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冰上霜,表里陰且寒。
雖蒙朝日照,信得幾時安。
民生故如此,誰令摧折強相看。
年去年來自如削,白發零落不勝冠。
擬行路難十八首之一
南北朝:鮑照
我是分割線
而在一片滿地狼藉、哭號與哀求聲不絕于耳的襄陵城內身為南路行軍總管兼河東藩漢馬步軍副總管的李嗣源邈吉烈,也大馬金刀的坐在內外視野良好的門樓頂上,而對著一直烤的半熟泛紅的碩大羊腿,以及一牛角酸味沖鼻的奶酒開懷大嚼。
從某種意義上說,身為李克用朱邪翼圣諸養子中的老大,他是地地道道沙陀本族本部人。出身在應州金城縣今山西省應縣的部帳只是他的部落反亂過前代的朱邪氏大首領朱邪赤心李國昌,而在事敗被兼并三抽一的執殺當場。
只是當時比他大不了幾歲的朱邪翼圣李克用,卻在處決的刑場上青眼所加將他給救下來,討到身邊作為附庸的牽馬童仆。他雖然當初很有些看不上世代受唐廷所羈縻,而在日常飲食起居越發像唐人的朱邪氏
但是和其他藩部眾人一樣,卻是一個崇尚豪勇英雄的人物很容易就為尚未發跡的朱邪翼圣所折服,并且心甘情愿的拜在了對方膝下,以第一個養子的身份鞍前馬后的侍奉,乃至誓死追隨與無數次戰陣和兇險之間,幾度傷重垂危而不悔當初。
后來又追隨出奔塞外直到重新起復入關,事事尊奉善勤而日夜守候不綴。雖然有著一身好武藝和過人之勇,卻是好不顧惜身段的凡事爭相在前,甚至自甘卑下式的在山北各部中努力傳揚和騰挪著李克用的名聲。
因此他是諸養子之中資格最老、最受信重,真正當之無愧的老大哥式人物。甚至就連那位晉王李克用唯一成年的親生兒子,同輩排行第三的李存勖,也要叫上他一聲“兄長”以示長幼之別。
當然了叫歸叫,他也明白內外有別、主從親疏的本分,而從不在對方面前托大拿喬,堪稱亦是兄友弟恭的典范。但在其他同為養子的兄弟面前,卻又是威嚴滿滿而甚為端持身份,也頗為強調資歷、出身的次序。
因為他從早年的遭遇開始就始終明白一個道理,所謂養子也好假子也罷,假的就是假的,終究不可能大得過骨肉至親就像當年他在朱邪氏附庸的沙陀別部當中,無論每一次怎么努力取得最多的獵獲,但是能夠得到最大青睞和贊賞,還是頭人和領部的子弟。
尤其這位父王早已經定下實至名歸的繼承人并且這個繼承人也是個英武勇略不下乃父的豪杰種子。那他身為兄長的作用就是輔佐對方在未來執掌大位并監督和敲打那些兄弟當中,可能萌生不該有的心思和想念。
因此,在諸養子當中除了同樣資格很老,而參與過攻殺云州防御使段文楚的李嗣昭,尚可偶然可以與之別一苗頭之外無論是身為沙陀三部姓之一薩葛九府部酋長的史敬思,還是代北豪酋出身的康君立,都要對他禮敬三分。
乃至牧羊奴出身的李存信、宿敵退渾出身的李嗣恩,陰北韃靼部出身的李存顥、突厥雜姓投奔的李存實等人,都要隱隱以他馬首是瞻而趨同行事。
除此之外,也就是排位最后的李存孝安敬思,那個沙陀安慶部抄掠來的愣頭青可以仗著善于騎射而驍勇絕倫,屢屢得以父王的寬縱和另眼相待,而我行我素自成孤家寡人的一路。
同時,身為諸多藩將領頭人物的李嗣源,也是如今晉軍中保留著塞外藩部的蠻悍風范和氣質,最多最明顯的一位。哪怕是李克用成為晉王之后三令五申麾下全面移風易俗,改行漢家衣冠和禮數軌儀之后,他還是本色不改的保留著許多舊日的做派。
因此甚少沐浴凈身的他,最喜歡吃半生不熟腥味濃重的帶血肉食也習慣在甲衣外罩著狼皮或是虎皮的大袍,而無論走到哪里都帶著遠近可聞,讓犬馬聞見難免為之騷動的一股奇特腥膻味,并且以此為榮。
雖然被晉王呵斥和罵過多次,也有兄弟勸說他有所改新卻依舊堅持本色盡管如此,那位父王李克用在每每光火之后,對于他的寵眷不見幾分,反而是夸他“沉厚寡言,行事恭謹。”而屢賜良馬美姬,越發有幾分委以重任的趨勢。
比如,專任這一次南攻河中行軍總管的方面要責,為什么不是委之于公認老成持重而不乏勇略的李嗣昭,而是由他這個常隨身邊的帶頭大哥老掌總呢?不就是因為對方滿肚子的心思太多太復雜,或許還有隱隱提防和限制漢地軍將抱團做大的緣故?
更何況那位父王臨行前還專門召集了他和李嗣源兩位各自勉勵,并且在言語中暗中透露出,有意將河中鎮一府五州拿下之后連同克復的周邊各州分割成兩三個方鎮,而以其中居功最多者為第一任封鎮守臣,是為激勵手段。
要說起來,他唯一的不滿意和怨念,便就是如今已然是中土天下無主而群雄競逐之際,那位父王明明坐擁雄兵和表里山河的地利,卻非要弄個不知來歷的“大唐天子”,放在眾人頭上高高的供奉起來,而以低了一頭的攝國晉王自居。
難道這位父王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就此的稱帝建國,讓大家伙也隨之封公拜候,乃至稱孤道寡的封鎮一方,豈不更加爽利,不得更快活么?而今事事都要以那個舊日朝廷為名,總是隔了一層讓人不自在嗎,也讓某些人難免有更多的想念。
想到這里,他不由放下喝空大半的牛角壺,而對著守候在外間側邊的將弁擺擺手道:
“來人”
“在”
一眾部將連忙在趨上前來,一列排開而應聲道:
“話說,城內的兒郎也該宣泄和放松夠了吧”
就見李嗣源邈吉烈狠啃了好幾口已經所剩無幾的羊骨棒,才用箭袖邊抹著嘴巴到:
“傳我令下,就此收攏鐵林軍、決勝軍、五院軍并從馬直,各部、營、都人馬,分作中前后三陣準備前出南門外,接應和替換與賊接戰的白袍兒史敬思麾下。。”
“再派人去確認,康君立九郎的萬勝黃頭軍已經行進到了哪里了,加快掃平隰州全境的關要,盡早自慈州往擊來敵的側后。。”
“傳令給沁州的薛鐵山、程懷信、王行審所部,速速前來匯合,若是耽擱和延誤了與敵決戰汾州的軍期,就算是他們是協從父王起事的元從舊屬,也饒之不得!”
然而就在他一番發號施令將畢的下一刻,突然就有一名滿身風塵泥濘和汗水的將校沖上城來,對著李嗣源邈吉烈所在位置嘶聲叫喊道:
“報,總管,萬勝黃頭軍抵擋不住了,已隨康君立都督敗退過下澇水了。。。。”
“豈有此理,康九郎當初是怎么與我作保的!信誓旦旦最不濟與敵周旋一整個白日么,怎生這么快就敗退了。。”
李嗣源邈吉烈不由微做變色道:
然而在他重新下令之后才沒過多久,又有一名滿身汗水和隱隱血跡的將校從上城來嘶喊道:
“報,總管,城南大營前往下澇水迎擊的突陣軍接戰不利,已被多處突破河岸,還請本陣火速馳援啊!!”
然而,就在下一刻不用李嗣源邈吉烈下令,在場的眾將卻是不由自主的涌到了城墻邊上去,然后用手指著遠處的方向而紛聲嘈雜起來。因為就在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可以聽見類似夏日滾雷一般的隱隱轟鳴聲來。
而這對于那些曾經在關內大戰中,與之有過交陣經驗的晉軍將士而言,卻是某種宛如刻骨銘心一般的回憶。因為伴隨著這種晴空旱雷聲聲的是,太平軍如山如林的陣型之下,如火如荼攻勢的某種前兆和開端。
然后,李嗣源邈吉烈連呵斥和勒令他們的心思都暫時沒有了。因為他也親眼看見了,在遠處的郊原當中,漫山遍野奔逃而走的藩騎,就像是水浸巢穴而倉皇亂奔的螻蟻一般,根本不管不顧城下大營的喝令和約束,就紛紛越城而過。
而當這些附從助戰的散亂藩騎將近逃盡之后,更多在塵埃里倒拖著旗幟和兵刃而衣甲凌亂的晉軍士卒,也成群結隊出現在了山野之中,而用盡全力一般的跌跌撞撞向著城池倉皇逃遁而來。
當這些深緋色袍服的晉軍士卒跑過一陣之后,又有三三兩兩的騎兵居中越出,而后在城下重新匯聚成一馬當先的勢頭,領頭的卻正是一身白袍上陣,卻被血水給沾染成大片紅色的史敬思。
只見對方就這么馬不停蹄的徑直長驅竄入城下大營中。對此,李嗣源邈吉烈卻是有些錯愕和驚疑起來。這史敬思不是奉命自隰州迂回慈州以為側擊敵后么,怎么會兜兜轉轉的又在這汾水谷底的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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