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大江上游采石磯牛渚磯對岸的橫江大寨中,身為這次淮南討擊軍首發大將的第三軍中郎將朱存,也剛剛結束了登陸江北的第一場軍議。
然后,他才來到另一處場所當中,對著十數名當地投效或是收降的義軍頭領和地方武裝頭目,大馬金刀的座下而開門見山道:
“我可不敢要你們的謝意和感恩戴德,無論是生殺賞罰,這一切自當都歸諸于大都督府才是正理。不過你們也莫要胡猜亂想。”
“須知曉大都督用人唯才是舉,不問出身的哪管你是山野草民還是官宦貴家,只要有所腳踏實地、務本求源的真才實干,就敢用你任事。”
“然而在這個基礎之上,他老人家又格外注重義理和德行與我太平軍理念不合者絕對不用,自身德行不足者可用而不可大用你們又可是明白么?”
“但是相反之下,大都督又事個念舊尚忠的人物。只要能夠忠勤于事而不犯過失,就算是才具不足以當大用,亦可得以安養天年的善存之道,或是優處余生的一席之地。。”
“畢竟也算是舊識的淵源,所以依照太平軍的例制,看在首義從事的份上,大可給爾等兩條路子好走。若是有自覺受不住太平軍規矩的,盡管交出部屬帶著身家細軟到南邊去購產置業,做個安養天年的富足人家。”
“或是有意投奔我軍清平世間大業的志士,同樣交出部屬接受整編和調遣,然后自個兒拿了推舉文書到江陵去,重新修習太平軍的義理主張和戰陣事務之道,才可酌情敘用用。。”
“當然了,也有這兩條路都不想選的,盡管出得這門去日后自有一番相見情形但若有貪戀權柄財貨而僥幸反復以首鼠兩端者,就務怪我軍言之不預!!!”
雖然朱存說起這些話的時候口氣一點都不激烈,配合他有些沉穩樸實的長相,實在沒有多少威懾力但是依舊驚得這些頭領們冷汗涔涔的爭相拜倒在地道:
“小人不敢。”
“多謝提點。。”
“自當唯以是從。。”
然而,當他們謹小慎微的苦著臉相繼告退出來之后,卻還是有人忍不住抱怨起來:
“好歹是兩岸往來有年的干系和淵源,這太平軍還真是不講情面,難道真要將我輩逼走絕路不成么。”
然而很快就被其他人給大驚失色或是聲色俱厲的斥責起來道:
“閉嘴,都說了不要胡亂揣摩和開口,你想要作死也莫要連累我等的前程所在啊!。。”
“依仗彼方的章程,哪怕再不濟也能做個富足人家,可要是惡了太平軍,怕不是要抄家沒族累計子孫身后,永世再難翻身的境地了啊!”
“以太平軍如今之勢,難道你還指望能留下來這點人馬來作甚,還不夠劉漢宏或是楊行慜之流一口吞的。。”
而在排隊橫渡江上的連云船隊當中,組織本地丁員、物資前來接洽的江東三路善后處置副使李瓚,也在對著一眾聚附在身邊聽用和行走的親族子弟,半是得意半是感嘆的捋須道:
“你等可知道大都督這次出兵用了多少時日?先發的上萬人馬,自用三月配備,前后就只有五天,五天啊!!”
“從江陵得令開始,各方就近調撥軍資物用和畜馬車船行具,編組參佐和帳幕人員,召集夫役丁壯以為轉輸,前后就只用了兩天!兩天功夫啊!”
“然后待統將自江陵登船放流而下,沿途自備行囊裝具前來匯聚的徒手士卒,也早已經得令在地方預設的糧臺和宿營地,分批等候點集和歸建了啊!!”
“前后也只用了三天,三天之內就抵達江寧附近與當地游曳江上水軍的匯合一處,而開始登陸對岸了啊若論上下一心、雷厲風行的用兵神速,這天下直達又誰堪比之?”
“若是當初的朝廷還有這種齊心協力,運籌帷幄、指如臂使的能耐,又何須丟了兩京逃避蜀中了。。這不是人心所歸的天命使然,又什么算是天命呢?”
“是以這淮南攻略從來就不是大問題,真正要緊乃是事后的布局和安排啊。。這也是我能夠為爾等爭取一二的地方了。。”
而在另一艘大船上,經過了長相粗狂峻黑了不少的王仁壽,也在對著身邊的一名文質十足的年輕士子到:
“千萬記住,從今往后不要再口口聲聲什么祁縣王門了,那又是什么?咱們現在就是袁州新渝王氏的遠支分家一脈,你就是我為數不多在世的族親了我還是那么句話,若是拎不清楚這些干系得話,就還請趕緊滾下船去,以免牽累了他人?”
“我將你們從長安城那個死地帶出來又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家門宗祀的傳續么?要知曉我前后可是承擔了若大干系,好不容易才給你保舉來這個陣前試用機會的名額。”
“是以到了地方之后就給我放下身段沉下心思去,好好的體會一番斗升小民的生計疾苦,再用心想想自己究竟能夠做到些什么。太平軍講究的是經世務本的學問,而不是躲在家宅里死讀書,鉆學問的功夫!”
“若不是依舊不懂得體察民間疾苦,而善加以調和疏解的話,就算是經學傳世之家的聲名卓隆,也難逃哪天被人打殺上門來的存亡之厄。但若能因此站穩腳跟而又有出人頭地之望,那興許將來的河東本家反而還要仰仗我輩來傳續了。。”
就在百里之外下游的揚州城中。迎著一片山呼海嘯聲,一身衣甲鮮明的楊行愍一行將帥,也策馬步入了揚州的南門樓而享受著來自萬眾矚目的榮耀與輝煌的時刻。而努力繃住自己面皮才不至于大笑出來的楊行愍,亦是心潮澎湃不已這才不過幾年光景而已,這座淮左名都、天下第一富邑,終于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了。
在此之前他本以為還要有一番苦戰和周折才能得手呢。但是那個狡兔三窟一般逃出來的呂用之,卻是給了他連番的驚喜使然。因此,他僅僅是布陣圍困住廣陵城四周,而輪番作出了佯攻之勢后,就有人忙不迭里應外合的開門出降了。
當然了,嚴格說廣陵城還未完全落入手中。因為見勢不妙引兵敗走的畢師鐸依舊盤踞在靠北面的子城里,而手中還挾持著那位高令公呢。不過且觀眼下揚州城中的人心都是無限趨向于己的,因為只有自己才給他們帶來久違的安定與庇護。
此外,他還鎮壓收并了城中亂戰多支人馬,斬殺軍將而收聚士卒頓然得以勝兵兩萬有余又奪取得了運司和鹽院中來不及燒掉的大批錢糧財貨,號稱是兵強馬壯一時。更兼以城中的士民百姓皆視己為解于倒懸的救星使然,成就一番基業的天時地利人和幾乎都具備齊全了。
當然了,作為保留下這些錢糧財貨來的功臣,權淮南轉運副使蕭勝正滿臉堆笑著亦步亦趨在他身旁,口口聲聲的“留后”恨不得就是下一刻跪下來舔他靴根子似得。他表現的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和口綻如花,以至于讓左右人等暗自鄙視和唾棄之余,卻又生不出多少嫌棄或是斥走的心思來。
這卻讓他不由想起了進城之前的一個小插曲。
“督率,廣陵城中誰人都可以寬恕,但是這呂妖道卻是萬萬不能留下啊!。。不然真心是有損清譽了啊。。”
這是以謀士嚴可求為首的帳下幕僚、屬官的一致態度。當然了,在他們背后不乏地方上那些因呂用之而破家滅門,各種苦大仇深的淵源和關系。
“大兄如今基業初成,更當愛惜羽毛而守信踐諾為表率,怎有可擅殺投獻。。此為大不祥呼。”
這是他妻弟朱延壽為首軍將的一番說詞。則代表的是沒有多少切身利害,卻希望能夠成屢用之身上謀取到更多利益和好處的趨向。
乃至兩邊為此爭執不休,最后還是他不得不出來調和和仲裁,以大業尚未底定為由當眾宣布擱置爭議。再命令將呂用之繼續幽禁在大明寺中以待侯處,然后又暗中交待予以優待和禮遇之以為安撫一時。
當然了,他已經私下對著嚴可求等人說好了只要能將呂用之身上的價值徹底榨取干凈之后,就會交給他們明典正刑以為收聚人心。相比之下,這個知情知趣的蕭勝倒是可以留下來,作為壽濠軍寬待降附的榜樣而繼續留用下去。
然而作為他的好心情并未能夠維持多久,就被來自城外的一則消息給打破了。“江南的賊軍主動出擊了,飛射都并海陵城外各軍皆已陣潰,只余長驅都敗退回來。。”
楊行愍不由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終究會來得,只是這次比他料想的還要更快一些。然后他對著左右道:
“來得好,傳令嚴守諸門如今我軍既有堅城厚壘,糧械無算,軍民百萬。還請諸位齊心用命,我輩定基淮南的成亡興滅,就在此一舉了啊!”
“再派出信使,前往光州和楚州以為交涉下一步,我們要收聚各路人馬,以揚州為前沿應對當下局面了。。”
而后楊行愍又對作為信使的人選分別囑咐道:
“劉漢宏好利而反復無常,可許以財貨、田土戶口只要與我共同進退既可。。”
“孫儒殘暴酷烈,可以示之以利害,言明太平賊的一貫行事手段。彼輩自會有所觸動的。。”
最后,他又私下對著最早追隨自己戍邊的三十六位鄉黨之一押衙徐溫道
“敦美,還需你去往丹徒一趟了。。就說我愿去諸多名號,而獻土屈從太平大都督府之下,唯求淮揚一隅自養之地。。。只要應予之,則諸事皆善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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