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抬著黃巢的華麗輿架連同數百扈從,堪堪在寬廣的后庭夾道中走了一段距離之后,卻又在兩儀門附近半路改變了主意。不再前往劉惠妃及其兩個兒子所在的萬春殿,而轉向另一個新納文氏妃子的蓬苔院去了。
畢竟,雖然他剛剛在曹皇后面前,惱羞成怒發了火才揮袖而去,但是事后想起來對方的所言,卻又是不免有些愧疚和底氣不足的無奈,只是一時下不了臺而已。
至于惠妃劉氏那里,自從生下的兩個兒子稍大一些之后,她的全副心思就撲在這兩孩兒身上了。也不復當初那個溫柔體貼、嬌俏可人的小婦人,而在日常見面的大多數時間里,開口閉口盡是孩兒如何如何的。
時間長了,也讓黃巢不免有些膩味和煩悶起來,而愈發覺得無趣和乏味。尤其是他喜愛的大兒嗣寧王黃鼎,都已經三歲了居然還未能夠完整的開口說話,這不由讓他每每所見都很不舒服。
乃至宮中一度有所傳聞,說這是他早年殺人太多,傷了陰德報應在子嗣身上云云然后劉氏甚至有所相信而暗中開始設壇祭告,這也讓黃巢不免大光其火的處死了數十人才平復下來。
因此,他又加倍努力在其他新納妃子處耕耘,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忙活了大半年之后好容易才得到先后有兩人相繼有妊的消息,所以他愈發少在劉氏那兒停宿和滯留了。
至少他在這里有的是更多年輕美貌或是嬌柔可人或是風姿翩然的選擇,可以作為至高無上者的解悶和宣泄煩擾的所在,哪怕是每天換個花樣來臨幸,也足以排滿一整年的光景才是。
事實上,在黃巢的上行下效之下,城中那些爭相置辦了豪宅美園的大齊文武群臣將帥們,亦是有樣學樣的廣納姬妾以充后宅,而那些舊朝的公卿貴胄之家,高門甲第之女,就成為了這些粗漢們爭相取納的首選了。
雖然他也通過哪些前來告求的人等,隱約知道一些個中的情形,但也是無可奈何的聽之任之。最多是裝模作樣的找人來痛罵一頓,高高舉起輕輕放過最后賭咒保證不許再犯。
畢竟,他總不能為了舊朝的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遺老遺少們,而寒了手下這些多年追隨剛才過上好日子的老兄弟心思。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罵刻薄寡恩的。
在這個過程當中,他也慢慢厭倦和減少了讓人覺得有些亢長無趣的正溯大朝安排頻次而更多將所謂的國家大事戎務征伐諸多事情,放在當日臨幸到的妃子居所處,所私底下傳喚而來相關人士的君臣召對當中去。
這一次也自然不會例外。隨著他口諭傳下之后,那文姓妃子所在的蓬苔院,就迅速忙碌置辦和整理起來待到他的輿架慢悠悠的緩緩穿過諸多宮室抵達,就已然見到院中正廳被布置一新的召對場所。
就在黃巢正當享受書卷氣十足的小文婕妤拜見和侍候之時,稍后守司徒兼同平章事崔繆和中書右仆射張君儒,也奉命各自帶著一批隨從和防閣連闕而至。
只是在踏入院內之后,他倆表情都是格外的鄭重其事和憂慮使然,相繼對視了一眼之后才給黃巢奉上一份,據說是自街市中所查獲的文單。
“這便就是那位太平大都督的真面目與心思所向了。。”
“只是他既然要開萬世之太平,卻又將圣上您置于何地啊。。”
“或許他念在翁婿之義上有所收斂和忌諱,可要是圣上萬一百年之后,子孫后世當以為何計呢。。”
“他麾下太平所部,號稱不凌暴、不私掠,不濫殺。。所圖何以之大呼,可比古時沛公霸上之故事否?”
“他的麾下號稱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掠民。。。。這豈不是大言不慚而欲以盜世欺名呼。。”
而這一刻,黃巢只覺得心中情緒翻覆而愈發難以淡定起來。其中亦有隱隱的慚愧和失落,也有逐漸轉化和積累起來的莫名憤恨。然而更加令他火上澆油的是,隨后又有御史大夫鄭漢璋的求見。
“啟稟圣上,這次科舉選中的選人,已然有十數人自行出走南下武關而去了啊。。”
“如今長安城中都在流傳那太平誓愿的文單和告貼了啊。。”
“只是臣仆始終想不通,難道圣上和新朝的開科舉士之道,還不如他幾句空口妄言么。。”
“夠了。。”
黃巢沉聲打斷了他們交織如炮石箭雨的進言卻是不經意失手之下將整張云紋螺鈿的華麗雕案,給打裂了整整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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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外,陷入短暫混亂的城下坊一角。滿臉塵灰而氣喘吁吁恨不得把肺臟都吐出來的慕容鵡,也在緊緊盯著面前正在凌亂街市中全力竄逃的身形。
對他而言這次可真是流年不利,明明是一個普通嫌疑對象的監視和追蹤任務,怎么就會變成短兵相接的廝殺和沖突呢。
要知道,根據太平大都督府在城下坊等重點和要沖地段,都采取的是一種名為片區聯防的制度。也就是在相應區域內統一規劃和安置相應的民戶和配套職業分布。
然后以五戶為一組,四組為一片,東西南北四片就構成了一個基本的坊曲,若干個坊曲構成相應的區,而組頭、片長、曲長等職務并不是常設,都是由與太平軍眷屬或是辦事吏員家庭來兼任的。
他們平時除了宣貫太平軍的通告,組織一些集體勞動和公共環境維護之外,還在社調部名下領取一定米布油鹽作為補貼,然后里用閑余時間走街串巷聯系鄰里,鼓勵他們報告身邊的異常見聞和可疑生人。
并且一經查實之后,就有相應數額不等的實物作為報酬和獎賞。但是如果因為個別人的知情不報或是包庇隱匿的話,則要視情況以組、片為單位連坐受罰,甚至是發配勞役。
因此這套片區聯防實行以來,這些重點片區和安置地成為了太平軍治下,治安維持成本最低而生活環境最好的模范所在不但作奸犯科之輩就此不多聞了,就連小偷小摸之流都幾乎絕跡了。
甚至就連原本街頭上閑逛的潑皮無賴和扒手乞兒什么的灰色人群,也因為舉告有獎分成的緣故,幾乎被巡禁隊抓捕一空,而在附近伐木、挖沙、采石場里走上了自食其力的改造之路。
其間更是誤中副車式的相繼糾舉出,十幾個形跡可疑而行舉鬼祟,不務正業,最終被坐實了式別處派來的奸細和眼線,或又是通緝要犯的存在,而受了私下里的獎賞。
所以因為相對良好的治安和衛生環境,又去潛移默化吸引了更多外來的鄉民和商家,定期在這些核心重點區域形成季節性的早市、野市和小市,而變得愈發繁榮起來。
然而這一次,卻是給無意間牽扯出個大麻煩來了。這事情可以上溯到半年強,有位組頭報稱附近一家酒醬坊的店家,新來了好幾位投奔的親戚,卻沒有及時上報和登籍。
而后坊正上門去走訪和盤問,雖然沒有發現什么手尾,對方也是恭敬有加的補辦了相應的手續卻暗自想起來其中都是年輕力壯的男子,而幾乎沒有婦孺存在。
然后第二次帶著巡禁隊上門的時候就撲了個空,店家連同那些伙計、親戚子弟都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了,只丟下個什么都沒動過的完好鋪子。這件事情也由此在巡禁隊中掛了號,而暗中接管繼續維持下去。
后來太平水軍的巡江船在漢水上,無意間打沉了試圖潛渡水關的一條百石平板船,在船上運載的醬缸里赫然抄檢出數百件各色兵刃來。這才將兩件事情聯系起來,而確認了有人在太平軍治下私運刀兵。
為此水師按圖索驥式的一路追擊到云夢大澤里去,攻破和焚燒了十幾座隱藏的村塢和水寨,斬首數百而俘獲千余口,算是鏟除了這伙長期在江漢大澤之間往來的,甚至還在江陵城下埋伏暗哨和窩點的私販團伙。
但是就在前月前,再度得到報告有人在這處酒醬店外窺探,并且有人指認亦是當初的伙計之一。而這件事情的手尾已經從巡禁隊,被移交到級別更高的偵騎隊手中,作為案卷中丙類的后續補充調查事項。
而慕容鵡也剛剛協助楊師古完成一輪相當隱秘,卻又令人并不算愉快,甚至不乏大小麻煩和阻撓,乃至里外不是人式心理壓力的內部調查就當作休整式的調劑指而派了給他。
本以為是發現個別漏網之魚而已。但是沒想到守候了好幾天跟上了重新出現的目標,卻發現這個酒醬店的前伙計,在城下坊和碼頭港市中還有相應的窩藏處,身份也變成了一個販茶小商人的隨從。
然后這個商人到了江陵也呆有數月的時間了,平常里也是在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一度讓慕容鵡懷疑自己找錯了目標。直到前兩天一個游走各地的雜耍班子來到了城下坊賣藝。
這些雜耍藝人男女皆有,以吞刀吐火、走索立桿的表演,頓然在江陵平民猬集的城下坊闖出了不小的名聲,然后就被人給邀請到城中去去獻藝。
這名小茶商似乎也成了這個雜耍班子的擁護,而幾乎每場獻藝都會到場而從來打賞不落空的,而在此期間他也必然帶上這名伙計,而將其支使的團團轉,只為了勾搭雜耍班子中的一名飛刀娘子。
然后自覺沒有什么端倪和破綻可循的慕容鵡,也逐漸失去了繼續觀察的耐心,而決定先把人控制住再說。于是他選擇了這名伙計被派去給雜耍班子遞信,回來的半道上動手。
結果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狀況,這個伙計居然是個潛藏不露的技擊好手,當街被叫住之后突然出手反抗而打倒堵路的兩名偵騎隊員越墻而逃。
然后他就這么一路慌不擇路的逃進了,那個雜耍班子所包租下來的廉價客棧中等到慕容鵡就近叫來更多巡禁隊和城坊義勇的協從,包圍了這家客棧準備搜拿。
卻又遭到了炸窩一般拿著各色兵器,悶聲不響越強跳窗突走出來的雜耍班子中人的四面沖擊。他們足足有數十人而且個個身手不差,于是慕容鵡倉促布下的包圍也頓時給沖散開來而又當街混戰成一團。
而他也只能一邊吹響哨子呼叫更多的后援,一邊親自帶人追上其中一股最為兇悍的目標事實上,隨著吹響起來的警哨聲,沿街店鋪紛紛拉上門板而封上窗扉,而在巷口之中也有拿著棍棒和鐵叉的民壯,聚集起來設置障礙堵住了出入口。
因此,這些一路狂奔的逃亡者只能是四散開來,又沿著相對寬敞的大街邊沿狼突鼠竄,卻始終甩脫他們不得。而一旦有人想要折轉入巷子或是房舍逃避,就會被就近的民壯纏絆住。然后在左沖右突之下力盡被擒,或是因為頑抗而被亂棍打死打傷在當場。
眼見得慕容鵡追趕的這一股人,就要全力向著城坊外區域逃出去了。他不由心急起來而抄起手中的弓箭驟然停步射去,卻是準頭偏離的越過他們之間而射在在坊市的外墻上。
而這些賊人卻是紛紛身手敏捷的一躍而起,相互托拉彈跳著攀上了墻頭,甚至還有閑余轉過頭來對著他揮動手臂,比畫出了一個充滿嘲諷和威脅意味的姿勢來。
突然間,就聽到一陣仿若是炒豆一般的噼里啪啦響聲這數名身穿短衣畫著濃妝的賊人,就像是挨了記悶棍一般的在墻頭上血光迸濺著,相繼栽倒下來。
“快找有沒有活口。。”
慕容鵡連忙叫喊著趕了過去,就見這些賊人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卻是胸口、腹部和肩頭上,都綻開了好些個血口子,而在氣若游絲的掙扎和呻吟中,血如泉涌的淌了一地。
隨后,好容易翻出兩個沒死俘虜的慕容鵡,就見到了從方前之外趕過來的一隊人馬。他們穿著半身輕便鎖子甲和青灰束腰戰袍,手中還端持著短而圓頭的鐵管子為首肩上綴著兩朵銅花的隊官,對著他肅然道:
“接下來的一應事情,便由我虞候司的內保隊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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