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子日覺得自己在歷經了人生的低潮之后,仿若是又被冥冥之中的氣運所鐘了。至少在被官軍俘獲后強行殺害袍澤以為變節,后來又被刀槍脅迫驅使沖擊太平軍陣壘的時候,卻是比別人多了個心眼而僥幸在受傷后裝死逃過一劫。
事后官軍也是損傷慘重而一片混亂,也沒人去管尸橫枕籍戰場的死人堆里還有多少幸存的。結果他雖然股上的傷勢不算致命,卻在尸堆里活活被壓的窒息過去差點兒就沒死掉醒來的時候已然被孟楷手下打掃戰場的雜役隊給撿了回去。
然后又在集中看管和甄別的臨時營地里,遇到了曾經一起在平康里喝過花酒的點頭之交,然后坐實了諸門防城營的淵源而得到一隅安身之所,雖然因為傷勢的反復坐臥不安但也躲過了之后接連爆發的大多數兵戰兇危。。
最終,因為他混在那些因為各種緣由,而不愿意跟著太平軍走得的部分傷病士卒當中所以也被當做了依舊忠于新朝的典范,而在新編的軍伍當中得到了加官晉爵。沒錯,是加官晉爵。除了原來的職級連跳三等輟升為都尉銜,同時還得授一個沒有食邑奉準男的爵位。
雖然他手下也就管著百十號人,其中還大多數是城外羅括來的新丁。但是趙都尉、趙奉男的稱謂,可是要比原來的趙隊正、趙頭兒,要更讓人心情舒坦的多啊!唯一令他稍有不滿意的,乃是戰后的長安明顯的蕭條和凋敝了許多,以至于原來許多讓他受用的事物都已然不存在了。
比如,平康里三曲那些溫柔可人色藝雙全,以擅長籌辦會宴交際著稱的嬌娘們如今大都不見了蹤影,而只剩下一些以量取勝的歪瓜裂棗或是濫竽充數之輩而東西兩大市里那些平日奉承結交的商賈和店家也是十室九空。
以至于他想要吃個胡麻餅喝口三勒漿,居然都在新家宅的附近找不到去處,而要使人穿過好幾條大街跑到遠處別坊才能買回來。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他身為大齊新朝的巡城營校尉,總道不可能在衣食用度虧待自個兒的,最多多費點周章而已。
但是另一件事情就讓人不能忍了。要知道趙子日在事后重新占下了一處比較靠近皇城的宅院,并且與其他人一般按照身份的三六九等,再度蓄養起十幾名奴仆來。然而好景不長這些新貴人家就突然發現,自己所居的坊區不多久就變得垃圾遍地而污水橫流了。
然后一場秋日大雨就讓那些溝渠漲了水,連帶許多污穢一起倒灌進了他們家宅之中。這下可讓這些“朝廷新貴們”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了。只是當他們紛紛帶人狼狽不堪的逃出家門,事后迫不及待的再來追究情跡和干系,才發現事情比意料中更加糟糕得多。
因為,隨著城南那些棚戶區中大量貧戶丁口的離去,如今偌大的長安城中居然找不到多少,可以用來清理這些生活廢物和污穢的人手了。而且更糟糕的是,甚至就連原本京兆府和長安萬年兩縣,用來防火防盜的武侯及其配下的巡丁、水行人、更夫,也早已經逃散失蹤一空了。
因此,他們甚至找不到本該負責的人,來處理這些平日看起來無關緊要,卻事到臨頭讓人寢食難安的庶務瑣事。于是,在諸多新朝貴人的一致要求和反響之下,新編成數個巡城營的士卒未嘗開始操練刀劍弓槍,就先要承擔起這些挑水、擔穢和清理污物的雜活來。
然而事情還遠不止于此。因為城坊中開業的各種商家鋪子和酒樓茶肆越來越少,需要跑腿才能買到事物也變得越來越遠,各種物事的價格卻是越發的水漲船高。然后,京兆府就自然響應群情洶洶,而開始清查嚴辦這些“囤積居奇”“擾亂市面”的不法商賈。
結果一查再查之下,市面上的物價反而是越查越高,能夠開業售賣的店鋪和商肆卻是越來越少。乃至到了后來放眼偌大個長安城中,就算手中有足夠的財帛也買不到各種聲色犬馬,乃至是往日的奢侈享受了。
其中更是數度發生了士卒領頭搶劫和打砸店鋪的事端,然而事后京兆府卻是法不責眾的無力追算領頭之人,只捉了幾個附近沒來及跑掉的坊間百姓以為交代。在這種情況下,反倒導致了在城南廢墟當中的夜間鬼市開始大行其道。
然而。諸多新朝將士反響強烈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而一度聚眾來到了朱雀門前扣闕陳情驚動了大齊天子親自出面才安撫下去。然后當場升殿召集群臣,責令兵部和戶部、鹽鐵轉運司共同組成了相應的供軍庫專門劃撥一批米布油鹽等日常物用出來,依照人頭定額配給廣大將士和官吏之家。
于是,市面上的風潮給固然暫時平復下去了,但是城中剩余百姓的生計卻是越發艱難起來卻又更進一步促進了城南鬼市的興盛蓬勃。京兆府和巡城營倒也是好好抓獲了幾次,堪稱是滿載而歸。但是與此同時,出現在其他地方鬼市當中的售賣物件,卻是變得更加豐富起來了。
可以說,就連趙子日這般的新晉將校,雖然拿到手之后的財帛比往日要多得多,卻也難免覺得生活困頓和拮據起來了。所以他們都難免期盼和懷念起再度開戰的機會。只要開戰了,新朝就要撥給安置和開拔之資,戰時還有追加的犒賞和從地方搶劫擄掠的收益呢。
因此,他對于這次能夠參與火器操練的機會還是頗為上心的。因為他專門花錢打探了消息,說是王上對此頗為上心和在意有意在昔日的拱宸、環衛兩軍之外,再別設一支操使火器的奉圣人馬,一起組成宿衛三軍。那可是比在這巡城營里更大的出息和前程了。
然而,正所謂是天不遂人愿一般的,這些奉命被抽調出來操習火器的人馬,在各種三眼銃上手之后就各種意外頻發。不斷有人在手忙腳亂或是驚慌失措當中操使失誤,或是弄錯了步驟和次序而傷及自己和他人還有人居然把身上攜帶的火藥給引燃了,當場驚慌失措亂跑亂竄著燒成了一片。
就連趙子日本身也難以幸免忙亂中出錯。他好容易才按照那些規程裝好一支三眼銃里的子藥,卻又被左近接二連三放響的聲音,給驚得忘卻了最后一步壓緊子藥然后就這么奮力一抖,剎那間年就將藥粉和彈子一起甩飛出去,全撲打在身前持牌的士卒后腦上了。
而正在大內玄武門的墻頭上,觀望著這一幕的黃巢亦是面沉如水。而陪同在身邊的兵部左侍郎內軍容使林言,亦是滿頭冒汗而瞠目結舌的辯解道:
“圣上,圣上,本不該如此的。。。。原本操使的時候,還是好生生的,怎么一開始合陣就變成這幅模樣了啊。。”
聽到這里,黃巢反而對他展顏寬慰道:
“卻也無妨的,畢竟是新上手的物件,興許還要時日才能操使嫻熟只是不要到了陣前再出紕漏,那就在不美了。。對了,阿言,你說他們已經操演了多少日子,放過多少次銃了?”
“事先已經操行了足月有余了,放銃也有百八十次了吧。。”
林言連忙應聲道:
“看來還不夠啊。。千萬不要吝惜子藥,先把第一批合用的人手給練出來在說啊”
然后,黃巢又轉頭對著另一名新提攜的殿前仗班統領,拱衛軍副使黃石道:
“得功,這行陣之事你就好好幫襯阿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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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洛陽城外的西外苑當中,亦有人站在類似的火器陣列前信誓旦旦的開聲道:
“我姓蘇,別字一個拉,人稱幸運的蘇拉!別的本事沒有,便就是這歷經戰陣總能活過來的上一點兒經驗心得。你們能夠跟我一起操習,自當都是有福之人的。”
“要知道這火器可是出自大神通的造物。要遠就遠要近就近指哪打哪兒。只要拿線香一點,便就是鐵甲在身也是擋不住的犀利。所以一定要勤加操習,才能不負留后的重金打造所望啊!”
而在城門樓上,朱老三也面帶得色的看著這些,手跨鳥銃或是腰插三眼銃的精裝士卒,對著左右贊許道:
“這些兒郎們的氣色行頭還算不錯么。”
“這都是留后一番苦心的厚待和優養得好啊!。。”
朱珍卻是毫不猶豫的恭維道:畢竟,終日飽食而只是熬打筋骨,就為了選出這些臂長手穩眼力好的健兒來然后為了將其用火器武裝起來并且確保訓練成材的一應所需,又是一番花費不菲。
“所以,你們要好好的招待那些過來的教習啊!才能不負我這番心意啊!”
朱老三一時嘆息道:畢竟,在親眼見識過那些火器的威力之后,稍有點想法的人又有什么僥幸之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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