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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正文 第1023章 嚴秋筋竿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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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長安城郊不斷發(fā)生攻戰(zhàn)的隱約廝殺和隆隆轟鳴聲中,在關內(nèi)四面行營都統(tǒng),河西隴右招討大使,中書令鄭畋的籌劃之下,擁立新一任儲君兼監(jiān)國人選所召集的大朝議,也在倉促修繕過的延英殿內(nèi)終于如期召開了。fsxs8

    頭戴黃玉三梁進賢冠,身穿七旒五章的紫科毳冕,腰配玉裝劍、金龜符、金玉帶的鄭畋也盛裝打扮而表情肅穆的站在,代表天子權柄的空御座左下首一階之上,眼神犀利而端重的望著每個進得殿內(nèi)來的文武臣屬。

    只見那些相繼入朝文臣的朝服胸口和肩臂上,同樣繡有鸞銜長綬、鶴銜靈芝、鵲銜瑞草、雁銜威儀、俊鶻銜花、地黃交枝等名目而在武官的正裝朝服上則是變成了瑞馬、角獸、熊熹、飛虎等等錦繡紋色。

    如此之多的朱紫青藍的服色,在殿中御使的唱名和糾風之下,按照尊卑等秩的批次濟濟一堂,正可謂是禽獸滿堂而仙草瑞芝交相輝映。卻又讓居于群臣之上的鄭畋,難免生出些似曾相似的即視感謂來。

    那還是武宗朝的會昌元年841年。

    出身滎陽鄭氏宗家大房的鄭畋,因為其父鄭亞曾為宰相李德裕幕僚并深得其器重,而得以門蔭得官為門下給事中。也是他第一次站在這延英殿外階下,與其他門蔭子弟站一起對著殿內(nèi)根本看不見的天子遙遙禮拜以為陛謝。

    然而待到了來年的會昌二年842年,他就于以當年科舉的進士及第脫穎而出入仕為宣武軍節(jié)度推官,加秘書省校書郎時,年僅十八歲,也是當年燒尾宴上最年輕的探花郎之一。得以站在延英殿外柱廊下,聽名傳奏。

    待到了會昌六年846年,他又參加吏部科目選,考中書判拔萃科,被授為渭南縣尉、直史館事,開始了與館閣之中截然不同親民治政的地方生涯。只是好景不長,當時李德裕一黨逐漸在牛李黨爭中失勢。

    先父鄭亞先后被貶到桂州治今廣西桂林、循州治今廣東梅州鄭畋兩年任滿不待吏部再試,便南下隨侍于父親左右。此后就再未任官而在家中讀書,足足蹉跎了十年的光景。

    而這十年已經(jīng)足以讓大多數(shù)人,就此磨光了銳氣和進取之心,或是就此對于現(xiàn)實妥協(xié)但是顯然出身名門的鄭畋不在此列,他愈發(fā)的專注治學而以為修心和養(yǎng)望。

    待到了咸通元年860年,正逢先帝即位,牛黨的白敏中、令狐綯等牛黨宰相相繼去位和外放他也終于迎來了被召還詔旨,先任河東軍府從事,又被召入朝中擔任虞部員外郎。

    然而,作為與乃父政見不和的同族叔父,也是去位令狐綯等人一黨的尚書右丞鄭薰,堅決反對令他入職尚書省。于是第三次得以站在延英殿外的鄭畋,不得不黯然領受了就此返回河東任上的詔旨。

    直到咸通五年864年鄭薰病退致仕之后,他方得入朝。初任刑部員外郎,不久又升任萬年縣在今陜西西安,與長安縣共治長安城縣令,開始了第二次親民治政的生涯。這一任就到了咸通九年868年。

    他因得到宰相劉瞻的舉薦,被改任為戶部郎中、翰林學士,加授知制誥。后又改任中書舍人,次年869年即因起草詔書文辭卓異而稱旨,升為戶部侍郎,充任翰林學士承旨。也得以第一次站在了延英殿內(nèi)的側廊。

    咸通十一年870年,唐懿宗因愛女同昌公主病逝,處死負責診治的御醫(yī)韓宗紹等,并收捕他們的親族三百余人。時任宰相的劉瞻極力進諫,被罷為荊南節(jié)度使。當時在延英殿內(nèi)位列居前的鄭畋,已被視為后任之選。

    然而他卻在起草的罷相詔書中盛贊恩主劉瞻,以此聲援劉氏的主張。卻惹怒了愛女情切以致昏聵的唐懿宗,在同昌公主駙馬兼宰相韋保衡的攻吁下,就此以黨附劉瞻的罪名貶為梧州治今廣西梧州刺史。

    直到咸通十四年873年今上即位,韋保衡被免職貶出朝廷。此前被韋保衡貶逐的官員皆被召回。鄭畋亦得以回朝,授為左散騎常侍又由吏部侍郎改任兵部侍郎,第二次回到了延英殿內(nèi)。

    他此后歷經(jīng)調(diào)動,至乾符四年877年時已官至開府儀同三司、行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同平章事、監(jiān)修國史、領集賢殿大學士,并與盧攜并為宰相共持國政。

    那時候,國家雖然屢經(jīng)患亂,但還是諸事有所可為和中興有望趨向,禍亂大半東南的龐勛之亂被輕易的弭平,淪陷吐蕃的河西隴右,也隨著歸義軍的崛起而率土重歸大唐版圖,屢有外侮有也名臣能帥高駢、崔安潛蕩平之。

    然而局面就一下子急轉直下。關東一帶災荒開始連年,各地草賊蜂起愈演愈烈。先有王仙芝竄起濮州長垣,而禍亂江淮之間,好容易才在黃梅今湖北黃梅西北被東南行營招討使曾元裕討平。

    其兼又有余黨黃巢在山東作亂,肆虐中原,南下轉戰(zhàn)江淮、荊襄、浙東、福建等地“眾至百萬”,屢敗官軍并公然索取“天平節(jié)度使”的旌節(jié)。

    當時鄭畋等多數(shù)外朝大臣都傾向于招撫,建議授其為嶺南節(jié)度使,以嶺南之地加以羈縻。乃分析厲害以為奏稱:

    “黃巢亂軍因饑荒而起,又大肆劫掠錢糧,這才逐漸壯大,席卷全國。不如寬赦其罪責,以官職將其穩(wěn)住,待日后時機成熟再行剿滅。”

    “那些跟隨作亂的民眾,大都只是為求活路才鋌而走險,只要遇上豐收之年必然思鄉(xiāng),到時軍隊離散,黃巢不戰(zhàn)自滅。”

    然而,另一位與大內(nèi)群宦勾結一氣的宰相盧攜,卻是以私心作祟正倚重淮南節(jié)度使高駢奏稱高駢統(tǒng)領的淮南軍屢戰(zhàn)屢勝足以剿滅賊患,因而極力主張繼續(xù)進剿。結果就在政事堂草詔時,兩方再度起了爭執(zhí)。

    天子亦希望高駢能夠一舉成功,最終采信了一心求戰(zhàn)的盧攜主張。而作為招撫派領頭的鄭畋,也不得不第六次再度黯然離開了延英殿,而成為了分司東都的一名閑臣。

    這一閑投散置到了朝廷再度起復他,而重歸延英殿之際,卻已經(jīng)是局面敗壞不可收拾之際了。總鎮(zhèn)荊湖的三樂宰相王鐸幾乎望賊而遁所任的名將李朔之后湖南觀察使李系,是個紙上談兵不戰(zhàn)自亂的當代趙括。

    而在山東節(jié)帥的劉巨容,江西招討曹全晸擊敗了進犯的賊軍之后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國之壁城”淮南節(jié)度使高駢老而昏聵,居然在大將張麟覆沒之后,就以修行為名避戰(zhàn)不出而縱賊過境

    關東五路藩鎮(zhèn)大軍共同截擊賊軍與淮上泗水之間,卻一朝臨敵相繼退走而去只留下了討賊最為堅決的江西招討使曹全晸父子,率天平軍深陷賊中死戰(zhàn)到最后全軍覆滅。

    然后是忠武軍節(jié)度使周笈疑似通賊而枉死東都,所部為楊復光所并而退往關中避戰(zhàn)。泰寧軍節(jié)度使齊克讓率部堅守潼關而孤立少援,至械盡糧絕而不知所蹤。

    而自發(fā)前來勤王的幾支援軍,居然因為不滿京中倉促新募軍馬的優(yōu)厚待遇,而沖散部伍襲奪其輜重,就此半路嘩變投賊取了。就連天子本身都在田令孜的蠱惑之下,棄京城百萬臣民而不顧,只身出走西幸蜀中。

    因此,被召還回上京主持局面的鄭畋,所面臨的就是如此崩壞惡化和內(nèi)外交困的絕望局面。那時候在鋪天蓋地而至的賊勢面前,就算是他被世人稱為“救世宰相”也實在是無計可施,而只能第七次倉皇出走延英殿了。

    當他出奔到鳳翔后,召集軍府將吏商議討賊之事。然而諸將皆認為賊軍勢大,建議等各地勤王軍隊云集再做打算。鄭畋怒氣填膺,以致暈倒在地,后雖被救醒卻始終無法發(fā)聲。

    結果黃逆的招降使者恰于此時抵達鳳翔。當?shù)乇O(jiān)軍院使竟以鄭畋的名義起草謝表,表示有意歸順黃巢,并設宴款待來使。結果在席間諸將皆哭。

    他醒來得知這一狀況,認為人心尚未厭唐,于是召集將佐,曉以大義,終于得到諸將的支持。又刺破手臂,與諸將歃血為盟,并趁機修繕城池,整治軍械,訓練士卒,同時秘密聯(lián)絡周邊各藩鎮(zhèn),相約合力討賊。

    待到前朔方節(jié)度使唐弘夫、涇原節(jié)度使程宗楚等皆各率所部,抵達鳳翔。并且重新收編和統(tǒng)合了京西各鎮(zhèn)和隸屬左神策行營的數(shù)萬兵馬,厚賞錢財以結軍心,并斬殺使者以為祭旗。

    因此在國家最為危難的絕望時刻,他不但努力堅持了下來還與停駐散關的飛龍使楊復恭兄弟,形成了呼應之勢,而屢屢阻擋和擊敗了賊軍的進取和威逼之勢。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就更多了。但是他總是能夠百折不撓的屢敗屢戰(zhàn)、屢挫屢起,始終奮戰(zhàn)在與賊軍對抗的第一線哪怕最后在奉天為了避免鳳翔鎮(zhèn)大軍的分裂和內(nèi)訌,而遠走西北

    但也在長達一載的臥薪嘗膽、運籌帷幄之后,成功帶回來一支勤王大軍并且長驅(qū)直入收復了關中大部,更是攻入了西京,而將那擾亂天下的竊國大賊黃逆及其余孽,就此拼力討滅在了長安城內(nèi)。

    因此,雖然鄭畋為了討平賊患和光復國家,委實做過許多情非得以的事情,也用過權謀算計的手段但可以說是他畢生行事的基準和原則,基本無愧于家國君父,也無愧于己心的當世名臣極限了。

    現(xiàn)在,得以第八次站在延英殿內(nèi)主持軍國大計的鄭畋,在劍南三川可能淪陷的偌大危機之下,同樣要為了李唐的傳續(xù)和維系往昔的家國,再度違心背德的做一次欺君罔上的矯詔勾當了。

    好在那行營都監(jiān)彭敬柔也算得力,居然給他從城內(nèi)幸存的宗室當中,找到了一位據(jù)說是先帝第八子睦王李倚的遺腹子如今不過七歲的孩童李祕被盛裝打扮之后正待在殿后,就等宣達群臣之后進行朝拜了。

    然而當日上三竿而禁鞭和升朝鼓數(shù)響之后,已經(jīng)站滿了大半數(shù)的殿內(nèi)卻依舊還是仙草瑞芝居多,而衣冠禽獸少的局面,這就讓鄭畋隱隱有些不滿和覺得刺眼起來了。

    隨后在他的示意下,身為佐幕的行軍司馬孫儲,有些腳步倉促的舉勿走到鄭畋身邊到低語道:

    “不瞞堂老,如今西軍諸將有大半數(shù)未至,而派往各部傳召的使者,至今也沒有音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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