洵很難保持平靜道。
實際上,這時候全城軍民在知道匈奴人到來之后,其實已經都站到了城頭上。
這些普通士卒們,其實更需要的是信心,能夠抵御匈奴人的信心。
雖說去年武揚君大敗匈奴,讓燕山軍民都士氣大震,可近兩月來的連續失敗,卻將這股信心擊打得體無完膚。
所以,當冉夏云走到士卒中間后,才發現問題比他想象中更為嚴重。
這讓他的工作重心反而發生了轉變,平復大家的恐懼,讓大家不要膽怯更加重要。
“諸位,切勿恐憂,靖北城高墻堅,軍備充足,胡人奈何不了我們!”冉夏云每到一處都這樣說。
可是,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就導致這話很難起到作用。
乃至于當場就有人說問道:“大人,胡人嗜血成性,我等此番命不久矣!”
這話透露出一股濃濃的不自信和悲觀情緒,讓冉夏云涼了的心幾乎是又被扎了一刀。
而這時,城墻下的死寂被打破,匈奴人的喝罵聲不斷催促著前面的魏國百姓們,拿著手里的器械往靖北城墻這邊走。
在殺了數十人立威后,這位心中抗拒的魏國百姓們,才不得不往靖北城這邊走去。
同樣感到糾結的還有城墻上的魏軍士卒們,此時他們也不知道是否該將自己手里的武器,往城墻下的同胞身上砸去。
即便是作為軍吏的隊率軍侯們,此時也不知該如何下令,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老鄉親!
可是,冉夏云卻能克服這一點,所謂慈不掌兵,他知道此時不盡力抗擊,等會兒刀兵加身的便是城內這些人了。
“都還愣著做什么,放箭……”冉夏云怒聲道。
可惜的是,這些士卒們還是愣著不動,只有少數幾人將手里的箭鏃放了出去。
畢竟是久處安逸的郡兵,雖然心里極度恐懼,但殺人對他們來說同樣也是極度恐懼的。
冉夏云不由氣急敗壞,大聲喝罵道:“爾等還不放箭,等會你們都會是城頭上的尸體!”
最后還是生的渴望,讓城頭上眾人克服了心里障礙,知道只能對不起下面的同胞了。
“射殺他們……”有軍侯很是悲憤下令道。
城墻上士卒心里松動了,死道友不死貧道,此時只能犧牲下面的同胞了。
就在同胞相殘一幕將要上演時,讓靖北城內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居于后面的匈奴騎兵們,此時竟然調轉了馬頭,徐徐往靖北城的西北方移動過去。
這一幕也很快讓城墻下的魏國百姓們發現,自己身后那些如惡狼一般的胡人,此時居然離開了。
身后沒了胡人威逼,這些魏國百姓自然丟下了手里的器械,快步往城墻這邊跑來,想要城內的同胞們救救他們。
這一幕讓城樓上的冉夏云也不知該如何決斷,誰知道這是不是胡人的疑兵之計。
但轉而一想,胡人這種計謀未免也太拙劣了,更何況就算是疑兵之計,那些胡人可都離開已經兩里地了,這戲做得也太真了吧!
就在滿城之內盡皆不解之際,突然從靖北城東面傳來歡呼聲,而且經傳播后這些歡呼聲也變得越來越熱烈。
最后傳到冉夏云耳朵里的,則只有一句。
“武揚君來了,武揚君帶兵來救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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